林树荣
我庆幸自己嫁了个好男人,丈夫王兆珉不但事业有成,且外面丝毫没有彩旗飘飘,就是晚上有应酬也总把我带在身边,不厌其烦地一一向人介绍:“这是我的太太周雅莹。”每每这时我特别的感动。人家都说结婚七年是婚姻的危险期,我却自信地说:“别说七年,就是十七年、二十七年,我们的婚姻也固若金汤!”
可是最近我发现,丈夫突然变了,经常不准时下班不说,就是回来也话语不多,问他总是支支吾吾。我们的银行卡都放在一块,谁要用谁就去取,一般都是我用得多,但是近期他用得特别厉害,而且都是大数目,五千一万的!我几次想问他,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没有急的、大的事情一般不会去银行取钱,再说他这人特讲义气,朋友有啥困难只要开口,总是鼎力相助,没准把钱借人家了。
一次他整整出差了一个月,没有一个电话,打他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那天他回来了,人变得消瘦憔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的心一下子揪紧了,沉着脸不客气地问:“王兆珉,你老实说——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想不到他竟然说出一句令我做梦也想不到的话:“雅莹,咱们离吧。”“什么,离婚?”我有如五雷轰顶惊得瞪大眼睛:“为什么?”“因为我和人家生了个儿子,人家找上了我。”又如一声霹雳,震得我眼前发黑:“你跟人家生了个儿子?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大学毕业时,我和同班同学张海莲恋爱了3年,分手时依依不舍,我们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终于偷吃了禁果。我不知她就这一次便怀了孕,她也不知我会来珠海发展,上次出差到广州,竞在宾馆遇到了她。”说着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信封,从里面取出一张相片:“喏——这是我跟他们的合影。”什么?他们竟然拍了全家福!我又气又恨,但还是把相片拿起来看。
那是个跟我年纪差不多的女人,说老实话,比我漂亮且时髦,站在他们前面的男孩眉清目秀,酷似王兆珉。“要不是遇到她,我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和你说这事,可是知道了就得负起男人的责任。”他全然不顾我的感受。“所以你就五千一万地从银行卡里取钱,招呼也不跟我打一声?”我气愤地说。“你取钱也从不跟我打招呼嘛,再说我平时很少用家里的钱,这次我实在是没办法,我得补偿对他们母子这些年的亏欠。”
我还能说什么?他确实是个负责任的男人,这才是刚刚开始,以后没准还要给他们买房、买车呢!他似乎看透我的内心,说:“好在我们没有孩子,所以我要跟你离婚。我把房子和屋里的财产都给你,我只拿自己的银行卡走。张海莲为了儿子一直没结婚,我愧疚啊——”看他痛心疾首的样子,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毕竟跟他七年半夫妻了,感情又这么深,怎么说离就离了呢?“我知道你一下子受不了,所以给你一个月时间考虑。不过能快尽量快,我从心底里感激你。”他说完站起身朝我深深地鞠一躬。
当晚我们就分开睡,他睡沙发。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实在想不通怎么会有这种事?这不跟电视剧《孽债》里演的一样?要我离婚说什么也受不了!
我把这事告诉了父母,他们也很愤怒,把王兆珉狠狠骂了一通!我妈说:“不离,就不离!看他能把你怎么样?大不了让他把儿子带到家来,干脆你大度地认下这个儿子!”我觉得妈说得对,便对王兆珉说:“我不离,生是你王家的人,死是你王家的鬼!”他见我这么坚决,便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扬长而去,竟连招呼也不打一声。晚上我又失眠了,望着空洞洞的屋子,心里一阵阵发怵。
早晨起来,我像平时一样在阳台上梳头,不料看见王兆珉和一个女人牵着一个男孩在街心花园里散步!不用说那女的便是张海莲,男孩就是他们的儿子。我像被人当头一棒,头脑里“嗡”的一声,身子站立不稳,忙用手扶着栏杆,心里不想去看他们,可眼睛却不听指挥,死死地盯向那里。
王兆珉知道我在看他们,故意做出亲热的样子,把儿子抱在手里,紧贴着张海莲说着悄悄话,还不时爆发出一阵阵笑声。这场面强烈刺激着我的心,像被玻璃碴割一般痛。这样连续三天,气得我简直要发疯!
我妈知道这件事,怂恿我说:“他这样没心没肺,你也来个无情无义,去告他个重婚罪!”我苦着脸说:“我去告他对我有什么好处?他坐了牢我的婚姻也名存实亡了,再说我又没看见他们生活在一起。”我妈生气了:“好,从今天起你的事情我不管了,随你去!让你心中的这口恶气把你憋死!”
