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解放初期对乞丐的收容和改造

2010-01-04 02:07:18廖胜平
天津行政学院学报 2010年1期
关键词:收容所收容北平

廖胜平

(中共中央党校,北京 100091)

北平解放初期对乞丐的收容和改造

廖胜平

(中共中央党校,北京 100091)

北平解放初期,大量乞丐游走在大街小巷,他们衣衫褴褛,时有强乞恶讨,既影响新政府治理下的城市形象,又危及正常的社会秩序乃至社会的安定团结。为维护社会的稳定、保障正常的工商业秩序、树立北平新形象,北平市委、市政府和市军管会以及相关职能部门采取了一系列有效措施对乞丐进行了收容、改造和安置。经过紧张而有序的工作,初步解决了这一社会难题。在处理乞丐问题的过程中,积累了一些有益的经验可以作为新时期处理同样社会问题的借鉴。

北平;乞丐;收容;改造

北平是和平解放的,战争没给这座古都留下太多的创伤,可刚刚解放的北平由于历史原因,乞丐遍地,严重影响了当时的社会安定。当时北平的接管工作非常繁重,加之百业待举,所以对社会的整治工作尤显突出。北平市根据乞丐群体“人鬼混杂”的复杂特点,并没有像以往政府那样通过施予乞丐食品和财物来解决问题,而是矫正规范他们的行为、教育改造他们的思想灵魂,最终使他们脱胎换骨、自谋生计,也最终使他们回归到正常的社会秩序中来。

一、北平解放初期的乞丐问题和强制收容方针的实施

(一)北平解放初期的乞丐问题

解放之前,北平的乞丐形形色色、种类繁多。既有“世袭讨要以为终生职业者”、“思想比较顽固”而收入稳定生活较好的职业型乞丐,也有虽自觉“吃要饭嫌耻辱”,但迫于生计等原因“生活不能维持”,从而“以乞讨为临时职业”度日艰难的非职业型乞丐[1]。既有自立门户、零星散落的“要小钱的”、“挨户乞讨的”、“叫街的”乞丐 ,也有组织严密、人多势众的丐帮。乞丐的乞讨方式也各异:有的是手提一个洋铁桶,在饭馆、饭摊前频频叫唤,讨口饭吃;有的是专找那些看上去有钱的人,编一套说法,像“家乡遭灾,一家人即将饿死”、“父母病危,急需用钱抓药”、“来京寻亲不遇,借贷无门,请求救济一点路费”,通过种种方式博取同情,获得现钞;有的通过卖艺,手拿牛胯骨,嘴唱“数来宝”,就地取材随时就景编唱,以唱代讨,遇有店铺开张便聚集门口,先唱好听的恭贺,假如唱累了店铺老板仍不给赏钱,就唱一些不吉利的“歪调”来奚落、诅咒店家,等等[2](pp.614-615)。

由于北平是华北地区最后解放的大城市,所以,其他地区如东北、西北等由于战争沦为乞丐的也云集于此,加上历史原因,解放之初北平城乞丐众多。根据调查和估算,北平解放初期约有乞丐八千以上[3]。解放后,北平的乞丐表现如何呢?中共北平市委在一份关于乞丐的工作总结中描述到:“解放后,由于忙于各种接管工作,对处理乞丐的工作无法兼顾,同时在政策宣传解释上也做得不够,以致乞丐们误解‘解放’,横行市面,认为共产党来了,乞丐也该大翻身了。甚至有些乞丐自称为无产阶级,强乞恶讨、耍死狗、打碎玻璃等事件时有发生,商人因一时不了解我们政策,也不敢加以干涉,一个乞丐每日最多竟讨到二三百元,约合当时市价小米十五至二十斤,比一个劳动工人赚钱还多。东安市场乞丐集伙将大小商号定出乞讨官价,金店每家四十元,普通商店十元,轮流乞讨。据商人反映,对乞丐开支每天最多四百元,最少也得百元以上。”[4])(pp.381-382)他们乞讨的手段也五花八门,“有唱数来宝的,不给就骂人,有手拿石头的,不给就打破玻璃窗,有拿大粪的,有数人拦阻买主,使商店无法经营的,有四人成队入门,非要五元不走的,有成队乞讨,并说是‘红军叫我们干的’,特别头戴红缨,手持牛骨,开口就要五元,给迟了不行,说‘耽误了功夫 ,得加五元’”,等等[3]。

