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时空的血脉承续
——谈《聊斋志异》与《场客》的文心因缘

2010-02-16 13:00王光福
淄博师专论丛 2010年3期
关键词:蒲松龄聊斋志异

王光福

(淄博师范高等专科学校 聊斋文化研究中心,山东 淄博 255130)

《聊斋志异》是中国文言短篇小说史上的最高峰。它之所以为最高,是因为它矗立在中国文言小说史上。换言之,就是没有源远流长的中国文言小说史的一步步助跑,就没有《聊斋志异》的最后耸身一跃。鲁迅先生在论及文言小说总集《太平广记》时说:“《广记》采摭宏富,用书至三百四十四种,自汉晋至五代之小说家言,本书今已散亡者,往往赖以考见,且分类纂辑,得五十五部,视每部卷帙之多寡,亦可知晋唐小说所叙,何者为多,盖不特稗说之渊海,且为文心之统计矣。”[1](P99)据朱一玄先生编《聊斋志异资料汇编5本事编》,我们便能统计出《聊斋志异》故事出自《太平广记》者,即有四十余则,如果加上当时在《太平广记》中,现已被整理单行的本子,如《搜神记》、《唐人小说》、《酉阳杂俎》等等,《聊斋志异》对《太平广记》的吸纳萃取量,当更为可观。可见,《太平广记》这部“稗说之渊海,文心之统计”也是《聊斋志异》取材之渊海、文心之所自。也就是说,《太平广记》不但是《聊斋志异》取材的武库,还是《聊斋志异》文心的土壤。鲁迅先生在论及《聊斋志异》时,又说:“《聊斋志异》虽亦如当时同类之书,不外记神仙狐鬼精魅故事,然描写委曲,叙次井然,用传奇法,而以志怪,变幻之状,如在目前。”[2](P209)《聊斋志异》能够“描写委曲,叙次井然”,使“变幻之状,如在目前”,主要就是靠“用传奇法,而以志怪”。晋人懂志怪而不懂传奇,唐人重传奇而不重志怪,各注一面而皆失偏颇。《聊斋志异》“用传奇法,而以志怪”,终于集前人之大成,登上了自秦汉以迄晋唐人所铺就的层层阶梯,化鲲为鹏,展翅一冲,就掠过了文言小说的珠穆朗玛峰。于是乎,《聊斋志异》又成新的,更为经典的“稗说之渊海,文心之统计”矣。

二〇〇九年四月,作家出版社推出周其森先生的长篇小说《场客》,一经上市,便引起读者的极大兴趣,中国当代之“稗海”中又添新力作,“用传奇法,而以志怪”的艺术妙谛又得新的生机,山东淄川又为文坛捧出富有地域特色的艺术大餐。周其森的老家在山东淄川蒲松龄故居蒲家庄西南十几里处禹王山下的苏王庄,他自小听着祖辈父辈兄长口中的《聊斋》故事长大。长大后,他又曾下大力气研读过《聊斋志异》和《聊斋诗词》等,发表过有分量的聊斋学论文。近二十年来,他虽然济南、北京、澳大利亚飞来飞去,可他的根他的家却一直在淄川这片深深浸濡着聊斋文化的肥土厚壤上。这正是《易5乾》所说的“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所以,翻读《场客》,我感到历经三百多年,蒲松龄的血还没有冷,它还在周其森的血管里沸腾着;《聊斋志异》的精魂还没有散,它还在《场客》的字里行间游走着;淄川大地的文学接力还没有完,它跨越时空、传承创新,正在冲向另一座山峰。周其森是《聊斋》“稗海”的遨游者,《场客》是《聊斋》“文心”的雕龙作。

一、《场客》和《聊斋志异》都描写了一个鬼妖出没、魑魅横行的迷乱年代

少年时代的蒲松龄,耳闻目睹了太多的乱离与灾殃。他出生的前一年,明崇祯十二年(1639)正月,清兵南下焚毁济南。崇祯十五年冬,清兵再入山东,烧杀纵横数十州县。崇祯十七年,李自成一部入山东,旋被清兵镇压。清顺治四年,高苑民谢迁义军攻占淄川,遭清兵大肆荼毒……。成年后的蒲松龄,虽然在十九岁时以县府道三第一冠冕童科、扬名齐鲁,并春风得意地与友人结成郢中诗社,却最终走不出“文章憎命”的历史宿命,在冷冷清清的荒斋铁砚中寻寻觅觅数十年,只能老死寒窗、赍志以殁,不免落得凄凄惨惨戚戚。蒲松龄在《聊斋自志》中说:“才非干宝,雅爱搜神;情类黄州,喜人谈鬼。”[3](P1)从看他在艺术追求上的美学取向,他爱好喜欢读写搜神谈鬼之作,并不是明哲保身的避实击虚,而是自己对这套工具用着顺手遂心,这套工具最契合那一时代魑魅魍魉的混杂世局。他再说:“闻则命笔,遂以成编。久之,四方同人,又以邮筒相寄,因而物以好聚,所积益夥。”这是就其耳闻之素材方面而言。他又说:“人非化外,事或奇于断发之乡;睫在眼前,怪有过于飞头之国。”这是就其目睹之素材方面而言。他还说:“遄飞逸兴,狂固难辞;永托旷怀,痴且不讳。”这是就其文心运筹的逍遥澎湃状态而言,“飞逸兴,托旷怀”,是人生之大快事,是创作之大喜悦。因此,《聊斋志异》便神采奕奕地飞了起来。

