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 虎
·研究综述·
中共南方局文化史研究述评*
庞 虎
文化是中国共产党革命事业的组成部分,也是中共党史研究的重要课题。南方局作为抗战时期中共中央派驻国统区的特殊机构,其独特的发展历史特别是文化战斗的历史,正在逐渐引起学术界的关注。
南方局文化史的研究是伴随着“文化大革命”之后南方局历史得以正名而正式兴起的,大致可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从1978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到20世纪80年代末,是该研究的起步阶段。该阶段最大的亮点就是相关资料的征集。
1983年,重庆市委党史研究室会同红岩革命纪念馆搜集整理的《回忆南方局》一书完稿并出版(重庆出版社,1983年),该书汇集了当年南方局各战线亲历者的口述、回忆等,可以说是南方局党史资料整理的首次突破。同年,在原南方局老同志的支持下,南方局党史资料征集小组正式成立,开始了更深入的史料征集和编研工作。1986年,《南方局党史资料·大事记》正式出版(重庆出版社,1986年),较全面地核定了有关南方局的主要史实。同年,南方局党史资料征集小组还创办了内部刊物《南方局党史资料》(季刊),前后共发行了9 期,刊载了大量档案史料、人物访谈、回忆录,很好地配合了资料征集工作的开展。1989年,中共重庆市委党史工作委员会整理出版了《南方局领导下的重庆抗战文艺运动》(重庆出版社,1989年)一书,汇集了重庆范围内南方局领导的文艺组织、文艺活动等方面的珍贵史料,是学界关于南方局文化史研究的重要参考工具。该阶段还涌现出一些科研机构、文化团体搜集整理的资料汇编,如:《周恩来同志在重庆期间发表的重要文章和讲话汇辑》(重庆大学马列室党史组1980年编印)、《周恩来同志在新华日报上发表的文章和讲话》(西南政法学院党史教研室1980年编印)等等,也为南方局文化史的研究提供了资料支持。
在此基础上,学术界的研究正式起步,一些相关成果也开始出现,如:《周恩来与国统区抗战文艺》(文天行著,四川省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85年)、《周恩来同志与“重庆文艺座谈会”》(王大明,《当代文坛》1983年第5期)、《战斗在沉沉雾都——周恩来、郭沫若和“文工会”》(傅冰甲,《枣庄学院学报》1986年第1 期)、《党团结知识分子的典范——周恩来在抗战时期团结知识分子的业绩》(吴志葵,《毛泽东思想研究》1988年第4期)。这些成果虽然数量不多,覆盖面也不广,为领导人平反的色彩还很浓厚,甚至有些还没有直接论及南方局的文化,但毕竟已经以相关党史人物研究为突破口,拉开了整个南方局文化史研究的序幕,为学术界以后的继续探索奠定了良好基础。
第二阶段:从1990年到1999年南方局成立60周年,是该研究的发展阶段。该阶段的突出特点就是:资料编纂及学术研究明显加强。
这一时期,资料的整理工作取得了突破性进展。1989年,《红岩春秋》双月刊出版发行,该刊将历史解读与人文风貌相结合,介绍了大量历史资料、人物传记,一直到今天仍旧是研究南方局历史、宣传红岩精神的重要阵地。1990年,继《南方局党史资料·大事记》之后,《南方局党史资料·文化工作》《南方局党史资料·群众工作》《南方局党史资料·统一战线工作》《南方局党史资料·党的建设》《南方局党史资料·军事工作》同时出版,为学界的深入研究提供了更为完整的史料资源。特别是其中的《南方局党史资料·文化工作》,集党的文件、报刊言论、历史文稿、专题资料、参考文献、回忆录、大事记为一体,是迄今为止明确以南方局文化史为主题的最为周全的一部资料汇编,为学术界的研究提供了直接便利。其他一些资料集,如《抗战时期西南的文化事业》(全国政协西南地区文史资料协会编,成都出版社,1990年)、《桂林抗战文化史料》(魏华龄编,漓江出版社,1995年)等,也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该阶段研究的水平也明显提高。