“要饭不受干涉,得钱容易”,“行乞得钱容易,将助长乞丐增长,一个小孩,拜一个乞丐师父,拿两块木板敲敲,一天可挣三百元人民券,分给其师父一百五,自己挣一百五,因此,现在一个乞丐师父,有徒弟多至三十人”。在这种不劳而获巨利的驱动下,乞丐队伍有不断增长蔓延之势,“有三轮车夫转为乞丐者,有打算行乞数月,积累资本以便营小生意者,有自己有职业而派出其子弟、家人当乞丐者,有半日拾破烂,半日行乞者”[3]。乞丐的以上行为和发展趋势不仅扰乱了刚刚建立的社会新秩序,还妨碍了正常工商业的发展,引起了社会的不满和愤慨。一些商家不胜其扰,“北平商人以乞丐影响营业甚大,均愿捐款请政府收容”[3];一些商家“希望政府赶快把乞丐收容起来,有的愿把每天给乞丐的钱拿出来作为集训乞丐的经费”[1]。

(二)处理方针的制定和贯彻

对于乞丐种种行为造成的恶劣影响,北平市政府非常重视,将收容乞丐看作是“新接管城市后的一重要工作”,迅速进行社会调查并对处理的难度有着充分的估计:“日本时代国民党时代,虽也曾处理过多次,但处理的目的仅是为了市面观瞻,没有把乞丐问题当作一个社会问题来解决。日本时代是采取抓苦力、驱逐出境的办法。国民党时代是采取定期收容过期不管的办法,把抓到的乞丐拘留起来,每天每人发给玉米面10.8两,乞丐们吃不饱、穿不暖,甚至还遭到苦打恶骂,因此造成今天我们收容乞丐的一个最大困难。”[5](p.598)北平市政府并没有将问题简单化,也没有带着厌恶感去对待,而是把乞丐当作一个社会问题,采取统筹兼顾的方针准备彻底解决;不是把乞丐当作打击对象,而是当作救助的对象。为此,制定的方针是:“一方面收容,一方面组织劳动,对各种性质不同的乞丐,予以不同的处理办法,以期使乞丐劳动生产,或学习技艺,使其达到改造教育、自谋生活为目的。”[5](p.598)

鉴于前期民政局独管收容工作中出现的一些问题,加之人手不够,北平市政府政务会讨论决定,组织成立了处理乞丐委员会。该委员会以民政局为主,由公安局、卫生局、纠察总队、人民法院等单位及华北人民政府民政部代表组织而成。同时还按收容对象和职能分工成立了几个收容单位:(1)救济院:为收容乞丐总办公地点,负责联络督导等任务。凡不能从事生产的老弱孤寡残废乞丐,由区直接送安老所之外,其余一律送救济院,然后根据不同情况,经过审查后再分配到各收容单位。(2)安老所:主要收容无依无靠之老弱孤寡残废及有病之乞丐,收容后先予以教育,能回原籍者使其回籍,不能回籍者收容留养,逐渐使其参加部分生产。(3)育幼所:收容8~15岁之儿童,主要为学习,但年纪较大之儿童,也从事适当的劳动。(4)平民习艺所:收容有劳动力的青壮年男子,经过教育启发后,编成劳动大队,赴指定地点参加劳动生产。(5)妇女教养所:收容青壮年妇女和回籍之乞丐,回籍者经甄审后遣送回籍,青年和壮年妇女经教育后使其参加缝纫等手艺学习。

另外,各收容单位的物资设备也很快到位。各收容所事先准备好锅灶、碗筷等日常必需品;粮食统由救济院造册领取,按人数多寡分配在各收容所;每人发给一条毯子和一条毛巾;卫生医药由卫生局准备。为防止疾病传染,在房间喷洒DDT以杀菌、消毒。各所还准备了一部分鞋及衣服等物,以备应用。

