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秀峰,高 娜,薛一涛
(山东中医药大学,山东 济南 250014)
20世纪80年代,中医界提出发展中医心理学,随之形成一股情志学说的研究热潮。新版 《中医基础理论》教材中情志的定义为中医学对现代心理学中情绪的特有称谓,指人对内外环境变化进行认知评价而产生的涉及心理、生理两大系统的复杂反应,具有内心体验、外在表情和相应的生理和行为的变化,可发生在一定的情境之中,其反应和表达方式与个体心理、生理状态有关,是不同于精神意识思维活动的一类心理现象[1]。现代社会,情志变化与疾病的关系受到人们越来越多的关注。
先秦时期,中医药学术体系尚未形成,有关情志致病的论述只散见于各种文献中,尚未形成系统的理论认识。所以,有学者称之为“诸子散载时期”[2]。
《山海经》记载的38种疾病,其中就提到了狂、痴等。先秦诸子很重视对人的情志活动及其影响的研究,如《庄子·齐物论》曰:“喜怒哀乐,虑叹变”,即是对情志举而言之。《郭店楚简》曰:“喜、怒、哀、悲之气,性也。及其见于外,则物取之也”,提出了“四情”的称谓。《吕氏春秋》曰:“大喜、大怒、大忧、大恐、大哀五者接神则生害矣”,论述了“五情致病”。《荀子·天论》曰:“形具而神生,好恶喜怒哀乐臧焉,夫是之谓天情”,概括为“六情”。《礼记·礼运篇》曰:“何谓人情?喜怒哀惧爱恶欲七者弗学而能”,已经有“七情”的提法。
秦汉时期是中医情志学说的雏形阶段。奠定中医学理论体系基础的《黄帝内经》在情志医学方面有大量精辟的论述。据考证,《内经》162篇中,从篇名到主要内容讨论到心理学有关问题的多达32篇,共计 236 个词条(中心词要目)[3],并多次提及喜、怒、忧、思、悲、恐、惊等情志。内容涉及情志致病的达129篇之多,占全书的72.9%。《素问·举病论》曰:“百病先于气也,怒则气上,喜则气缓,悲则气消……,思则气结”,《灵枢·本神》曰:“肝藏血,血舍魂,肝气虚则恐,实则怒。脾藏营,营舍意,脾气虚则四肢不用……”等,阐述了情志变化同发病之间的关系。 《难经》发挥了 《内经》的病因学说,特别强调了忧愁思虑恚怒的病因学意义[4]。《伤寒论》开创了情志医学辨证论治的先河,全书条文398条,以心理因素作为病因之一,以异常的心身现象作为主证之一的有40条,占10%;88条涉及到心理现象,占22%;113首方剂中,以心理因素为主要病因之一或以心身病证为主证之一的有20方,占18%;涉及到心理问题的有34方,占30%[2]。
另外,西汉淳于意记载的25个病例中,情志因素致病的3例(男2例,女1例,占12%),发病过程中有心理异常者 7例(男 4例,女 3例,占 28%)[5]。
隋唐时期,一些医家在中医情志致病等方面提出了自己独到的见解,是情志学说的初步形成阶段。隋代巢元方等编撰的《诸病源候论》全书共50卷,记载证候1739个,其中涉及到心理证候达106个[6]。对于五至五气,《诸病源候论》指出:“怒气则上气不可忍,热痛上抢心,短气欲死不得息也,恚气则积聚在心下,心满不得饮食,忧气则不可极作,暮卧不安席,喜气即不可疾行,不能久立,愁气则喜忘不识人语,置物四方,还取不得去处。”唐代孙思邈效法《内经》,从七情内伤立论,指出:“凡远思强虑伤人,忧愧悲哀伤人,喜乐过度伤人,忿怒不解伤人,汲汲所愿伤人,戚戚所患伤人”,且进一步强调“怒气、愧气、喜气、忧气、愁气,此之为病,皆生积聚”。他认为长时期不良心理情绪的刺激,如心情抑郁、思欲无穷、喜乐过度等,都会导致心理失衡,成为损害健康的始动因素。同时,他还归纳了七情所致的各种证候,即“喜气为病,则不能疾行,不能久立;怒气为病,则上行不可当,热痛上冲心,短气欲死,不能喘息;忧气为病,则不能苦作,卧不安席;恚气为病,则聚在心下,不能饮食;愁气为病,则平居而忘,置物还取,不记处所,四肢浮肿,不能举上……”。