《中共中央南方局和八路军驻重庆办事处》(王明湘著,重庆出版社,1995年)一书从史学的角度,记述了中共南方局的成长、发展历程,是一部综合介绍南方局历史的代表性著作,客观上推动了学术界在该领域的研究进程。在其带动下,有关南方局文化史的第一本专著《南方局领导的大后方抗战文化运动》(唐正芒著,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年)正式问世,该书从文化运动史的角度,较为全面地梳理了南方局文化抗争的整体脉络,可以说,这是南方局历史研究真正进入文化史主题的重要标志。其他论著如《西南新华日报简史》(彭雨著,重庆出版社, 1995年)、《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号角》(黄淑君著,重庆出版社,1995年)也以媒体的视角透视了南方局的文化斗争历程。一些文章如《大后方文化界的擎天大树——南方局文委》(王泓,《新文化史料》1994年第2期)、《关于南方局与红岩精神的探讨》(郑洪泉,《重庆师院学报》1997年第3期)等等,无论在研究的广度还是深度方面,都较之以前有了很大的进步。
第三阶段:从2000年至今,是该研究的高涨阶段。该阶段的显著特色就是:关注程度显著提高,研究成果大量涌现。
2002年,中共中央办公厅秘书局下发了《关于加强中共南方局历史研究问题的意见》(中秘局〔2002〕97号),部署开展新一轮的南方局史料征集和研究工作。2004年,南方局历史资料研究编写工作小组在重庆成立,进一步加强了对学术界研究的协调管理,并计划编纂《中共南方局历史文献选编》。不久,由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科研管理部联合重庆市委党史研究室共同编纂的《见证红岩——回忆南方局》(重庆出版社,2004年)、重庆市新四军史料征集研究会编纂的《中共中央南方局与新四军》(重庆出版社,2005年)也相继出版,更加充实了南方局历史研究的资料宝库。2009年,纪念南方局成立70周年之际,“红色春秋”网站开通,其中的“红岩之光”、“红岩春秋”、“抗战风云”等栏目,集中收录了红岩精神、抗战文化等内容,为南方局文化史研究提供了资源平台。
这期间,一批颇有分量的研究成果也纷纷涌现。如:《南方局领导下的〈中国学生导报〉》(东方旭,《文史月刊》2003年第12 期)、《抗战时期中共文化政策及在国统区的实践》(詹永媛,《广西民族学院学报》2003年第5期)、《国共两党领导重庆抗日文化运动的主要机构及其指导思想与影响》(温贤美,《中华文化论坛》2004年第1期)、《文艺界的抗日统一战线和南方局的区域文化策略》(邓静,《福建党史月刊》2007年第4期)、《论抗战时期中共中央南方局与大后方文化的觉醒》(彭星霖,《乐山师范学院学报》2007年第7期)、《抗战时期南方局的知识分子统战政策及其意义》(唐伯友,《四川省社会主义学院学报》2009年第2期)、《“韧”的艺术——周恩来大后方抗战文艺思想与实践的初步研究》(刘莺,重庆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7年4月)、《中共中央南方局文艺界统战工作初探》(邓静,重庆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8年4月)等等,都是这一时期的最新成果。而最近出版的《中共中央南方局的文化工作》和《红岩精神研究》(中共党史出版社,2009年),更全面地分析了南方局文化工作的发展历程和精神品质,进一步把南方局文化史研究推向了新高度。
近年来,学术界关于南方局文化史的专题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南方局文化活动的缘由