一切准备就绪后,1949年5月27日北平开始了最大规模的乞丐收容。由公安局负责收容、集中和解送,一般乞丐则直接送到救济院或各收容单位,收容之前必须先行登记。各收容单位所收容的乞丐,要先经医生检查身体,然后才能办理入所手续。乞丐所带之物品,除讨饭工具没收外其余的代为保存,并发给存据以备将来依据领取原物。收容后先经过谈话,然后发给毯子、手巾(面袋做)、碗筷各一份。育幼所收容的乞丐,衣服特别褴褛的,尽可能予以更换[4](pp.393-384)。经过一周的收容,成绩斐然:“五月二十七日至本月二日,进行第二次收容乞丐小偷及国民党散兵游勇,七天来共收容八百五十四人。连同第一次收容的四百四十七人,总计已收容一千三百零一人,基本上已收容完毕,特别是乞丐,已难在街头见到。”[6]到6月底,乞丐收容工作取得阶段性胜利,经过教育的青壮年乞丐被编成劳动大队送去黄河修堤,或送往察哈尔筑坝及拓荒。到11月下旬,“北京市收容乞丐工作获基本成绩,前后共收容了二千九百三十五人,其中青壮年大部已获得改造,参加劳动生产,老弱残废亦已适当安置”[7],北京街头的乞丐几乎绝迹。

二、收容所内对乞丐的教育和改造

收容来的乞丐成分复杂,有些是职业性乞丐,世代相传,专过这种不劳而获的生活;有的是城市、乡村贫民,迫于生计沦为乞丐;其中有一部分是流散军人和逃亡地主,还有一些地痞和流氓。他们刚入收容所时,情绪很不稳定:(1)被抓的乞丐小偷。被抓到时都十分恐慌,怕不给吃不给穿,还会像日本及国民党统治时期那样,把乞丐拘留起来,不是强制做苦工,就是拘留起来忍饥挨饿,甚至于遭苦打恶骂,尤其是有家庭负担的乞丐,怕被抓后再不能回家了,再不能与父母妻儿见面了,因而痛苦悲哀,甚至装疯卖傻,企图逃跑,有的小孩孤寡哭哭啼啼,要求释放回家。(2)自投的。他们认为学习后政府可分配一适当的职业,但到收容所后,到处所见的都是乞丐小偷,衣服褴褛且异常肮脏,情绪发生了波动。(3)国民党流散军人。他们牢骚丛生,认为收容所是监狱,不愿学习也不愿劳动生产。一些人认为自己受过许多训练,现在不需要再学习了,如流散蒋军陈ⅹⅹ说:“老子八年抗战,什么训练都受过,现在还抓我干吗?”[8]针对这些情况,收容所的教养工作人员对乞丐及时进行了思想政治教育、制度养成、劳动训练等几个方面的改造工作。

(一)加强思想政治教育,树立其积极的人生观和劳动观

在收容所内,教养干部采取的教育方针是先根据思想情况讨论学习材料,一般是诉苦,启发其觉悟。然后召集他们上大课,课后出题目,按照已组成的小组,分别讨论。进行改造教育采取的步骤是:“第一,首先说明我们收容的目的,解除其思想顾虑,稳定情绪。第二,是诉苦,各自述说各自的痛苦经历。第三,帮助他们认识这些痛苦是由于地主的剥削与蒋匪之绑架抢劫等种种原因造成的。引导他们认识谁使我们穷困,谁是我们的敌人。第四,指出当乞丐是可耻的,是被人所看不起的,过寄生生活对人民对社会都是有害的。第五,树立劳动观念,劳动是最光荣的。新民主主义的新中国,就是人人都有工作,有饭吃,有书读。我们要立志做一个新民主主义的好公民,就要人人都参加劳动生产,自食其力。”[4](pp.396-397)

