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屏

朱雅娟

除去董卓后,天下有了暂时的安宁。吕布从武官变成了文职。他跟所有的朝臣一样,每天拎个公文包上下班。貂蝉我,只好坐在家里当吕布的专职太太。每天的日子都特别无聊,除了看电视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

我们家一共六台电视,三室两厅各放一台,就连厨房也有一台,我可以一边择菜、洗菜一边看。卫生间就没必要放了,边上厕所边看电视不符合当今的美容理念。

吕布回家基本都是大字形躺着,小肚腩也一点点起来了。他每天回家都会带给我一大堆少儿不宜的影碟,在激情荡漾之后相拥着沉沉入睡。不知有多少次,我从梦中醒来,电视屏幕出现的蓝屏不动声色地看着我们,室内浸润着一片蓝光。

朝中少了董贼,君臣都一个个气定神闲。相比之下义父王充可是憔悴多了。前些日子我和吕布去看望义父,义父又在忧心忡忡。“董贼虽除,天下仍不安宁……”吕布竖起中指说:“有我在,天下有再多董贼,我一戟咔嚓一个。”我和义父对视一笑,多么天真的吕布,要不是我们巧施连环计,他吕布跟董卓至今还不是蛇鼠一窝!要不是我巧妙地把董卓围在脖颈上的软甲偷偷掉包,他吕布安能一戟就在董卓咽喉上戳几个透明窟窿?

说话间又来了几个朝臣,吕布就陪他们玩麻将去了。看看四处没人我一声嘤咛就往义父怀里扑。义父连忙推开我,悄声道:“虽然董贼已除,吕布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李催、郭汜、张济、樊稠等董贼余党逃居陕西,如今多事之秋,你我……”

“那你就外放吕布嘛,让他领兵去镇守重镇。那我们不是可以天天在一起了吗?”我不管不顾地扑上去抱住义父,“我貂蝉虽然是董卓跟吕布的女人,但我最初的身子和永远的身心都是义父您的。貂蝉只是个女人,并不懂什么国家大事。义父,貂蝉惟一懂的,就只有两个字:爱你。”

王充长叹一声,将我揽入怀中,影碟机不动声色地运行着,电视屏幕上到处是阳光、海滩和只穿比基尼的现代美女。时间一分一秒在消退,忽然听到 房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我跟义父连忙正襟危坐。候了一分钟,没听到有人敲门,只看到电视屏幕上出现了蓝屏,一片寂静之蓝。

忽然想起了一道有关颜色的测试题,让你将生活中关系最亲密的亲友分别一种颜色形容。王充接受了我的测试,他给我选的对应颜色就是蓝,这一片死寂的蓝。

王充不这么说,王充再一次拥了我,静静地说:“我渴望宁静,蓝色象征着安宁。蓝色更是一团火焰,看上去清冷,却是烈焰。”我笑了,我说:“那么,为了我们能一起燃烧,外放吕布吧。”“不行,”王充脸上渐渐堆起乌云,说,“貂蝉,我还是小看你了,你是怕我像铲除董卓余党那样,找机会杀掉吕布?还有,你是想让他能够和袁绍一们,拥兵自重?”看着王充拂袖而去,我浅浅地笑,轻轻拿出李催、郭汜、张济、樊稠等人辗转送来的联名求赦书,狠狠打了个大红叉,重重盖上了王充放在桌上的印章。

如我所料,李催接到驳回的求赦书后,游说西凉兵,纠集了十万人众兵分四路扑向长安。

一场战事开始了。我帮吕布披上百花战袍,擐上唐猊铠甲,系好狮蛮宝带,牵来赤兔宝马,郑重地把方天画戟交到他的手中。我的目光纯净而坚定:“去吧,真英雄应该驰骋在战场上。”我说。

看着吕布的身影越来越远,我舒了口长气。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等待着王充、吕布先后死在这场战乱中。那时候的貂蝉,才不会是谁的奴婢谁的棋子谁的玩物,貂蝉将是自己的战利品。我将家里的六台电视全部调到蓝屏格式,然后我对自己说:“蓝屏,开始或者结束。”

选自《百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