南方局文化活动不可能凭空产生,必定存在着特定历史渊源。这方面,目前学界主要侧重于对南方局整体背景的考察。在抗战形势日趋严峻的形势下,南方局为什么在领导复杂的政治、军事斗争之余,还要开展文化活动?当时是否具有开展这一活动的实际意义和现实条件?学术界对这些问题的研究虽然还比较薄弱,但也形成了一些初步的认识。
有学者认为,南方局文化活动的启动是根源于中共中央对国统区文化工作的重视,主要是贯彻1939年9月10日《中共中央关于发展文化运动的指示》的结果①王泓:《大后方文化界的擎天大树——南方局文委》,《新文化史料》1994年第2期。,或者是受到1941 年6月10日《中共中央关于党在文化运动上的任务》这一指示的催化②郑洪泉、王明湘:《试论南方局的历史地位与历史功绩》,《重庆师院学报》2001年第2期。。
也有学者把国民党的消极政策当做南方局开展文化工作的原因,认为“国民党有关领导机构对抗日文化运动的指导思想是消极抗日积极反共,竭力排斥共产党对文化事业和抗日团体的领导及参与,从而严重阻碍了重庆抗日文化运动的蓬勃发展”,因此,中共有必要成立自己的文化机构,来推动国统区文化运动的繁荣发展③温贤美:《国共两党领导重庆抗日文化运动的主要机构及其指导思想与影响》,《中华文化论坛》2004年第1期。。另有学者在认同上述分析的基础上,更从辩证的角度进一步指出了中共开展文化活动的有利因素:“如果说国民党推行积极反共政策,是相持阶段到来后开展抗战文化运动的不利形势一面的话,那么王明右倾错误的被纠正,则是这个时期开展抗战文化运动的有利形势的一面。”④唐正芒:《南方局领导下的大后方抗战文化运动》,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年,第10页。
近期,又有学者提出独到见解,认为南方局文化活动之所以能够迅速开展,离不开南方局诞生之前中共在国统区的文化斗争基础。抗战初期中共组建的文化队伍、抗日文化统一战线,后来基本保留下来,其成员“在广州、武汉失守后大部分转移到重庆、桂林、香港等地,为文化队伍的扩大和工作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⑤彭亚新:《中共中央南方局的文化工作》,中共党史出版社,2009年,第29页。。这一分析已开始注意从历史的联系中寻找南方局文化活动的缘由,应该说是对该问题研究的一大突破。
(二)南方局的文化使命
南方局文化方面的使命到底是什么?工作的重点在哪里?对此,中共中央只是在少数指示文件中反复强调过文化工作的重要性、紧迫性以及就全国范围而言文化运动的总的指导原则,至于对民族矛盾与阶级矛盾错综交织、斗争形势异常复杂的国统区来说,文化工作何去何从,中央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界定。这就给学术界留下了深入研究的空间。针对这一问题,目前学术界众说纷纭,争议较大,归纳起来存在以下几种代表性的观点:
“抗日”说:多数论者从当时民族危机日益严峻的客观形势以及南方局成立后的工作趋向出发,侧重从抗日救亡的角度总结南方局的文化使命,认为当时的使命就是:“在抗日战争相持阶段,组织人民坚持抗战、团结、进步的方针,以争取抗日战争的全面胜利”⑥张颖:《思情日月长——文艺家的挚友周恩来》,中国戏剧出版社,1987年,第124页。、“反对民族敌人——日本帝国主义,反对民族投降主义,反对黑暗复古主义”①温贤美:《国共两党领导重庆抗日文化运动的主要机构及其指导思想与影响》,《中华文化论坛》2004年第1期。等等。
“宣传”说:有些学者认为,南方局的文化使命就是遵循中共中央指示,向国统区大力宣传中共的方针政策、抗日救国主张,包括“传播革命的思想、科学社会主义的思想”②郑洪泉、王明湘:《试论南方局的历史地位与历史功绩》,《重庆师院学报》2001年第2期。。也有学者更直接地将其说成是顺应“主流文艺运动思潮”,宣传“党的文艺政策”,最终“与国民党争夺文艺阵地”③刘莺:《“韧”的艺术——周恩来大后方抗战文艺思想与实践的初步研究》,重庆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7年4月。。