全新的社会、全新的教养环境、全新的教养干部和教育方式,消除了他们的恐怖心理,情绪逐渐安定。乞丐的人生观和价值取向都发生了转变,转变了原有的寄生思想,认识到了在新社会里,坐吃等穿不劳而食是可耻的,终究要被社会所淘汰。他们思想觉悟的提高和观念的转变从言行上得到充分体现,如乞丐孙ⅹⅹ说:“我偷空逃到北平,因生活无着流浪街头,以乞讨为生,又受着反动派警察的凌辱。人民解放军解放了北平,政府设收容所收容我们,管吃,衣鞋特别破的还给换,并且还帮助我们学习。我决心参加劳动生产,不再做社会上的寄生虫。”又如儿童张ⅹⅹ,初到收容所时情绪不安,总想逃走,自从学习了“劳动是光荣,不劳动是耻辱”后,决心参加劳动大队,干部劝他年纪小不适合这种工作,但他拍着胸脯说:“我有力气,一定参加劳动大队,为人民服务。流浪街头以讨饭为生是耻辱的事情。”自从张ⅹⅹ提出了要参加劳动大队以后,李ⅹⅹ、刘ⅹⅹ等十二名儿童也相继提出了这样的要求,经过干部多次的解释,才算说服了他们[4](p.390)。

(二)加强制度管理,进行养成教育

在入收容所之前,乞丐们游荡于大街小巷,生活自由散漫,为了帮助他们克服这些坏习惯,管教干部采取了以教育为主、结合看管的办法,订立了详细的作息时间和生活规则。通过制度约束,使他们养成良好的生活学习习惯。因为收容对象不同,因此各收容单位所制订的作息时间和生活规则也就不同,以下为平民习艺所的作息时间与生活规则。

生活规则[4](pp.385-386):

(1)不调皮、不捣蛋、不逃跑,服从组织领导。

(2)上课静听,不乱讲话,认真学习。

(3)注意公共及个人卫生。

(4)爱惜公物。

(5)不准吸烟。

(6)不准造谣生事,煽惑群众。

(7)做事说话要老实。

(8)不打架不吵嘴,互助互让。

(9)要改正乞讨小偷思想,今后努力学习生产。

(10)上述规则自公布日起实行,违者由全体乞丐公意处理。

收容所作息时间表

在收容所内,乞丐们遵守生活规则,每日按一定时间起床、睡觉、吃饭、学习、游戏,过着有规律的生活。时日一久,以前的生活方式和生活作风被新的生活习惯所取代,他们的精神面貌也焕然一新。

(三)参加劳动,在劳动中接受改造

在收容所内,乞丐们通过学习逐渐树立了“生产劳动、自食其力及劳动是光荣、不劳动是耻辱”的观念,为了保证和检验学习的效果,收容所还要求乞丐们进行一定的实际劳动,使他们在劳动中得到彻底改造。“所谓劳动改造,就是从劳动中去改造,改造成劳动者。从劳动纪律上说,必须是严格的,带有强制性的,不如此,则一群过惯了散漫的寄生生活的人,很难改变过来,而且有的可能逃还城市,依然行乞。但政府所以采用强制劳动的目的,正是为他们自己着想的,使他们养成劳动习惯,能够自食其力。”[9]在收容期间,有劳动能力的都要强制参加劳动,有的参加市政工程建设,如以工代赈参加清洁卫生运动;有的在收容所内干力所能及的劳动强度较小的轻活,组成伙夫队、清洁卫生队、警戒队等;有的辅助年老残废、生活不能自理的乞丐处理日常生活中的一些零碎的事情。在生产教养院,劳动分工更为具体,如下表:

参加本院生产工作分类说明

让乞丐参加生产劳动,一是为了树立他们的劳动观念:“我们所用的原则是以工代赈,既然是赈,财政上总要开支一些,如做工时给予工资,调动工作时仍然予以伙食的供给,但却不可养成恩赐观点,似乎是来吃救济饭的,而要养成生产自给的观点,如对于他们被服费的补充,政府先行贷给,却要他们从工资中无利偿还,政府所着眼的并不是收回一点被服钱,而是一种自食其力的思想的养成。”[9]二是使他们掌握一定的劳动技能,以便以后自力更生、自谋生计。