蒲松龄就是这样,“用传奇法,而以志怪”,把他数十年间耳闻的、目睹的、飞兴托怀臆造的,不顾痴狂地描摹出来。因而我们目睹了明末清初这一问鼎定鼎时期的社会画卷,耳闻了众鬼嘈杂、群妖喧哗的交响合唱,欣赏了蒲松龄这位超凡脱俗的艺术家的高洁逸兴和不世旷怀。

《场客》所反映的社会现实,不是改朝换代,不是血流成河。它只是讲述当代中国社会变革中,人们灵与肉的撕裂及权钱色的交易。但它并不缺少刀光剑影、鬼哭狼嚎与精魅妖魂。这一时期,人们从十年黑暗中咋见光明的期待与失落、兴奋与沮丧、成功与潦倒、暴富与顿穷等等,仿佛是八月十五的钱塘潮,倏起倏落;又仿佛白居易诗中所写:“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这样的社会变革,给人们身心带来的刺伤与灼痛、震惊与彷徨、泪水与血汗、奸宄与寇雠,绝不亚于任何一次改朝换代的血流成河。

周其森先生大学毕业后,做过教师,当过编辑,任过干部,上过中央党校,喝过洋墨水儿;精文字、通法律、擅管理、懂世情;在“文革”中耽误了上大学,几乎留下终生之憾,改革开放后自强不息终圆大学梦,故时时有身世之感、家国之思。他与很多农民企业家熟识,“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他与很多官场人物接触,知道他们“因嫌纱帽小,致使枷锁扛;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因此,他眼观局中,身在局外,入世而不溺世,出尘而不脱凡,冷眼度世态,热心著文章。就像蒲松龄一样,在“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的滚滚红尘中摸爬滚打一天之后,躲到一统天下的小楼里头沉思、感喟、挠头、拊胸,挥毫写下《中国农民》、《从日出到日落》、《炊烟生处》、《二十四节气内外》等研究“三农”问题的学术专著,泼墨著出《以德治国方略研究》、《人才强国战略研究》等理论大作。还金针度人,在读余写暇,为青年学子编撰《发散作文》等文心秘籍。但这些似乎都不够挥洒他生命的豪迈与文心的骀荡,他要为活鬼新妖立传,他要替时艰世危存照,他要写纷纷乱局中的“飞头之国”与“断发之乡”。而从他的人生历练、学殖修养、文笔造诣等看,他也足以担当他生活的这一时代的权威代言人。于是,他用艺术的旋律再现过往的岁月,让读者哭,让读者笑,让读者沉思,让读者在一本现代《聊斋志异》中汲取心灵的鸡汤、沐浴盐和水的洗濯。

法国艺术史家丹纳说:“我们隔了几世纪只听到艺术家的声音;但在传到我们耳边来的响亮的声音之下,还能辨别出群众的复杂而无穷无尽的歌声,像一大片低沉的嗡嗡声一样,在艺术家四周齐声合唱。只因为有了这一片和声,艺术家才成其为伟大。”[4](P6)蒲松龄勤劳地吸取群众的“嗡嗡声”,酿出了《聊斋志异》这碗蜜;周其森勤奋地采撷人民的“嗡嗡声”,育出了《场客》这束花:他们同是一片时代和声中的高亢领唱者。

二、讽刺现实是《场客》和《聊斋志异》的共有主题之一

凡是社会急遽变革的年代,往往也是政教坍驰、吏治松垮的年代。就如同长江大河的落坡拐弯处,往往鱼龙混杂、泥沙俱下。明末清初严酷杀戮和思想钳制的外衣下,包藏着多少政治的黑暗和吏治的龌龊,我们读一读《聊斋志异》就会窥其一斑。《聊斋志异5郭安》篇,写孙五粒家有僮仆郭安被另一僮仆李禄杀死,郭安之父鸣于官,县令陈其善判李禄做他的儿子,郭安之父喊冤而退。在此篇的附则中,蒲松龄写了一个更为离奇的案例:

济之西邑有杀人者,其妇讼之。令怒,立拘凶犯至,拍案骂曰:“人家好好夫妇,直令寡耶!即以汝配之,亦令汝妻寡守。”遂判合之。此等明决,皆是甲榜所为,他途不能也。[5](P1244)