“统战”说:有学者也认为,抗战时期中共党组织开展的所有工作,都是围绕“如何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以及在战线建立后如何巩固这个战线”这一核心任务展开的④邓静:《文艺界的抗日统一战线和南方局的区域文化策略》,《福建党史月刊》2007年第4期。。也有学者进一步把它明确为:“调查、研究国统区文化界的情况,广泛开展统战工作,组织、引导、配合国统区进步文化工作者开展各种活动。”⑤王泓:《大后方文化界的擎天大树——南方局文委》,《新文化史料》1994年第2期。
“革命”说:有学者把南方局的文化使命与中共革命时期总任务融为一体,认为:“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文化工作的根本任务是,开展反帝反封建的文化思想斗争,宣传中国共产党的革命主张,动员广大人民支持和参加党的革命。中国共产党在国民党统治区文化工作的任务也是如此”,只是国统区文化工作更加艰难而已。对南方局来说,“怎样突破国民党的限制和阻挠,就成为实现党的文化工作目标的关键”。⑥彭亚新:《中共中央南方局的文化工作》前言,第1页。
“综合”说:有些学者还认为,南方局文化工作的使命并非仅某一方面所能概括,而是多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于是,有学者提出了“两大使命”的见解,认为南方局领导的国统区“文艺大军”与延安解放区一样,都“从属于民族解放的最大目的——抗战,从属于当前最高的政治要求——争民主”⑦文天行:《周恩来与国统区抗战文艺》,四川省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85年,第1页。,南方局文化活动“正是紧密配合抗日民主运动扩大和深入发展的”⑧《南方局领导下的重庆抗战文艺运动》,重庆出版社, 1989年,第2页。。也有学者提出了“三项使命”的观点, 即:战争动员、政治宣传和文化启蒙⑨詹永媛:《抗战时期中共文化政策及在国统区的实践》,《广西民族学院学报》2003年第5期。。还有学者提出了抗战、批判、宣传、统战、交友等“多项使命”的论断(10)唐正芒:《南方局领导下的大后方抗战文化运动》, 第22页。。
(三)南方局文化领导机构
多数学者强调南方局文化工作委员会(简称“文委”,后改称“文化组”)在文化运动中的领导中枢作用。例如:有学者把“文委”比喻成“大后方文化界的擎天大树”(11)王泓:《大后方文化界的擎天大树——南方局文委》,《新文化史料》1994年第2期。。也有学者认为“文委”是“南方局主管文艺的秘密机构”(12)刘莺:《“韧”的艺术——周恩来大后方抗战文艺思想与实践的初步研究》,重庆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7年4月。。还有学者把“文委”称为与国民党“中央文运会”相对立的中共在国统区的文化领导机构(13)温贤美:《国共两党领导重庆抗日文化运动的主要机构及其指导思想与影响》,《中华文化论坛》2004年第1期。。另有论者指出,“文委”的重要性还表现在,它是由南方局书记直接领导下的职能机构,“南方局文委由周恩来直接领导,经常性的会议都由他主持,重大的工作由他作决定”(14)张颖:《思情日月长——文艺家的挚友周恩来》,第125页。。
但值得注意的是,南方局文化工作的开展并不是仅仅通过“文委”的领导实现的,南方局领导下的外围文化机构也是推动文化运动的中坚力量。对此,学术界已有少量涉及。例如:有学者提出,国民政府军委会政治部第三厅以及后来的文化工作委员会“出色地推动、完成了中国共产党在国统区文学、艺术界统战工作的任务”,堪称“抗战文化统战工作的堡垒”①曾禾:《抗战文化统战工作的堡垒——三厅和文工会》,《红岩春秋》2005年第4期。。也有学者指出,南方局影响下的“文协”(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在抗日战争中起的作用是其他任何文艺组织所不及的”②文天行:《周恩来与国统区抗战文艺》,第23页。。