三、对乞丐收容改造的基本经验

北平市这次处理乞丐问题,不管是收容还是教育改造,虽然带有试验性质,但基本上是成功的。不但乞丐自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北平市民对政府的成绩也是交口称赞。商人做买卖也感觉轻松了,不再和乞丐打麻烦了,在劳动大队出发经过安定门时,当地居民说:“这些小伙子过去真厉害,不给钱下不来台,要多少得给多少。小偷们更凶,偷罢东西有钱了不干正经事,吃喝嫖赌一起来。现在人民政府领导下,都变成好人了,参加劳动生产。以后这些小子,可不能再来了。共产党真有办法,使流氓小偷也能变成好人。”乞丐们的巨大变化起了重要的警示效应,一个卖油条的说:“今后每个人都得生产劳动,不劳动是不行了。”[4](p.394)

(一)事前深入的调查工作,为解决乞丐问题奠定了基础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北平解放后,为了顺利开展乞丐处理工作,北平市十二区曾对本区乞丐的来源、年龄等情况进行了摸底,对乞丐的状况有了初步认识,调查结果如下:

北平市乞丐的来源、年龄等情况表

但是,因为前期工作操之过急加上缺乏经验,工作中出现了一些问题。当时华北人民政府的下属冀鲁豫黄委会第四修防处急需一批治理黄河的劳动力,自1949年5月2日起,北平市民政局收容无牵挂的青壮年乞丐,组成劳动生产大队。由于经验不足,仅收容乞丐78名,小偷扒手94名,自动参加劳动者6名,经审查不合收容条件送回20名。清除不符合者后仅剩158名,其中124名经改造后愿意参加修筑黄河的工作,5月19日组成劳动大队开赴黄河沿岸[10]。

鉴于第一次收容存在的一些问题,第二次收容的事前调查更深入、更彻底,收容后的分类登记也更详细、明晰,为改造工作奠定了基础。

北平市收容乞丐统计表(5月27日-6月3日)

统计内容还包括乞丐的健康情况、有无劳动力以及文化程度等,这种事前的细化和量化工作成为决定处理乞丐方针的重要依据。根据调查,北平市的乞丐可分为四种:“一种为职业乞丐,比较有组织,在乞丐中最狡猾,有浓厚的流氓习气,成为乞丐中的骨干,亦即处理乞丐中的重点。一种为农村破产农民,或逃亡地主。一种为城市贫民、破落户、失业者及老幼孤寡贫苦无倚者,为数最多。一种为散兵游勇及流散军人的家属等,为数较少。”[11]依据这些情况,决定处理办法分为收容、遣送回原籍与教育改造组织劳动等三种。在收容人员中又有区分:“幼小者送育幼所,给以比较长期之教育,经改造后再遣送回家或学习一技之长,俾自谋生活;老弱残废者送安老所,使在可能范围内参加生产,成为常设之社会福利机关。凡年轻力壮者,不论职业乞丐或散兵游勇,均进行必要之教育,使其认识过寄生生活之可耻与无前途。启发其初步觉悟后,即集体编入劳动大队,使其从事生产,自食其力,在劳动中达到彻底改造之目的。”[4](p.395)

(二)生活上适当照顾,事实教育是促使乞丐发生转变的关键

在收容所内,教养干部并没有像日本统治时期和国民党时期对乞丐非打即骂,而是本着对乞丐终生生计负责的态度,通过教育和训练以期使乞丐洗心革面,自谋生活。首先从生活待遇做起,当时收容所的的膳食标准是:“每日每人小米二十二两,菜金二十二元,大家集体吃饭,因各收容单位情况不同,有的每日二顿,有的三顿,不管三顿或二顿,生活待遇是一样的,吃的是窝头、高粱米,菜是菜汤和咸菜,每隔七八日改善伙食一次,如遇过节和特殊事情时,还能吃到白面、大米及猪肉。例如平民习艺所,端午节曾吃两顿大米饭,每五人发给牛肉罐头一筒,在劳动大队赴察哈尔修坝前,曾举行会餐。”[4](p.386)