在《聊斋志异5放蝶》中,蒲松龄写道:

长山王进士[山斗]生为令时,每听讼,按罪之轻重,罚令纳蝶自赎;堂上千百齐放,如风飘碎锦,王乃拍案大笑。[6](P1031)

《郭安》篇中的县令陈其善,是辽东人,贡士,清顺治四年任淄川知县,《淄川县志》有载。《放蝶》篇中的王[山斗]生,山东长山人,明末进士,曾任江苏如皋知县,《长山县志》有载。陈其善、王[山斗]生都是有名有姓有案可稽的蒲松龄的当代人,他们的故事不像其他鬼狐故事一样可以向空虚构。由于这二人的随意办案、乏善可陈,我们可以看出,当时的法律法规,被执法者视为儿戏,受害人只好含冤而退。如果说淄川、如皋是偏县鄙邑,山高皇帝远,出现此等情形不足为怪,那么通衢大邑呢?“济之西邑”的那件案子,就发生在济南府的眼皮底下,不也堂而皇之地结案了事了吗?由此,我们悟出:地方政府的荒唐,有着更高更荒唐的政治大背景,他们只不过是时代浊流中的一星污泥,满园荒秽中的一棵毒草。在此政治环境中,出现《促织》那样由皇帝任意导演的滑稽惨剧,也就怪而不怪、奇而不奇了;一个山丘上怎能长出两样之貉?

在《场客》中,像打一个电话,吃一顿酒宴,送几万元润笔就能化腐朽为神奇、指雄鹿为雌马的荒唐之事,也触处皆有、屡见不鲜。这还只是一些关系水城局部的鸡毛蒜皮。让我们看一件事关水城整体风貌的荦荦大者:随着全国一窝蜂地确定市树,水城要将笨松作为自己的市树。本来某树作为某市的市树,应和当地的自然风貌、传统文化、人文精神、城市建筑等密切相关、水乳交融,也就是说这不是一种偶然,而是一种必然。可是我们看一看水城以笨松为市树的方案是怎样出笼并获通过的:

植树节之前,韦公元以人大副主任的身份提议:大力提倡种植笨松,并确定为市树。甲乙丙丁戊己庚辛……从政治到经济,从节能到环保,从生产到生活,从物质到精神,理由足足装了十二货车。最要命的一条这样讲,广场是浓缩的世界,讲究阴阳平衡,而能调节阴阳的自然是广场之魂。天安门广场有人民英雄纪念碑,莫斯科红场有无名烈士纪念碑……丰圆广场虽然比不得它们的规制,其性质如王八之于鳖,也少不得魂。缺魂的广场不是有机与和谐的整体,所以,场不在大,有魂则名。松树既属阴,又属阳,既通鬼,又通人,是沟通阴阳、联系人鬼的桥梁和纽带。惟有它,才能够体现物质与精神的融合!惟有它,才能够表达生与死的统一!立笨松为广场之魂,并非全出自乡土情结,更重要的是有着坚实的文化基础。

种植笨松是发展当地优秀文化、弘扬水城精神的需要。水城人民革命战争年代凝聚起来的笨松精神,今天尤其值得发扬光大![7](P2)

就这样,因为首倡者是韦公元,因为韦公元是水城最为财大气粗的人,“人大代表们巴掌拍得震天动地”,就此通过了这项提议。如果仅仅就是这样,定笨松为市树就是为定笨松为市树,韦公元的陈述本无可厚非。可是,当谜底最终揭开的时候,我们终于明白,韦公元之所以提出务必以笨松为市树,是为了纪念他的太祖父,也就是开创韦氏基业的韦海轩。因为现在的丰圆广场,正是埋葬韦海轩的韦氏家坟处,东北角上那棵“孤雁出群”的大笨松,正是韦海轩坟墓的具体位置。这是广场的“龙眼”,用金庸《鹿鼎记》的话说,这就是韦公元家的“龙脉”之所在。当我们透过冠冕堂皇的理由陈述,看到“松树既属阴,又属阳,既通鬼,又通人,是沟通阴阳、联系人鬼的桥梁和纽带。惟有它,才能够体现物质与精神的融合!惟有它,才能够表达生与死的统一!”,只不过是为了沟通韦家的人鬼,架起韦家生与死的桥梁,以达到保住并光大韦氏家业的目的时,我们不由地疑问:在当时的中国,有多少城市的市树市花是这样由着某个人的怪异私念而选定的?比市树市花更大更关乎国计民生的事呢?我们虽然说不清楚,但一滴水可以见太阳,一粒尘可以知风沙,想来也不会太少。这种只凭一己之利、只图一己之快,一人唱万人和的“下里巴人”,却往往以“阳春白雪”的面貌出现。不顾客观事实,不念民生民瘼,与《聊斋志异》里的陈知县、济之西邑令、王知县判案相较,不但异曲同工,简直后来居上了。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论后主之词,说:“词至李后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遂变伶工之词而为士大夫之词。”我们不得不忍痛模拟一句:“恶至现当代而胆量始大,获利遂深,遂变一时一地之刻画而为全社会之大手笔矣。”

