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 琨
关于语言学名词审定工作的体会
董 琨*
术语是人类创造的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在各个学科领域通过语言表现出来的物化形式,也可以说是人类科学技术知识的结晶。对于现代社会的自然科学、技术科学、社会科学、人文科学的各门学科而言,术语体系既是学科现状和水准的体现,又是促进学科发展的催化剂。同时,术语还可以成为不同学科之间相互理解、沟通乃至于跨越、融合的最佳切入点。科学而完善的术语体系,对于社会进步、国计民生的意义和价值,也是不言而喻的。
随着现代科学的昌明,健全的术语体系对于学科健康发展的重要性,已经成为学界的共识。恩格斯曾经这样高度评价术语对于科学发展的重大意义:“一门科学提出的每一种新见解,都包含着这门科学的术语的革命。”
正因为如此,早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之初,就启动了现代意义上的学科术语建设工作。我国进入改革开放的新时期以后,专门成立了全国科学技术名词审定委员会,二十余年来共构建和审定了几十个学科的术语。新世纪伊始,术语工作扩展到社科和人文学科领域。语言学名词审定,就是顺应整个术语工作与时俱进的大好形势而发动和开展起来的,也是人文社科领域正式而全面开展名词审定工作的第一个学科。语言学与术语学有着最为密切的关系,因此语言学名词审定工作理所当然地得到了各有关领导部门 (如全国科技名词委、中国社会科学院、全国哲学社会科学规划办公室)的高度重视。更由于其自身发展的必要性和迫切性,得到了语言学界专家学者的热诚支持,积极介入。时至今日,已经取得了应有的成果。
此次语言学名词的审定工作始于 2001年,为国家社科基金立项的重点项目。当时有如下几项重要设想:
1.分设若干学科分支。大致根据《大百科全书》(语言文字卷)的分类,但“世界诸语言”“心理语言学”等阙如,而增加了“辞书学”“计算语言学”等。实际完成的 13个分支,大抵是在术语建设方面比较有基础或是迫切性比较强的学科。某些分支当时条件不够而未曾开展,现在也已专门立项进行,如语言教学。
2.每个分支均聘请资深的权威专家为首席或主持,由他们亲自动手或组织其他专家 (包括若干中青年教师和博士生)具体操作并进行把关。这些首席专家或主持人的单位包括社科院语言研究所、教育部语言文字应用研究所、北京大学、北京师范大学、中国人民大学、中央民族大学、首都师范大学、南京大学、厦门大学、安徽大学、上海外国语大学、广州外经贸大学等,均为相关领域的学术重镇。首席专家包括中国语言学会副会长、文字学会会长、音韵学会会长、修辞学会会长、对外汉语教学学会会长、中国辞书学会兼亚洲辞书学会副会长等,其阵容公认为学界的“一时之选”。
3.第一批审定的总条目,控制在 4000条左右。每个分支平均大约 300条。我们的设想是用数量来宏观调控和限制,便于每个分支遴选出比较基本的、重要的以及相对成熟的术语。
4.每一条均列中文名称、英文名称和简明的定义。由于内容“一步到位”,在很大程度上增加了此次审定工作的难度,拉长了完成的时间和进度。在自然科学和技术科学领域,有不少学科的名词审定工作是分两步走的,即先确定中英文名称,再完成定义。我们考虑组织这么多专家不容易,宁可慢一些,也要拿出相对完整的成果。
整个工作前前后后进行了八九年之久,这是事先未曾预料到的。在这几年的工作过程中,我们有以下几点体会:
1.语言学,或者推而广之人文社会科学的术语,作为学科的概念,较之自然科学、技术科学,具有一定的特殊性。
1)所指与能指的对应,不一定带有唯一性。例如:
词(word)既是词汇学的单位,又是语法学的单位;它的下位概念 morpheme,既作为“词素”(词汇·语义学)的英文名称,也作为语法学中“语素”的英文名称。
2)对于某些传统学科诸如音韵学、训诂学,此次的术语审定工作,带有清理或整理的性质。例如“等”作为音韵学中的概念,从来没有较为明确的、统一的界定。
3)某些在国内较为年轻的学科,此次术语审定工作则带有进一步构建学科框架的性质,例如社会语言学。
2.关于语言学名词审定的组织问题,即仅由一个研究所参与,还是整个学界都参与?
我们认为,两种做法各有利弊:前者便于组织、沟通,及时反馈与交换情况,编写成本相对也较低,但是在向学界征求意见时,可能不易取得一致;后者在组织、调度、联络方面工作量较大,编写成本也较高,但是由于已然调动了学界的力量,不同的意见已然在编写过程中得以沟通并基本解决,所以后期的统稿程序可能较为顺利,权威性也比较高。
语言学名词审定工作系由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负责。基于语言学界的情况,我们采取了后一种做法,即除了本所的专家以外,还广泛动员与组织了整个学界的力量,尤其是高校的力量。此次审定的 13个分支都分别设立子课题,慎重遴选各个分支领域中的权威学者作为首席专家或主要负责人,由他们再去组织所了解的相应领域的专家(大多是相应的学会)完成具体操作 (包括条目的确定、初稿的撰写、反复的审定)。
当然,在整个工作过程中,我们保持与各个分支的及时沟通与联络,尽可能参加各个分支的审定过程中的工作,并且就所发现的问题及时编写动态、情况交流,并提出我们的处理意见。事实证明这是行之有效的做法。
3.就整个学界而言,由于不同学术流派的存在,不少术语从名称到含义,都难免有不同的认识和理解,例如语法学的体系就是格外异彩纷呈的。有些老专家担忧术语审定将向某一体系倾斜,这也是我们要着重避免的结果。在审定工作的各个阶段,我们都注意吸收不同学派的专家参加,尽量做到化解矛盾,求同存异。现在的成果在这方面应该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4.吸收多数专家的意见。某些术语的归属,如有的专家认为“异形词”这个术语应属文字学,而学界一般认为是词汇学问题。最后只能从众放在词汇学部分了。
5.贯彻“四性”原则:
1)权威性,这从各个分支的首席或主要负责人的专家阵容大致可以表明;
2)可接受性,非学界共识而仅仅属于某一学派观点的内容,一般不予写入;
3)科学性,有的内容可能见仁见智,但不能有明显的知识性硬伤;
4)适用性,收入的应该是各个分支基本的、必用的、许用的学科术语。
但是,即便我们反复地作了努力,还是难以完全令人满意,所以本次公布的语言学名词审定成果,应该说在很大程度上带有征求意见的性质,而不是刚性的规范。希望将来在学界反馈意见的基础上,结合新的语言学研究成果,出版更加成熟的、水平更高的修订本。
我们认为,学科术语审定是一个没有终点的工作,任何阶段的成果都只是一个过程。所以,迄今为止,我们只不过完成了一个初步阶段的工作而已。有知识”,那么实行术语教育的广狭、快慢就决定知识的多少、深浅和力量的大小、强弱,决定国民科学素质的高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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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04;H083
A
1673-8578(2010)02-0007-02
*本文作者系全国科学技术名词审定委员会语言学名词审定分委员会主任委员,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研究员、原副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