这样的生活标准略低于城市贫民,但比乞丐平日风餐露宿要好很多,加上当时国内战事还没有结束,物质和食品都比较短缺,乞丐能有这样的待遇已实属不易。能吃饱穿暖,乞丐心理上得到极大的慰藉,成为其消除不安和敌视情绪、接收教育改造的前提,“乞丐们情绪极为高昂,表现一团和谐气氛”[4](p.386)。

乞丐们不再为吃穿发愁,而且病有所医、老有所养,这些实实在在的教育,使他们的思想和行为发生了显著改变:“经过参加劳动与受到教育后,很多人都开始觉悟了,他们认识了劳动的光荣,寄生的耻辱。因此有的乞丐劝别人到收容所来,有的儿童及老人也想参加劳动大队去开荒,有的老乞丐说服自己的子弟去参加劳动大队。在劳动大队出发前的招待会上,当场有积极分子讲话,保证如期完成任务,生产情绪很高。”[7]而育幼所的童乞,“这些小孩情绪很高,没有一个要回家的”[9]。

经过教育改造,使乞丐参加劳动、自食其力的改造任务基本完成。“对于有劳动力而无家庭负担的乞丐,编成劳动大队,赴各指定地点参加劳动生产,现先后已送走两批。第一批一百二十四人,赴黄河修堤;第二批一百三十八人,赴察哈尔修坝及开荒。劳动大队出发时情绪很好,出发前设宴招待,当场有积极分子讲话,保证如期完成政府给我们的任务,并对干部们热心照顾表示谢意,出发时高举劳动光荣的旗帜,边走边唱,高呼共产党万岁等口号,沿途受到市民热烈欢迎,赞叹不已。”[4](pp.393-394)住在西四宫门口五条八号的小报童郭某(16岁),经过学习以后,决心要参加修黄河的工程,他说:“修黄河对人民有好处,我准去,将来我要做一个工厂工人。”临走前一天,八十多岁的老祖母到大队来,见了他就哭,他劝祖母说:“你别哭,我去做工,挣了钱寄给你!”[12]

(三)人文关怀,发扬民主精神是感化乞丐的重要前提

收容所的干部善于和乞丐打成一片,对他们进行教育。干部经常和他们在一起,给他们上课及个别谈话,使他们感到收容所温暖、干部可亲,改变了日伪时期给他们留下的对“收容”的恶劣印象与恐惧心理。总之,通过积极说服工作,打通了他们的思想,使其自觉遵守制度,这样便减少了他们的不满与对立情绪。一个月以前还是乞丐和小偷,在劳动大队经过一百多位荣誉军人不倦的教育和帮助,绝大多数都决心自愿参加黄河沿岸修堤。“荣军同志刚到劳动大队的最初几天,队员们把荣军看成政府派来押管他们的,因此在感情上是对抗的。但经荣军同志在日常生活中对他们照顾关心,主动的接近他们,和他们谈心,有什么说什么,非常亲热,这样就把心理上的对抗和隔膜很快消除了。开饭时,荣军替大家盛饭,还为病号端饭端菜。有些队员懒惰成性,不爱清洁,荣军同志就特别为他打水,甚至替个别学员洗脚。这样没有几天,队员们就一致感觉到当初对荣军同志的看法是完全错误的。他们说:‘同志们对待我们比亲哥弟兄还好!’”[12]

收容刚开始的时候采用随收随编班的方法,每12人为一班,选择表现较好的乞丐暂任正副班长;每三班为一分队,设分队长一人;三分队为一中队,设正副中队长各一人。另外,在先行收容的乞丐中找出一部分改造较好的积极分子,编入新队中去当班长,帮助进行宣传教育。在劳动大队,中队长、排长、班长由荣誉军人担任,副中队长、副排长、副班长全由队员自己来选举,这样在领导学习、管理生活的过程中,使大家认识到这不是“官家”的事,而是为了自己。“利用这种组织机构,经常的将我们的政策自上而下的灌入乞丐群众,使乞丐自下而上的向组织提供问题及意见,发扬民主集中制精神,进行管理。”[4](p.385)在收容所内,利用原有收容人员轮流值班,或是找几个表现较好的旧收容人员安排在新收容的乞丐里,一方面可以及时收集新乞丐改造的信息,一方面他们又起了模范带头作用。