-鲁迅先生曾说:“悲剧将人生的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喜剧将那无价值的撕破给人看。”[8](P192-193)《聊斋志异》中陈知县判案,谁杀了人家的儿子就判谁给人家当儿子;济之西邑令判案,谁杀了人家的丈夫就判谁给人家当丈夫;王知县判案,“按罪之轻重,罚令纳蝶自赎”。这些令人捧腹喷饭的故事,都是发生在威风赫赫、明镜高悬的国家公堂之上,每一则貌似可笑的故事背后,都牵连着死者的性命和活者的冤屈。《场客》所写定笨松为市树的壮举,发生在市人大代表大会上。我们尽管知道这不过是韦公元别有用心、苦心孤诣的胡闹,但表决得却是郑重庄严。这些都在表明,《聊斋志异》和《场客》都不是纯粹的悲剧或喜剧,都是在以喜剧的滑稽形式写悲剧的严肃内容。我们读这样的作品,捧腹大笑之后是扪心思索,遽然喷饭之后是长久的沉默。谁的权大财多,谁就可以说了算,谁就可以为所欲为,这就是婆娑泪光之后的严酷社会。

以上所论,可谓“大盗不操矛弧”者,我们再看随处可见、无往而不有的鬼蜮伎俩。

《聊斋志异5聂小倩》篇,写浙人宁采臣赴金华解装佛寺,夜有鬼女聂小倩来投怀送抱,宁采臣叱之;聂小倩又投以重金,宁采臣仍不为所动,卒赖剑侠燕赤霞之力而保全性命获得娇妻。宁采臣问聂小倩迷人之计,聂小倩说:

“狎昵我者,隐以锥刺其足,彼即茫若迷,因摄血以供妖饮;又或以金,非金也,乃罗刹鬼骨,留之能截取人心肝 ;二者,凡以投时好耳。”[9](P161)

鬼魅虽然变幻多端、诡计百出,但魅惑人者也不外二途:色与钱。因为这是“时好”,可谓知人莫若鬼。《聊斋志异5念秧》篇,写了一连串的骗人把戏,也是紧紧抓住“钱”“色”二字展开。王子巽是淄川人,《淄川县志》有传。他到京城探亲,遇到一位姓张的一路同行。张对王毕恭毕敬,要求同止同宿。王的仆人却认为张姓不怀好意,屡屡将其斥退。第二天又路遇一许姓,甜言蜜语笼络王子巽,要求晚上同住一店,又被仆人拒绝。第三天,又遇一美貌金姓少年,晚上同宿一店。金姓与许姓设计赌博,让王子巽先赢后输,骗取他的金钱。金姓少年怕王的仆人揭露其私,晚上就以身相许,让意志坚定、目光敏锐的仆人乱了方寸鸡奸了他。天未亮,金姓带上王子巽的行李跨骡绝尘而去,主仆二人徒唤奈何。后数年,淄川县又有位吴安仁离京回家,路遇前一伙骗子故技重施,先让吴安仁赌博赢钱,再有一史姓美少年让其鸡奸。第二天晚上,诱骗者让一美女与吴同床,设计捉奸,诈骗吴之钱财。多亏吴的狐仙朋友从中斡旋,吴才一次次化险为夷,并最终娶得了那位美女。

蒲松龄在《念秧》的“异史氏曰”中大发感慨:“人情鬼蜮,所在皆然;南北冲衢,其害尤烈。……乃又有萍水相逢,甘言如醴,其来也渐,其入也深。误认倾盖之交,遂罹丧资之祸。随机设阱,情状不一;俗以其言辞浸润,名曰‘念秧’。”蒲松龄的这段话,也正可用来概括《场客》所写的鬼蜮人情。

韦公元主持的“丰圆集团有限责任公司”,家大业大,资金逾亿,可架不住上至政府衙门、下到兄弟朋友一帮帮大鬼小妖的轮番刮剥,大骆驼眼看就要瘐死于沙漠。因此,他不得不为了钱屈尊降贵拨冗到京城这“冲衢”大邑联络合作伙伴。他意中的合伙人是北京“天发集团董事长”田本,绰号“三头鬼”——即使在《聊斋志异》中,他的头数之多,也堪称稀有,是个不折不扣的混世魔王。

