坟墓里响起音乐声

孟宪歧

韦刚老汉起个大早,去果园里喷农药,途中路过王家坟,远远看见有个人躺在一座新修的坟墓前。他知道,几天前,那个新修的坟墓里刚刚掩埋了村里的老寡妇刘氏。他战战兢兢地走到跟前一瞧,不禁吓得魂飞魄散。

那刘寡妇的新坟已经被挖开,旁边躺着的是一个男人,手里还攥着一把铁锨。韦老汉不认识那个男人,只见那个男人眼睛鼻子耳朵嘴都是流出的血,已经凝固了,洇在土上黑红的一大片。

韦老汉撒腿就往回跑,一边跑一边大声喊:“王家坟里出鬼啦!王家坟里出鬼啦!”

老王家的人王顺大出来撒尿,听见韦老汉这么一惊一乍地喊,就把他拦下来问:“韦大叔,一大清早的,你喊什么神呀鬼呀的?”

韦老汉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快,快去你家祖坟,那里出了人命啦!”

王顺大拉着韦老汉的手,急切地说:“大叔,你莫慌,详细说说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韦老汉把气喘匀了,就把他在王家坟看到死人的事跟王顺大详细叨咕了一遍。

王顺大听了也是心惊肉跳。他相信韦老汉不会撒谎,因为韦老汉是村里出了名的实在人。王顺大就说:“你赶快往派出所报警,我领几个人去瞅瞅。”王顺大又叫上几个王姓的人,大家吵吵嚷嚷来到坟地。

那刘寡妇是王顺大的叔伯大娘,看见大娘的坟被人给扒了,连棺材盖都给撬开了,王顺大和那几个王姓人一齐大骂起来。骂挖坟的人缺良心,日他八辈祖宗。王顺大用脚去踢那个死了的男人,边踢边骂:“你这缺德鬼儿,我们老王家怎么得罪你啦?你就来干这伤天害理的勾当?”骂了一通,王顺大突然发现这个人有点面熟,就又认真地瞅了瞅。这一瞅不要紧,他大声地喊:“这不是张二驴子吗?”旁边也有认识张二驴子的,就说:“没错,就是张家庄的张二驴子!”

说起张二驴子,很多人都知道,他是一个好吃懒做的二混子。吃喝嫖赌抽,他占全了。没想到,他竟干起了掘人坟墓的活儿。也是罪有应得,落得个暴死坟旁的下场。可大家不明白,他张二驴子到底是怎么死的呢?刘寡妇的坟到底被他盗没盗?正当大家要去掀棺材盖儿,警车来了。派出所所长带一名干警下了车。他们戴上白手套,仔细摆弄着张二驴子的尸体,又是照相又是查看现场。所长正在忙得不亦乐乎的时候,突然从棺材里传出了流行的音乐声。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八成这王家坟真的有鬼?

派出所所长愣了一下,他凑近棺材旁侧着耳朵听,一点不错,音乐声的确是从棺材里传出来的。他对那个干警挥挥手:“掀开棺材盖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做鬼?”

干警又对站在一旁的王顺大说:“下去,把棺材盖打开!”

王顺大心里有些害怕,就结结巴巴地说:“这、这不合适吧?我、我大哥顺畅没在场,我不敢啊。”

王顺大一句话,提醒了所长,也提醒了所有在场的人。王顺畅是何许人也?王顺畅就是赫赫有名的王百万!王顺畅就是刘寡妇的儿子!王顺畅在方圆几百里名气都是响当当的。王顺畅的父亲死得早,刘寡妇为了不让这个儿子将来受气,没有改嫁,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他拉扯大。王顺畅先是靠捡破烂为生,后来就在外给人打工,再后来自己开工厂。只要他一回家乡,县里的乡里的领导都围着他转,连派出所所长都得给他派两个保镖的。一来二去,派出所所长就跟王顺畅熟悉了,就有了联系的电话。如今他老妈的坟被人给挖了,咋也得跟他通个消息呀!派出所所长掏出手机,调出了里面储存的号码,给王顺畅打电话,打了半天,没有回音。所长说:“王经理的手机占线呢。这样吧,你们就先动手,我们是执行公务,以后有什么问题,我会和王经理说清楚的。”