另外,教养干部的行动也感化了乞丐。在收容所,“乞丐病了,由卫生局和巡回治疗队巡回治疗”。“干部和乞丐经常生活在一起,不拘不束的有什么说什么,安慰乞丐,教育乞丐,替乞丐解决问题,帮助乞丐写家信,并督促乞丐洗澡、理发,衣服破了、鞋不能穿了,尽可能的予以更换,乞丐们在外存放的东西,协助找回来。”[4](p.386)干部们深入群众和以诚待人的作风,使乞丐们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关怀,乞丐们的人格尊严意识被唤醒,同时感动了不少顽固不化的乞丐。在北平被收容的原国民党军排长苗某,初到劳动大队时什么都不谈,经过荣军和他接近,才知道他还在崇文门外手帕胡同的一家客店里存着被子和衣服,当天就由大队刘指导员把东西取回,原封不动地还给他,这一下可把他感动了,他说:“过去我们的‘长官’告诉我们说:共产党是哄人的,现在亲自看到了,原来不是这一回事!”[12]育幼所的乞童因为长期流浪街头,都染有很多恶习,在日常生活中经常互相打骂,嘴里的污言秽语极难入耳,往往因为一点很小的事情就打得皮绽血流,在干部们苦口婆心地教导下,这种情况也逐渐减少。

稍有瑕疵的是,北平解放初期的乞丐收容改造中宣传工作做得不够,只把收容改造当作政府的一己之任,没有动员社会各界的力量来形成更大的合力。后来北平市对此总结经验教训:“缺乏宣传工作,没有通过各种宣传方式,将处理乞丐工作与广大市民结合起来,虽然各界人民反映均很好,但在工作进行中显得有些孤立,这是这次工作中的缺点,正因为有了这些缺点,所以对于乞丐的组织系统尤其是乞丐头很少破获。”[13]

今天,北京已是一个人口上千万的国际大都市,但“乞丐现象”仍然存在,虽然没有像解放初期那样强乞恶讨,形成影响秩序的社会问题,但对社会风气、市容形象的影响是不容忽视的。总结解放初期北平收容改造乞丐的经验教训,对于今天维护首都的整体形象,具有一定的借鉴作用。

[1]调查乞丐工作报告(1949年4月)[Z].北京市档案馆馆藏资料,全宗号196,目录号2,案卷号191.

[2]余钊.北京旧事[M].北京:学苑出版社,2000.

[3]乞丐问题材料(1949年)[Z].北京市档案馆馆藏资料,全宗号196,目录号2,案卷号191.

[4]北京市档案馆.北平和平解放前后[M].北京:北京出版社,1988.

[5]北京市重要文献选编(1948.12-1949)[Z].北京:中国档案出版社,2001.

[6]平市无业游民又收容八百多[N].人民日报,1949-06-08.

[7]京收容乞丐近三千已分别安置劳动生产[N].人民日报,1949-11-20.

[8]收容乞丐工作总结(1949年6月21日)[Z].北京市档案馆馆藏资料,全宗号196,目录号2,案卷号20.

[9]改造乞丐,组织劳动生产大队[N].人民日报,1949-05-26.

[10]组织扒手、小偷、乞丐劳动生产队第一届总结报告(1949年)[Z].北京市档案馆馆藏资料,全宗号196,目录号2,案卷号190.

[11]超祺.平市怎样处理乞丐与小偷?[N].人民日报,1949-07-22.

[12]陈庆楣.“同志们对待我们比亲兄弟还好!” 荣誉军人改造乞丐小偷记[N].人民日报,1949-05-26.

[13]1949年工作总结(1949年12月30日)[Z].北京市档案馆馆藏资料,全宗号2,目录号1,案卷号55.

D631.43 < class="emphasis_bold">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

1008-7168(2010)01-0042-07

2009-10-16

廖胜平(1973-),男,湖南耒阳人,中共中央党校博士研究生。

岳 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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