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熊主武
市场可以保证粮食安全、如果粮食短缺城市公园等土地也可以用来种粮食,诸如此类反对坚守18亿亩耕地红线、反对把粮食作为最重要的基础战略产品而主张让市场机制来保证粮食供应、把粮食作为一般商品的观点,多年来一直存在着,而且严重干扰和混淆着一些人对我国粮食问题的思维与判断。《中国发展观察》今年第七期刊发的经济学家茅于轼《为什么市场能够保障粮食安全?》一文的观点,就是典型表现,必须予以澄清。
用市场经济原理来分析我国粮食安全问题,仅就粮食作为一般商品所具有的共性而言是没有错的,在通常情况下也基本符合现实经济运行状况,但若将其基本结论作为政策制定的依据,用于指导我国粮食生产经营实践,则是极其危险的。
理论上,仅用经济学原理分析我国粮食安全问题存在着局限性。我们知道,用经济学原理分析得出市场可以保障粮食安全的结论有假设前提,如参与市场活动的主体都是理性经济人、人们生产及交换粮食只是为了单纯的经济利益等。但是,经济人只是表明人的属性的一个方面,而且经济人的存在也是需要条件的。当交易双方不平等时,当一方凭借所占据的资源可以进行不平等交易时,理性经济人就不一定起作用。市场交易与竞争既有导致双赢的一面,也有导致残酷结果的一面。历史与现实中反复上演的因政府公权缺失而产生的强买强卖、因对国家霸权没有制约而产生的殖民掠夺等行为就是证明。即使某种商品是在不公平状态下进行交易的,如果这种商品与维持人们生存关系不大,那么这种不公平交易的存在在一定程度上还是可以长期维持下去的,如果这种商品直接牵涉人们的生存,那么维持这种不公平交易就是把人们的命运交给市场,对其中的一方而言,要么被奴役,要么就是被扼杀,如果不堪忍受就只有奋起反抗。粮食,尤其是可以影响世界格局的大国的自给性粮食,即是这样一种典型的商品。我们常说战争攸关国家与民族的生死存亡,那么“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句话就集中概括了粮食的意义。此时,粮食就成为控制对手的政治权利。出价再高可以不卖给你、无力自卫的话数量再多也可能被人抢走,就是粮食市场交易在国家战略竞争中可能出现的极端行为。这个时候,市场就显得软弱无力。这种时候一般不会出现,但不等于一定不出现,不等于不在一定程度上出现。今天我们也可以说没有电、汽车等人就不能生存,但那不是终极意义上的结论,在终极意义上,只有粮食才是决定生存的产品。理性的国家政府,尤其是有影响的大国政府,是不会将国民生存的基本保障完全寄托于市场的。发达国家普遍违背公平竞争的市场原则而对农业进行高额补贴,就是要筑牢国民生存的坚实基础,即无论这个世界发生什么意外,本国国民生存的基础是有保障的,其中的道理并不复杂。
粮食商品的特殊性也决定了它不能完全由市场来调节。粮食是需求量大的绝对必需品,所有人一日三餐离不开粮食及其转化商品;生产周期长,至少目前不可能用流水线的方式把大宗粮食商品生产出来;季节性生产常年消费,生产受气候条件与自然环境影响大,须有较大储备应对灾年。在产量充足的情况下,市场调节保障粮食供应是可行的,但还存在着运输成本高的问题;当市场粮食数量不足时,在利益驱动下,下一周期可以生产出更多的粮食,但这个过程中可能出现因无粮而死人的状况,而且可能因粮食价格提高农民与经营者获益但低收入者买不起的情形。理论上说说容易,现实可绝不容许出现此情此景,特别是当国家进入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阶段后。
技术进步可以持续提高粮食单产,建国后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在人口大幅度增加耕地大幅度减少的总趋势下,粮食安全越来越有保障,似乎证明保持18亿亩耕地没有必要,市场保障粮食安全是有道理的。计划体制的缺陷尽人皆知,但是,历史上导致饿死人的主要是天灾、生产力水平低与政治因素,绝非计划体制。现实国情是我国粮食安全是低水平的,耕地退化耕种指数高;生产者是老人与妇女,他们得不到平均利润;人均占有量远不及发达国家;改善全体国民饮食结构的粮食生产条件与粮食产量都不足;影响粮食生产的自然灾害因素多样且频发。即便暂时有充裕,在迈向现代化的进程中,难道我们不该综合考虑未来人口增加消费水平提高、国际局势多变、千年一遇的极端天气大面积出现等因素从而把中华民族的生存基础打得更牢靠一些吗?环顾现实与世界,保障粮食安全需要市场机制,但不可完全寄希望于市场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