妈最后的这句气话砸醒了我,是啊,我不能太窝囊,不能让王兆珉这么开心得逞!他能抛弃我和张海莲鸳梦重温,我为什么要替他死守着贞操?我要报复他,也去找个男的,搂着在他面前晃悠!可是找谁呢?总不能随随便便去找一个,降低自己的身价。
正在这时,一位大学时曾追求过我的同学薛晨打来电话,问我现在过得怎么样?我心中正难受,竟控制不住哭了起来:“呜……过得不好,我那没良心的男人竟然逼着我跟他离婚,呜……”我断断续续把事情说了。薛晨听了吃了一惊:“怎么会有这种事?他竟然还有个私生子?雅莹,你别哭,晚上咱们在心心咖啡馆见面,好好聊聊。”我一口答应。
晚上我准时去了,薛晨笑容可掬地在咖啡馆门口等我,殷勤地引我到座位上。言谈中知道他婚姻也不幸福,前年离了婚,儿子判给了他。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们之间的距离一下拉近了,加上又是老同学,感情一下升了温。我急于要报复王兆珉,恳求他说:“薛晨,你能不能帮帮我?”“怎么帮你?”“住到我那里去,咱俩要好给王兆珉看看!”他爽快地答应:“好,气气他,也让他感受感受被人抛弃的感觉。”当晚他便住到了我家中。
第二天一早,我便和薛晨手挽手在街心花园里溜达,看到王兆珉他们过来,我故意搂住薛晨,还让他在我脸上吻了一下。王兆珉看见了,脸上骤然变色。我心里得意极了,充满着报复后的快意。接着我又挽着薛晨进了公寓楼,出现在家里的阳台上,做出一副亲热状,谈笑风生。王兆珉看见后,快快地走了,从此他们再没出现过。
人都是有感情的,更何况我和薛晨是昔日的校友,他又追求过我,当时因他家经济条件差,我父母没答应。如今他有了份不错的工作,是一家外籍公司的部门经理。几天后,我们这对旷男怨女似烈火遇到干柴,便有了那桩事。我知道自己这样做不道德,但这是被王兆珉逼出来的!我给他戴了绿帽子后,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薛晨信誓旦旦说要娶我,还领我去看了他刚买的新居。有了这座坚强的靠山我还怕什么,便打王兆珉的手机,问他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去办离婚手续。他答应第二天去。翌日早上我见到他时,人几乎脱了形。我有点幸灾乐祸,心里骂他活该,这是你自己找的!因是协议离婚,手续很简单,几分钟便办妥了。王兆珉没有食言,把住房和屋里的财产统统给了我,他等于净身出门。第二天我便和薛晨去办婚姻登记,这么快结婚的目的也就是要气气王兆珉!
这天,我正拿着洁白的婚纱,在大衣柜镜子前试装,薛晨神色紧张地冲了进来,不容分说地拉着我的手说:“快,快,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要我到哪里去?”我很不情愿地脱下婚纱,跟他出去。薛晨把车开得飞快,最后在一栋白色的楼房前停了下来,房顶上一个大大的红十字告诉我这是医院。
“到医院来干吗?”我奇怪地问。“到了里面你就知道了。”薛晨拉着我一路小跑进了一间病房。病床上躺着王兆珉,他奄奄一息的样子吓了我一跳,心猛地一紧缩!毕竟这么多年夫妻了,我禁不住眼眶一热,眼泪扑簌簌掉了下来:“兆珉,你怎么会……”我一把抓住他瘦骨嶙峋的手,“呜呜”地哭了起来。
“雅莹,别哭,生死是寻常事,谁都避免不了。”他用颤抖的手替我擦眼泪,“请你原谅,我欺骗了你,因为你太倔犟又太脆弱……”他说这几句话已累得气喘吁吁。薛晨接过他的话茬:“兆珉几个月前就查出患了胰腺癌,已是晚期,不能手术了,只能保守治疗。”啊,胰腺癌!这是所有癌症中最厉害的!“他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多了,心里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
“不要说了!”我再也听不下去,一下扑在兆珉身上号啕大哭,“兆珉,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懊恼地捶着自己的头,“我真混,还那么绝情地伤害你——呜……”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别这样。”兆珉抓住我的手。“我不忍心看到你这样作践自己。”他眼泪也下来了,“为了不让你伤心,我出钱雇了一个女人和孩子,故意在街心花园里………‘别说了!”我哭着捂住他的嘴,“你这个傻男人!”
“兆珉千方百计找到了我,知道我是单身他喜出望外,把你托付给我,求我照顾好你。我当然不会拒绝,再说我也曾深深爱过你。他和我一起安排了这个计划,确实有点残忍,但也是世上最深沉、最强烈的爱!”薛晨俯下身对兆珉说:“兆珉,你放心,我会一辈子善待雅莹的。”“谢谢,谢谢!”兆珉把我的手放在薛晨手里,“有你这句话,我在九泉也瞑目了!”
第二天兆珉就走了,一脸的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