宋金元时期是中医情志学说走向成熟的阶段。南宋陈无择在《金匮要略》三因论的基础上,结合《内经》“五志太过致病”学说,写成 《三因极—病证方论》,明确提出了“七情”的概念,突出强调了情志因素在疾病发生发展中所起的重大作用,使中医的“七情学说”达到了成熟[7]。 “金元四大家”不仅把中医学的发展推向一个新的历史阶段,同时也为情志学说充实了新的篇章。刘完素提出了“五志过极皆为热甚”的论点,同时,他还很重视六欲七情与疾病的联系,认为亢盛的情欲属于阳,若情欲过度,则易化热为炎[8]。张子和在《儒门事亲·九气感疾更相为冶衍》中,对七情致病的病变和证候,作了较全面的归纳和论述,认识到几乎所有慢性病过程都受心理因素的影响。李东垣在《安养心神调治脾胃论》篇中提到:“凡怒、忿、悲、思、恐、惧,皆损元气。夫阴火之炽盛,由心生凝滞,七情不安故也。”他还在《内外伤辨惑论》中特别指出:“喜怒过多……耗伤元气,脾胃虚衰,元气不足而心火独盛。”朱丹溪在其代表作《格致余论》中指出:“相火”多起于情志妄动,并在《丹溪心法》中提出“七情之病皆从火化”的论点。
明清时期中医药学的发展,主要表现为通过对古籍的整理研究,对前代的理论进行了全面的总结,使中医学体系渐趋完善。《本草纲目》的问世、温病学派的形成、《医林改错》对人体解剖生理的新认识等,这些都标志着明清医学出现了新的发展趋势[8]。与此同时,中医情志学说也臻于完善。
明代万全在儿科情志病方面颇有建树。据统计,万全的《幼科发挥》记载的118个医案,其中心理病证17例,占14.4%,以七情为病因者7例,占总案数的5.9%。江瓘《名医类案》的总医案数为2384例,七情致病者为 196例,占8.2%[6]。王肯堂《证治准绳》中记载了50多种情志所致疾病,内容涉及内、妇、儿、外各科。秦景明《脉因证治》记载了约117种和情志有关的病。傅青主认为妇女以情志病为多,尤其是在妇女“七七”左右的更年期阶段,情志致病更为多见。张景岳认为“情志”是神的一种,由心神化生,其本质就是情。他在《类经·摄生类·天年常度》中曰:“神之为意有二:忿言之,则阳神曰魄,阴神曰魂,以及意志思虑之类皆神也。合言之,则神藏于心,而凡情志之属,惟心所统,是为吾身之全神也。”他还阐释了《内经》“移精变气”和“祝由”的理论,并特别重视情志对健康的影响,形成了独具特色的心身医学观。
到了清代,情志学说已广为人知,许多医家专列情志病进行研究,情志学说得到了普遍应用。林佩琴《类证治裁》和沈金鳌《杂病源流犀烛》明确指出精神治疗在情志病中的重要地位,认为:“人有病在七情者,非药石可治,还当以情治之。”此外,《医宗金鉴》、《沈氏尊生书》等医书中,也收集了不少情志病治疗验案。总之,这一时期对情志病的认识内容丰富,涉猎广泛。
随着学者们对情志致病学说认识的不断拓展,近现代对情志学说的研究也由单纯的理论论述进入到实验研究。动物模型的制作方法分为3种:第1种为单纯外界刺激法。如①“怒伤肝”模型。主要有夹尾法(用夹尾刺激引发大鼠打斗)[9]、捆绑法(用绷带束缚四肢,使之行走困难,装入笼内)[10]、模具法(用颈部枷锁套在大鼠的脖子上,模具影响大鼠日间理毛、挠痒等活动[11];将大鼠置于自制的束缚制动筒内,通过移动插片而逐步缩小大鼠的活动空间,调节到使其不产生强烈反抗的紧张程度)[12]、束缚水浸法[13]、旋转法[14]、光电刺激法(对大鼠施以光信号和电刺激)[15]等。 ②“恐伤肾”模型。 王米渠等[16]用惊吓鼠造成“恐伤肾”的动物模型。第2种为药物造模法。肾上腺素皮下注射,注射药量目前还不尽相同,有学者分为低剂量组和高剂量组[17]。第3种为药物加刺激法,此种方法采取夹尾加注射肾上腺素等[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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