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法国,法律和舆论谁更大?

郑若麟

在法国,金钱与政权一向有着普通人所看不见的关系。

法国政体是西方公认的较为“公正”的国家。与美国相比,法国简直就是“社会主义”,社会正义与平等是法国人固有的传统精神。正由于这一原因,上周法国传出一项在美国根本不算什么的“丑闻”。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法国一家专门揭露丑闻的周报《绑鸭报》公布了一份政府文件,法国前住房部长、基督教——民主党主席克丽斯蒂娜·布旦接受了总统萨科齐委托的一项使命,调查全球化对法国社会的影响,并为法国在2011年担任G20主席国时提供相关报告。为此,布旦得到高达9500欧元的月薪,而且不用交税。布旦同时还有议员退休金6000欧元,以及她在担任议员时放弃的地方议员兼职的补偿金2605欧元等其他主要收入。

这还不是全部:为了这一使命,国家还为布旦在巴黎十五区配备一套办公室、一辆带司机的专用汽车,以及由四名助手组成的秘书组。这四名助手也由国家支付薪水。根据惯例,这些助手都由布旦来选择,如法国国民议会议员一样。议员有权用国家工资来雇佣一名秘书,很多议员就聘用自己的妻子或子女。这在法国是合法的。国家一共为四名秘书支付每月22000欧元。这项使命从今年4月开始,一直到2011年11月法国G20主席国结束,共近20个月,法国国家将为此支出63万欧元。

将某件可能涉及法国国家利益的事交付一名或数名具有这方面能力的政治家去调查并提出报告,这在法国是一个相当普遍的做法。而萨科齐又特别喜欢这种方式。法国前外长韦德里纳、前总理朱佩和罗卡尔、前总统府秘书长阿塔利等都曾承担过类似的使命。最近的则有前文化部长雅克·朗被总统委派到古巴和朝鲜进行涉及双边关系的调查。这类调查一般分两种:如果是委派没有收入的人来承担,那一般都应该支付相应的工资。而当使命委托给一些前部长、前议员等,由于他们都有自己的收入,因此一般都是义务的。国家仅仅为他们配备必要的人员和设备。如前总理朱佩曾承担过两次总统使命:一次是对法国外交的总结,一次是对国家借债的研究。两次都是不领薪的。法国一民间组织从法国内政部接受了一项类似的调查使命,4个人4个月的工作,国家也仅支付了10000欧元的报酬。因此,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9500欧元加22000欧元的秘书费用,都非常高的。但必须强调的是,却是合法的。问题在于,为什么要给布旦以这么高的待遇?

随着该消息的透露,立即又传出了另一则秘闻:布旦曾是总统候选人。法国右翼担心布旦如果在2012年再度出面竞选总统的话,虽然不可能威胁萨科齐,但却会将萨科齐竞选连任时第一轮投票的得票夺走一块,从而威胁到萨科齐所需要的高得票率;再加上总统府揣摩布旦对自己仅担任了两年部长就被“一脚踢走”,一直心怀不满;因而爱丽舍宫担心一向大胆直言的她会公开批评萨科齐。因而便想出这一“使命”,用钱来封住布旦的口,并堵住她再度出马竞选总统的路。否则的话,为什么将这样一个“看上去是有名无实”的使命交给布旦并给她这么高的报酬?

在法国,金钱与政权一向有着普通人所看不见的关系。如果说,法国售台武器,并侵吞了高达5亿美元回扣是非法的话(法国至今仍以“国防秘密”为由拒绝解除有关文件,以致于政府不得不向台湾地区支付高达8亿欧元的赔偿金),更多的做法则完全是合法的。如法国一位总统退休后,前第一夫人被一家高檔奢侈品公司以40万欧元的薪水聘为“顾问”。这是合法的,问题是,这合理吗?前第一夫人有什么能耐能担当如此职务?类似的事情可以列出一大堆。但法国人对此早已熟视无睹了。因为这是合法的!

布旦高达9500欧元的报酬也是合法的。但其不合理性却造成了舆论的沸腾。特别是在法国正在事实上采取紧缩政策之际,这一丑闻造成舆论的强烈反感。在舆论压力下,布旦宣布放弃这一使命的报酬。在电视二台宣布这一决定时,布旦说:“此事提出了一个最为根本的问题:即在一个法制国家,到底是应该遵从法律,还是向舆论压力屈服。”也就是说,法律和舆论,哪个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