田本先用巨额投资——钱——引诱韦公元到北京上钩,再用金粉美女——色——逗弄韦公元在五星级大酒店入彀。仅仅这最原始而又最简单的两招,就足足把韦公元逼上了绝路;随后,韦公元看上去咋咋呼呼处处占尽上风,实际上却已步步踏入了田本“情状不一”的“随机设阱”。后来,田本率队到水城考察投资坏境,韦公元的公司其实仅剩了空架子,他也不过是想用比马大的瘦骆驼来骗得田本的大笔资金以解内外交困的燃眉之急。他不惜重金先用珍馐美酒填满了田本的肚子,再把浮浪美女塞进田本的脑子。可是韦公元时运不济,先被一场客老头无意中说出了广场与韦家祖坟的渊源,再被钱满月有意泄露了韦公元穷极无奈的地下钱庄案,还用美人计像《聊斋志异》中的降服王子巽的仆人一般降服了韦公元的财政大臣尚和,最后让韦公元在北京春风一度的美女小雪来电话以色情录像相讹诈。如此这般,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任你奸似鬼也喝了老娘的洗脚水,“丰圆集团”的死期到了:田本的“天发集团”兵不血刃就占有了“丰圆集团”53%的股份,如果“丰圆”违约,还要享有51%的抵押财产:违约是肯定的,因为“丰圆”已经穷到不可能不违约的绝境;违约也是田本意中的,你若不违约我又如何迅速吞并你!书读到这里,这种诈中套诈,一诈更比一诈恶的连环诈局,比聂小倩的夺命锥子和罗刹鬼骨还要要命,真让读者惊心动魄、毛骨悚然。当时的韦公元一定后悔为何不给田本来盘色情录像,当然,即使录了,田本也一定能化解,谁让他是“三头鬼”呢。只是不知韦公元读过《聊斋》没有,如果读过,他一定取笑当年“念秧”技术的初级业余,不过却一定会欣赏《念秧》中那位虽以色相行诈却到底天良未泯的女子和《聂小倩》中的女鬼聂小倩,而更加痛恨那位历经三百年修炼而进入化境的北京雌狐“小雪”:女人活到如此无耻的程度,真是比魔鬼更魔鬼,视人格如草芥了。

行文至此,我们不妨仿《聊斋志异》的体例为此段落来个附则:

《场客》写韦公元在二十年前为马天才引诱于“妙恋夜总会”犯了色戒,喝了一杯味道特别的饮料,吸了一枝特制的香烟,染上了毒瘾,此后一直戒除不净,自打遇上大招子以独特的足疗方式捏脚,才从死神手中逃了回来。从此,“色”字头上这把“刀”就日夜悬在韦公元的头上,他和大招子的“豪门孽情”也就成了永远走不出挣不脱缠满蚕丝蛛网的迷魂阵。《聊斋志异5狐惩淫》篇,写某生好蓄媚药,一日朋友来访,生外出至暮不归。狐以媚药置粥中,其妻食之,情欲大发,思家中无可奔者,即叩生友之门。生友叱之,妇乃止,恐天晓难以见人,遂自经,救之始活。三百年前的封建社会,人们也吃饭、也睡觉、也交友、也发情,可是他们尚有廉耻,尚守友道。而今天,朋友成了吸毒嫖娼的皮条客,表姊妹成了自己泄欲的对象,这是人性的解放还是人性的堕落!

三、《场客》和《聊斋志异》都善于用变形夸张的艺术手法摹写现实生活

先看《场客》的这段描写:

帝都洗浴城是全市出名的,不仅充分利用了这里丰富的地热温泉,建成了全市最大的天然温泉浴。还引进的正宗的芬兰工艺:光波浴、针刺浴、药蒸室、干蒸房、玛瑙蒸房应有尽有;并且适应客人不断提高的需求,推出了一系列特色服务,包括足疗、按摩、餐饮等,光按摩就分十八种,价格从三百元到三千元不等,能满足一切人的需要。远远近近的人们,如蚊蝇逐血,蜂拥而至,甚至一些省城要员都专程来此享受。为了遮人眼目,保持尊严,洗浴城的老板们想出了一条妙计,专门研制了各种各样的动物面罩,来此洗浴的人每人配发一个,这样就避免了大家见面时的尴尬。至于那些号码显赫的车辆,自然是用写有“帝都洗浴”的牌子一盖了之,这样一来,一切都变得冠冕堂皇,合理合法。[10](P77)

现代的人,一有了钱就追求享乐,本来弄个电热水器或太阳能热水器在家里优游自在地洗洗澡就够“独乐乐”了,可偏偏愿意回到多年前的大澡堂去“众乐乐”。想享受众乐之乐,可又不愿众人从自己身上取乐,就只好改头换面、藏头露尾。帝都洗浴城的动物面罩,可能不是水城人而是周其森发明的。在读《场客》之前,现实中我没听过这样的奇观,书本上我没见过这样的奇文,我认为这样的事情目前社会上还没有人去做,今后会不会生活来源于艺术地盛行起来,不得而知。周其森这种无中生有的“传奇”手法本来是有着无限的可能空间的,比如可选择刘备与关张赵马黄的脸谱,可选择宋江与一百单八将的面具,甚至可选择西门庆与其十兄弟的龌龊嘴脸,但《场客》都没有选。因为刘备也罢,宋江也罢,西门庆也罢,忠也罢,义也罢,奸也罢,他们还都顶着一个人头,还都乐意以真面目示人,还或多或少说了些人话做了些人事。而这些带着动物面罩的水城人,已经自己剥夺了自己做人的资格,《场客》要用带刺的皮鞭蘸着滚烫的热水鞭打出他们的动物原形、野生灵魂和天灵盖底下藏着的“小”来。