(四)南方局具体文化活动
关于该问题,学术界的研究成果较多,但比较分散,综合性的梳理还很少。概括起来,目前的研究主要涉及以下几个方面:
1.对文化精英的拯救
有老同志以亲身经历记述了南方局领导下的党组织在抗战时期抢救香港文化精英、解放战争初期保护民主党派成员的两大历史壮举③杨奇:《惊天壮举:虎穴抢救文化精英与秘密护送民主名流》,广东人民出版社,2005年。。也有学者强调了内迁文化精英中的共产党员群体在国统区文化运动中的领导骨干作用,但其中直接涉及中共南方局的内容很少④张红:《抗战中内迁西南的知识分子》,江西人民出版社,2004年。。还有学者介绍了南方局对文化精英的保护措施,即“广辟阵地”、“政治上支持”、“生活上救济”、“危急时刻疏散抢救”⑤唐伯友:《抗战时期南方局的知识分子统战政策及其意义》,《四川省社会主义学院学报》2009年第2期。。更有学者从文化人群体的特性入手,详细分析了国统区文化人群体的状态、南方局的帮扶措施及其深远影响,具有较高的学术价值⑥彭星霖:《论抗战时期中共中央南方局与大后方文化的觉醒》,《乐山师范学院学报》2007年第7期。。
2.舆论宣传
目前,这方面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南方局机关报《新华日报》方面,著述颇丰。有学者以历史的视角较为全面地展现了《新华日报》发展变迁的全部历史,介绍该报的创办过程、办报宗旨、宣传方针、历史作用等项内容⑦《〈新华日报〉五十年》,《新华日报》《群众》周刊史学会重庆分会编印发行,1988年;韩辛茹:《新华日报史1938—1947》,重庆出版社,1990年;彭雨:《西南新华日报简史》,重庆出版社,1995年。。也有学者从新闻学的角度,系统分析该报的编辑发行、信息来源、受众群体、社会影响等各方面情况,论证该报在抗日救亡中所显示出的号召力量⑧王永恒:《媒体的力量——抗战时期的〈新华日报〉及其影响》,华中师范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04年5月。。还有学者侧重介绍该报在反法西斯斗争、巩固和扩大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方面所起的宣传号角作用⑨黄淑君:《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号角》,重庆出版社, 1995年;姜宁:《〈新华日报〉与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吉林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5年4月;姜冬梅:《抗战时期〈新华日报〉反法西斯宣传研究》,哈尔滨工业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6年6月。。另外,还有学者专门研究了《新华日报》在皖南事变等典型事件上的宣传功效(10)郑春燕:《皖南事变和〈新华日报〉》,《新闻记者》1994年第8期。。其他方面的相关著述还有很多,恕不一一评述。
但是,有关南方局领导或影响下的其他报刊的研究成果却是凤毛麟角,目前仅有三篇文章分别论及了南方局与《中央日报》《大公报》《中国学生导报》在舆论取向上的离合关系以及在反法西斯宣传中的主要作用(11)周敏:《抗日战争时期国共报业的联合与斗争》,湖北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4年5月;李筱春:《周恩来与〈大公报〉的笔墨交锋》,《中国统一战线》2007年第7期;东方旭:《南方局领导下的〈中国学生导报〉》,《文史月刊》2003年第12期。。
3.反倾向斗争