王顺大就和几个人把刘寡妇的棺材盖给打开了。大家看到的是刘寡妇躺在棺材里很安详,在她的身旁,有一个手机正在唱着美妙的乐曲。

大家惊讶得面面相觑。派出所所长让那个干警把手机取了出来,这时手机的音乐声戛然而止。派出所所长拿着手机认真地看了起来:这是一款最新式的进口手机,它的最大优点就是手机电池充一次电可用一百个小时,而且接收信号极强,一般手机接不到的信号,它都能接到。派出所所长轻轻打开手机盖,手机屏幕里清清楚楚显示着许多个未接电话,而且都是同一个号码。派出所所长觉得这个号码挺眼熟的,这不是自己刚刚拨打的王顺畅的手机号码吗?

派出所所长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就对王顺大等人说:“麻烦你们协助我们的公安干警在这里守候着,不要让任何人来动棺材里的任何东西,我回去请法医给死者验尸。”

第二天,王顺畅在县乡领导和派出所所长的陪同下,来到他母亲的坟墓。他给母亲跪下磕了三个头,然后就仔细检查母亲的左手腕,那金手链还在,右手腕,那金手镯也在,他又看了看母亲的脖子,那白金项链也没少。又看了看其他的陪葬品,都在。

他说:“我母亲的陪葬品完好无缺。谢谢各位领导的关心和爱护。”经过和派出所所长协商,王顺畅和他的几个哥们兄弟又把母亲的坟墓给埋葬好了。

两天后,县法医的验尸报告出来了:张二驴子的死因为:惊吓过度引发心肌梗塞。他的胆已经完全破裂了。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也没有中毒的症状。验尸报告否定了他杀,也否定了自杀。张二驴子到底是怎么死的呢?最后的案件结案报告是这样写的,而且是派出所所长亲自写的:

8月10日夜20时30分,张家庄村民张小瑞(绰号张二驴子),手持铁锨,悄悄窜至王家庄王家祖坟处,偷偷掘开了刘红英(刘寡妇)的坟墓。他认为刘红英是百万富翁王顺畅的母亲,她的陪葬品一定很多很值钱,他想发这个不义之财。因为是夜深人静,又加上张小瑞做贼心虚,当他撬开刘红英的棺材盖时,突然听见棺材里传出了音乐声,他顿时被吓破了胆。仓皇爬出坟墓,刚刚拿上铁锨准备逃窜时,他由于惊吓过度,突发心脏病,七窍出血而亡。

那么这个音乐声是怎么传出来的呢?

我们走访了死者刘红英的儿子王顺畅。王先生跟我们解释说:“我母亲这一生非常不容易。含辛茹苦把我拉扯大,吃尽了苦头受够了罪。后来,我有钱了,能让母亲过上幸福的生活了,要接她到城里去享福,她却死活不愿意。可我在城里也有很多事要做,不能经常回家去看她老人家。我母亲就让我给她买一个手机,把我的照片、我老婆的照片、还有儿子闺女的照片都存进手机里,一给她老人家打电话,手机屏幕就会显示出我们全家人的照片,她就会很高兴。”

“后来,我母亲走了,我想我母亲对我太好了,她喜欢手机,喜欢手机里我和孩子媳妇的照片,我一定要满足她的要求。我就买了一部最高档的手机,把我和老婆、儿子、闺女的照片都存进去,还录了流行音乐,只要我一拨通这个手机的号码,这部手机便会自动响起流行的音乐声,我这边就能听到我母亲那苍老的说话声:‘孩子,你们过得还好吗?母亲想你们啊,祝你们一生平安!这句话也是我事先存录在手机里的,是我母亲给我打电话时我录下来的。我就是老想听听母亲的声音,所以,就经常拨打陪葬在母亲身边的这部手机。我母亲生前生活很清苦,没有戴过项链,也没有戴过手镯、手链什么的,我就给她老人家都置办全了。没想到,却给她老人家留下了不幸,让她老人家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

我们根据王先生的口述,结合整个案子现场的证据,根据死者张小瑞的验尸报告,得出的结论就是如此。因为,恰巧,8月10日晚8点半,王先生给这部手机拨打了电话,手机里已经把这个时间记录下来了。 ■(责编:王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