让我们来看看佩戴动物面罩却赤身裸体的是些什么货色:

虽是上班时间,却早有几个浴客坐在那儿,微闭双目,如和尚打坐。离火炉不远,四仰八叉地躺着一人,罩着虎头面罩,高过心口的肚子,细小的干腿,显示因营养失衡导致的比例严重失调。一个戴狼头面罩的调侃他:“老板,你这里面装的是安禄山的忠心吧?”

“哼!这些年没沾着共产党的光,只赚了一肚子油水,还得减肥。”虎头双手揉着肚子,一双手宽大而肥腻。

门外又进来一个“狗头”,肚脐上方有一块伤疤,既像是趴在肉皮上的一条大草鞋底(一种虫子),又像是人工设计的一条肉皮拉链……

……

“是吗!”虎头扭头看着刀疤肚子,“你这伤是怎么回事?做过手术?”

“是啊,前些年在一次追捕逃犯时受的伤,差点要了命。说起来也值,一刀捅出来一个科长……不过,老板,不是我要官,我这科长也干了五年了,你得关心关心啊……”

“啊……我先给组织部贾才部长说说,他分管干部。我干部长的时候是我的部下,还讲点老感情,沉住气,啊,说不定,过几天……”虎头没再说下去。

“是啊,我们都盼着老板早日扶正呢,到时候还不是你说句话的事。”

虎头制止住了刀疤肚子。“注意啊,人多耳杂。”

“是!是!老板!”虎头又来到立柱前,双手抱了上去。

狗头享受不了这种高温待遇:“老板,太热了,我先出去透透气。”

“去吧,你们不行,这么点温度先受不了,还想干大事。”

以他的老虎理论来看,想干大事的人得先过了炮烙这一关才行。

……

门外进来一个“狐狸头”,左胸前一片红色的胎痣,看到刀疤肚,瞅了一会儿,叫道:“你小子也来了,老贾!”

刀疤肚略一打量,上去就给那人一拳:“好啊,你放着班不上,跑来洗浴,我这就告诉你们老大!”

“我这不跟你学习嘛,这位是?”狐狸头显然是刀疤肚的老熟人,他指着虎头问。

“我的一个朋友,北边做生意的。”随后他凑近虎头的耳朵:“老板,这是马店区的常副区长。”

虎头冲着狐狸头点点头:“啊,常领导抽空去我们那里玩啊……”就又躺下了。[11](P77-79)

这些人都是谁呢?从他们的谈话中我们知道他们是水城市未来的市长今天的副市长、水城市公安局的贾科长、水城市马店区的副区长等,他们分别戴着虎、狗、狐狸、狼的面罩。通过这些面罩,我们很容易联想到“虎头蛇尾”、“狗仗人势”、“狐假虎威”、“狼狈为奸”等成语。他们的谈话内容和体态特征也准确无误地证明了这些成语用在他们身上是再恰当不过了:他们追求着动物的刺激,进行着肮脏的交易,尽管带着面罩外人认不出来,可他们一伙却能凭着标记一眼认出对方,这就如同沆瀣一气的动物,不管走多远,总能凭气味嗅到自己的同类,找到作恶的同伙。

《聊斋志异5青凤》篇,写狐女青凤之老狐狸叔父为惊吓走狂生耿去病,枉费心机:

夜方凭几,一鬼披发入,面黑如漆,张目视生。生笑,染指研墨自涂,灼灼然相与对视。鬼惭而去。[12](P118)

老狐狸变成人的时候,是颇为儒雅的“儒冠”叟,为了在人面前获取胜利,不得已变成“面黑如漆”的“披发”鬼,可是在耿生“染墨自涂”的“灼灼对视”之下,他自惭形秽而去,因为他从耿生的脸上看到了自己的丑陋。这说明了一个道理,就是是人都有避丑趋美之心,也就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是,正如同水城群怪的不愿做人而乐为兽,偏偏就有以丑为美的那么一个所在那么一群人。《聊斋志异5罗刹海市》篇,写马骥美丰姿、少倜傥、善歌舞,从商入海,为飓风引去,经数昼夜而至“大罗刹国”:

其人皆奇丑;见马至,以为妖,群哗而走。马初见其状,大惧;迨知国中之骇己也,遂反以此欺国人。遇饮食者,则奔而往;人惊遁,则啜其余。[13](P461)