反倾向斗争是抗战时期思想文化界的重要现象之一。学术界对这方面的研究主要侧重于国共两党之间限制与反限制斗争,并有不少成果出现。有学者以反对蒋介石反共高潮、文化压制、内战独裁的斗争为主线,较详细地介绍了南方局的文化抗争过程以及由此体现出的应对举措(12)彭亚新:《中共中央南方局的文化工作》,中共党史出版社,2009年。。也有学者着眼于蒋介石专制独裁的理论依据,重点研究了南方局反击《中国之命运》、《野玫瑰》的斗争历程(13)唐正芒:《南方局领导下的大后方抗战文化运动》, 第123页。。还有学者专门对新闻领域的反封锁斗争进行探讨,列数国民党的种种新闻统制政策,评价南方局在争取新闻自由方面的重要贡献①裴鑫:《“封锁”与“反封锁”较量》,《青年记者》2005年第7期。。此外,还有学者探讨了“讨汪”反投降斗争与反对蒋介石专制独裁斗争之间的内在联系,认为南方局支持并参加的“讨汪”斗争具有双重功效:既打击了以汪精卫为代表的投降逆流,同时对蒋介石顽固派集团的消极倾向“也起了十分有力的遏制和震撼作用,并阻滞和限制了它的反共步伐和规模”②刘松茂:《略论抗战时期大后方的讨汪运动》,《云梦学刊》2001年第1期。。应该说,这一论断是该问题研究的新突破。
但是,关于进步文化阵营内部反倾向斗争的研究还极其薄弱。虽然也有学者已论及当时思想界针对梁实秋“与抗战无关”论、冯友兰“新理学”、向林冰“民族形式中心源泉”论的批判或论争③唐正芒:《南方局领导下的大后方抗战文化运动》, 第143页。,但从其论述中,还看不出中共南方局在该论争中的作用,没能梳理出南方局与各论争的关系。而关于南方局自身内部反倾向斗争的研究至今也实属空白。
4.文艺运动
南方局领导的一系列文艺运动也引起了学术界的关注,其中的戏剧运动更是学界研究的热点。有学者认为,南方局改进了演员作风、加强了剧界团结、推动了戏剧创作的民族化④张明平:《中共南方局的文艺策略》,重庆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5年4月。。也有学者认为,南方局在组建中华剧艺社、推动雾季公演、举办西南剧展、支持戏剧改革等方面功不可没⑤唐正芒:《南方局领导下的大后方抗战文化运动》, 第66页。。还有论者指出,南方局通过在《新华日报》发表剧评,指引了戏剧运动的发展方向⑥张颖:《思情日月长——文艺家的挚友周恩来》,第145页。。另有一些学者从个案的角度,考察了南方局对戏剧运动的领导关系,认为“共产党的领导是西南剧展的灵魂”⑦蔡定国:《共产党的领导是西南剧展的灵魂》,《广西社会科学》1986年第3期。。还有一些学者研究了周恩来、夏衍、阳翰笙等南方局负责文艺工作的核心成员在戏剧运动中的领导作用,在此不再详细评述。
关于其他文艺运动,目前学术界只有论及。有学者论述了南方局对抗战音乐运动的关心和支持⑧唐守荣:《周恩来与国统区抗战音乐》,《人民音乐》1998年第2期。。也有学者认为,南方局直接参与了文学通俗化大众化的讨论并推动了该趋势的发展⑨张明平:《重庆抗战文学的通俗化和大众化》,《重庆社会科学》2005年第1期。。其他有关抗战漫画运动、木刻运动、诗歌朗诵运动等文艺运动的研究著述,也或多或少地提到了南方局的领导因素。
(五)南方局文化活动的评价
目前,学术界对这方面的研究有所论及。但总的来看,有关南方局的整体评价较多,而关于其文化活动的专门评述偏少;有关文化活动某一事件或某一方面的个案评价较多,而有分量的综合性评述很少。
有学者从文化发展史的角度作出了评价,认为南方局文化活动“以其卓越成就对人民起了振聋发聩的作用,在中国现代文学史和世界反法西斯文学史上写下了光辉的一页”(10)《南方局领导下的重庆抗战文艺运动》,第2页。。也有学者从区域抗战文化的角度进行了评价,认为“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和影响是西部抗战文化兴盛的根本保证”(11)唐正芒:《西部文化抗战文化繁荣原因试探》,《中共四川省委党校学报》2002年第4期。,同时也是巴渝文化、陪都文化、北碚文化等区域文化圈的重要基础。还有学者着眼于南方局文化活动对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影响,认为“我们党领导下的大后方抗战进步文化,帮助国统区广大人民群众,逐步认清了国民党反共反人民的本质,自觉地团结在我们党的周围,从而为争取以人民民主为显著特征的新民主主义中国的尽快到来,奠定了深厚的思想文化基础”(12)秦文志:《论大后方抗战进步文化及其历史影响》,《重庆社会科学》2005年第9期。。
值得一提的是,近年来还出现了研究南方局精神遗产即红岩精神的热潮。学术界对于南方局与红岩精神的渊源关系并无疑义,但对红岩精神实质内涵的界定还存有歧义。有人提出了“一要素”说,即“在烈火中永生”①厉华:《红岩精神的历史背景及其特点》,《重庆社会科学》2008年第4期。;有人提出了“二要素”说,即“崇高的共产主义思想境界”、“无私奉献的爱国主义情怀”②秦文志:《论“红岩精神”的丰富内涵》,《西南政法大学学报》2003年第6期。;也有学者借用古训概括出“三要素”说,即“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③段维维:《“红岩精神”永放光芒》,《社会科学家》增刊,2006年3月。;还有些学者提出了“四要素”说,即“崇高的思想境界”、“坚定的理想信念”、“巨大的人格力量”、“浩然的革命正气”④孙英:《红岩精神是我们党宝贵的精神财富》,《红岩春秋》2004年第4期。;还有人总结出“五要素”说,即爱国主义的精神、相忍为国的态度、患难与共的风格、同流而不合污的品质、顽强战斗不怕牺牲的气节⑤郑洪泉、王明湘:《关于南方局与红岩精神的探讨》,《重庆师院学报》1997年第3期。。更有人提出了由爱国、奋斗、团结、学习、廉洁、民主、无畏、奉献组成的“八要素”说⑥刘万振:《论红岩精神》,《探索》1998年第1期。。但无论何种学说,都是对南方局奋斗历程特别是文化抗争精神的充分肯定。
学术界对南方局文化史的研究已有了很大进展,在某些方面形成了不少成果。但也存在诸多不足。笔者认为,在未来的研究中,应该力争在以下几个方面取得突破:
(一)重视理论提炼,增加研究深度
学术界现有的成果主要还停滞在南方局文化活动的简单介绍层面,真正具有研究深度的内容偏少,缺乏相关理论的提升和概括。例如:对南方局文化背景的研究,只着重于当时历史现状的述说,而忽视了对文化兴起发展的影响因素、必然规律的关注;对南方局文化领导组织的研究,只是反复论证党组织的领导地位、运行机制,而很少涉及蕴涵其中的领导艺术和斗争策略的概括;对文化精英拯救活动的研究,只侧重拯救过程的介绍、艰难程度的渲染,而疏于对拯救方法的提炼和成功经验的总结;对南方局舆论宣传的研究,只注重强调中共党报的宣传内容、历史作用,而没有总结出党报在中央与受众之间、政治与文化之间的平衡艺术和运行轨迹;对南方局文艺运动的研究,过多描述文艺运动的发起过程、进展情况,而没有从中归纳出各类文艺运动的运行特色和发展规律;对南方局反倾向斗争的研究,侧重于对斗争对象、斗争手段、斗争结果的关注,而忽视了对南方局内部整风成果以及由此形成的特色理论体系的概括。
从研究内容来看,大量的篇幅用于状况的描述,淡化了历史原因的解析和影响效果的评价,缺乏对深层次问题的思考。如:南方局文化工作能在国统区生存并发展的原因是什么?拯救受困文化精英的目的是什么?战时国统区舆论界勃兴的原因是什么?中共党报能在国统区舆论界立足的依据是什么?南方局文化机构为什么能在文化界树立权威?在国统区蓬勃发展的文化运动中,南方局的领导因素究竟有多少?南方局在文化论争中的作用是什么?等等。对此类问题的严重忽视使得目前的研究显得浅尝辄止。所以,在今后的研究中,有必要强化问题意识。只有从史实描述升华为理论思考,才能使历史的研究更具有现实的价值,进而为今天的文化建设提供有益借鉴。
(二)开辟关联领域,拓展研究视野