丰姿倜傥的马骥到了“大罗刹国”竟然被面貌奇丑的罗刹国人视为妖怪,真是咄咄怪事。更怪的是他们见妖怪不群起搏杀之而是“群哗而走”,可见他们面貌虽异于华人而心理却与中华之人无异:凡见怪异而丑陋者,均以为其能力强大而躲避之。水城市的那伙禽兽就是凭借自己的怪异丑陋,在人民群众中表现出无穷的震慑力,群众只好见而却走。假如有一位相貌堂堂之威严正直之士走进洗浴城,他们也一定会像“大罗刹国”的国民,惊为妖怪,骇而群匿的,可惜这样的人水城无有,山城少见也。后来——

居久之,与主人饮而醉,把剑起舞,以煤涂面作张飞。主人以为美,曰:“请君以张飞见宰相,宰相必乐用之,厚禄不难致。”马曰:“嘻!游戏犹可,何能易面目图荣显?”主人固强之,马乃诺。主人设筵,邀当路者饮,令马绘面以待。未几,客至,呼马出见客。客讶曰:“异哉!何前媸而今妍也!”遂与共饮,甚欢。[14](P462)

丰姿倜傥,群以为妖怪;以煤涂面做张飞,主人却以为美。没有办法,只能入乡随俗“易面目图荣显”,终于坐上了“大罗刹国”的下大夫宝座。时间一长,群僚逐渐发现了他的丑陋之假,就是说他丑陋得不够天然浑成,不够发自内心,就像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卧底人被敌人识破了,只好休沐回家笑傲沧海了。蒲松龄真不愧为伟大的作家,他对世情人态研究得太透彻了:当他们以为你是另类怪物的时候,他们害怕躲避你;当他们引你为同类的时候,他们拉拢奉承你;当他们发现你终归同类得不够彻底、相投得不够臭味时,他们就排挤、孤立、陷害你。总之,他们同动物一样,只容纳同类而排斥异类。蒲松龄的“大罗刹国”就是周其森的小水城,与“罗刹海市”相对应的词语应该是“动物乐园”。《罗刹海市》的“异史氏曰”云:“花面逢迎,世情如鬼。嗜痂之癖,举世一辙。‘小惭小好,大惭大好’。若公然带须眉以游都市,其不骇而走者盖几希矣!”若把此话中的“花面”改成“兽面”,蒲松龄的这几句话,就可作为水城现实政治形势的贴切考语了。

四、《场客》的主人公韦公元和《聊斋志异5韦公子》中的韦公子,还有一缕神秘的因缘

如果文学真是人学,那它就应该有绵绵不绝的血胤遗传。后代作家在冥冥中捡拾起前辈作家的墨血笔胤,向遥远的文学山峰注目致敬,是文学史发展的必然,也是人的历史轮回辗转的夙果。

《聊斋志异5韦公子》篇,写咸阳世家韦公子,放纵好色,婢妇有色,无不私者。载金数千,欲尽览天下名妓,凡繁丽之区,无不至。后中乡榜,成进士。时入花街柳巷,恐人知之,辄托姓魏。一日,韦公子过西安,见优僮罗惠卿,年十六七,秀丽如好女。悦之,夜留缱绻,眷爱臻至。问之,知罗惠卿原非罗姓,其母少服役于咸阳韦氏,卖至罗家,四月即生惠卿,其母姓吕。韦公子骇极,汗流湿衣。盖罗惠卿之母,即韦公子所淫之婢也,惠卿即公子之子也。后令苏州,遇乐妓沈韦娘。问之,知沈韦娘之母乃苏州名妓,韦公子曾与之偕宿三月。公子去,八月即生沈韦娘。沈是沈韦娘养母之姓,韦乃沈韦娘之本姓,沈韦娘即公子之女也。韦公子淫子乱女,被蒲松龄讽为“自食便液”。

《场客》的男一号“丰圆集团”的老总韦公元,祖上曾是一家绸布商。开创韦氏家业的韦海轩,当年是天津卫一家大商号的小伙计,后来混到了二掌柜,成为柜上的业务大拿。因一人在外,正值身强力壮,自然寂寞难挨,就常去青楼打发时间,一来二去,就与一个唱小曲的女人黏糊上了。《场客》的女一号大招子,她的老姥姥是青楼里的卖唱女子,与天津卫一家老字号的二掌柜相好,为他生了大招子的姥姥。大招子的姥姥与一有家室的男人生了大招子的娘。大招子的娘与一有老婆孩子的英俊军官生了大招子。大招子的老姥爷姓魏或韦,不管是哪个字,音一样就行,这样一辈辈地便姓了魏。大招子的大名叫魏玉津。

大招子和娘寻亲来到水城,当上了丰圆广场的清洁工。起先,逢年过节,韦公元给她们点面啦油啦半边猪头啦什么的;后来韦公元的“丰圆集团”成了气候,就更不差她娘俩这两张嘴了,漏点就够她娘俩吃的;再后来,韦公元还给大招子当了红娘,成全了这一家子人。大招子一步一步地超越血缘关系地树立起了一个信念:韦公元就是她那个没见过面的父亲。