目前,虽然学术界的相关研究已逐渐升温,相关成果也不断出现,但研究的视野还过于狭窄,主要表现在:研究区域上,主要集中于国民党统治区特别是以重庆、桂林为中心的南方局活动比较频繁地区的文化考察,而降低了对南方局文化工作所涉及的其他区域,特别是港澳台地区、东南亚为代表的华人华侨集聚地区的关注;在研究时阙上,过多着眼于抗战相持阶段特别是国民党反共高潮时期南方局文化活动的研究,而淡化了对抗战前期即南方局奠基时期、抗战后期即南方局斗争转向时期、解放战争初期即南方局撤离时期文化发展动向的梳理;在研究内容上,过多关注由南方局直接领导特别是周恩来等主要领导人直接参与的文化活动,而疏于对各地基层党组织、秘密党员以及受南方局影响的外围组织、党外人士实际贡献的探究。在研究的主体对象上,过分强调领导人士、文化精英的历史功绩,而忽视了对普通民众文化因子的挖掘。这样,学术界关于该课题的研究就显得有些片面,整体性、系统化的程度有待提高。
今后,我们的研究应该积极扩展视野,增加对关联领域的探索力度,例如:近代文化救国传统对南方局的影响、中共中央文化政策在南方局文化实践中的创新、国民政府文化政策与南方局文化活动的联系、南方局对其前身——中共中央长江局文化使命的承继与发展、南方局与同期的北方局、中原局、东南局之间的文化交流、南方局文化活动对沦陷区境外地区的影响作用、内迁文化机构及人员与西南籍文化机构及人员的融合过程、南方局文化领导机构与其他文化团体的合作与斗争、南方局文化机构与八路军办事处的联动与协调、中共文化人士与党外文化精英的联合与互动、文化精英与普通民众的联系与沟通等等,都是值得我们继续研究探索的崭新课题。只有努力寻求新的视野、开辟新的领域,才能不断拓展探索空间,形成更加完善、严密的研究体系。
(三)消除政治偏见,提高科学价值
从现有的研究状况来看,部分学者还存有明显的政治偏见,主要表现在:在强调中共南方局在国统区文化运动中伟大作用的同时,却忽视甚至贬低了国民政府的历史功绩,甚至一味地将其冠以“反动”的头衔。例如:翁植耘的《在反动堡垒里的斗争》(重庆出版社, 1982年)、高向远的《抗战时期国共两党的校园斗争》(《人文杂志》2000年第4期)等等,都不同程度地表现出国、共对立的二元思维,没有看到抗战期间国民政府政治倾向的演进变化,颠倒了抗日与反共两种倾向之间的主次关系。而对南方局文化活动的评价却仅仅宣扬其伟大功绩,没能客观地指出其不足之处,从而不能对历史事件作出实事求是的评判。另外,也有学者走向了另一极端,曲解了中共南方局的真实意图,认为中共在国统区所有工作的目的不是为了抗战救亡,而是旨在反蒋夺权:“抗日战争时期,日本是中共与国民政府共同的主要敌人,但是在中共运作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过程中,打击的顺序逐渐倒置过来,中共处心积虑想的是如何从次要敌人国民政府手中取得中国政权的领导。”①洪亲慧:《中共南方局“上层统战”活动之研究(1939—1946)》,(台湾)国立中正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7年6月。这一观点无疑歪曲了历史事实。
出现上述偏见的原因,除了自身政治立场的影响外,还在于史料掌握的片面性。一些学者过分依赖主观倾向较强的回忆录、自传作为史料依据,这就很难保证立论的准确性。今后的研究应该以目前已经整理出版的史料集为基础,以南方局主要领导人的言论、文集为辅助,以当事人的回忆录、传记作参考,大力发掘尚未被充分重视的抗战报刊史料,如:《新华日报》《群众》《救亡日报》《大公报》《抗战文艺》《新民报》《新蜀报》《中苏文化》《时事新报》《国民公报》《西南日报》《南洋商报》《星洲日报》等等,再结合国民党中央的档案文件,以及流散在国外的相关史料,努力确保资料的多元化、史实的准确性和立论的科学性。
(本文作者 厦门大学思想政治系助理教授 厦门 361005)
(责任编辑 王爱云)
* 本文系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基金项目《抗日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国统区文化工作研究——以中共南方局为中心》(项目编号:09YJC770042)的阶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