韦公元五十多岁了,妻子于秀娥大他三岁。于秀娥生了两个女儿,夭折了一个,生大病做手术,从此便失去了生育能力。没有儿子,成为了家大业大的韦家的心病。

韦公元喝了南方客人的壮阳药酒,扒光了衣服躺在酒店的床上。大招子来为韦公元足疗,看到赤裸裸的阵势点头就跑,到了门口又站住了,心想:这是自己的恩人,是韦叔,尽管这个样子,也还是韦叔啊!想到这里,她便坐下来。韦公元忽地一下子蹦起来,抱住了大招子,轻松地放翻在宽大的双人床上……于是,韦公元就有了儿子——虎子。

《韦公子》的主人公是“韦公子”,《场客》的主人公叫“韦公元”。“子”是地支的第一位,“元”是第一、开始的意思。

韦公子本姓韦,为在曲巷遮人耳目伪托姓魏。大招子魏玉津从老姥爷或姥姥之姓本姓韦,因为只闻其音不见其字,就讹姓了魏;正因为姓了魏,也起到了掩盖和韦公元血缘关系的作用。

韦公子淫乱的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和女儿,这是不折不扣的乱伦,所以说是“自食便液”。大招子的老姥爷是韦海轩,韦公元的老爷爷是韦海轩,韦公元和大招子在辈分上相等,是表兄妹关系。这不管是在古代还是现代,都算不上典型的乱伦关系。但是,虎子是近亲繁殖的产物,这毋庸质疑。根据优生学原理,父母的血缘关系越远,子孙越健康聪明。从《场客》第一部中,还看不出虎子身心方面的不健全,我们期待着在《场客》第二第三部中见到这一颇具怪异色彩的形象的精彩表现。

韦公元和大招子的乱伦感主要体现在心理上。大招子内心深处认定韦公元是自己的父亲或叔父,韦公元也从来就把大招子当作晚辈呼来喊去。本来是形同父女的一对男女,突然间有了苟且之事,这在男女双方都是巨大的感情纠结。尽管于秀娥一口一个“他魏姨”地称呼着大招子,想用辈分的平等抹去乱伦的阴影,但不仅是大招子和韦公元,就是于秀娥的心里,也肯定有一缕剪不断理还乱的风筝线,春秋四季地挣扯着。

乱伦是文学史上的永恒母题。随着时代的发展,这一母题会越来越弱,就像云淡风轻的午天。但是只要人类还存在,这一母题就永远不会消失,蒲松龄表现它,周其森仍然表现它……

总之,《聊斋志异》以其稗海经典的博大精深,给《场客》做出了光辉的示范;周其森先生以其慧质睿思站在蒲松龄的身旁注目行礼,写下《场客》这部新稗海,续扬着《聊斋志异》的流风余韵,给社会示警,给人们提醒,给文学注入古朴而又清新的寄托与孤愤。

有人担心随着社会新媒体的不断翻新,历史悠久的小说体裁将会退出人们的视野。在文言小说日趋式微的清代,蒲松龄汇前代小说之长,以一部《聊斋志异》独领风骚数百年;在当代小说的乱花迷眼中,周其森萃《聊斋志异》之美,捧出《场客》引起文坛的震惊。这都证明,尊重传统而又极富创意的小说佳作,永远具有独特的魅力。在中国文学强大的传承特色和旺盛的创新能力下,小说还有可观的发展前景。我们期待着周其森先生给文坛带来新的惊奇与大的景气。

[1] 鲁迅.中国小说史略5宋之志怪及传奇文[M].鲁迅全集(第9卷).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第1版).

[2] 鲁迅.中国小说史略5清之拟晋唐小说及其支流[M]. 鲁迅全集(第9卷).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第1版).

[3] 蒲松龄.聊斋自志[M].朱其铠(主编).全本新注聊斋志异[M].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9(第1版).(以下所引《自志》文,皆据此本)

[4] 丹纳.艺术哲学[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63(第1版).

[5] [6][9][12][13][14]蒲松龄.聊斋志异[M].朱其铠(主编).全本新注聊斋志异[M].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9(第1版).

[7] [10][11] 周其森.场客[M]. 北京:作家出版社,2009(第1版).

[8] 鲁迅.再论雷峰塔的倒掉[A].鲁迅全集(第1卷)[C].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第1版).

猜你喜欢
蒲松龄聊斋志异
蒲松龄纪念馆藏书画作品选登
《聊斋志异》所见河南女性形象初探
《聊斋志异》:不一样的魑魅魍魉
『别人家的孩子』蒲松龄
《神探蒲松龄》:并没有那么差!
《清史稿》灾异卷及《聊斋志异》的形象设定
蒲松龄
论《聊斋志异》的悲剧意蕴
蒲松龄
《聊斋志异》与前四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