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思双亲

2009-12-31 07:24王保花
散文百家 2009年12期
关键词:双亲脑海体面

王保花

“妈,你醒醒!妈……”二零零六年五月初六下午四时,伴随着我声嘶力竭的哭喊,妈与癌魔搏斗了一个月,终因体力不支,在亲人的泪光中安详地闭上了双眼。妈就这样不声不响地走了,任凭我怎样摇动,都一动也不动了,像是睡得很深;任凭我千呼万唤,却唤不回妈的一声回应,我知道妈踏上了不归路,我也知道从这一刻起,我就永远成了一个没妈的孩子。此时此刻,我的脑海里一片空白,没有一点思想,没有一点意识。当前来帮忙的邻居大婶们要给妈穿寿衣将妈放入棺材时,我死死地抱住妈,用脸贴着妈的脸,想多感受一会儿妈妈那尚有余温的身体。我轻轻地用手梳理着妈妈那东一绺、西一绺凌乱的白发。我想用我的诚心感动苍天,让妈再叫一声我的乳名“小宝”,哪怕是睁开眼看看我也行,可是没想到遗憾就这样永远地留在了我心中。

妈的脸渐渐变凉,身体也慢慢变硬。我泪眼朦胧地注视着憔悴的母亲,看着这熟悉而陌生的脸,看着这毫无血色、白得像纸一样的脸,我疑惑地想,这就是我那知冷知热,善解人意的妈妈吗?这就是那掏心窝子牵挂我的亲娘吗?您为什么不睁开眼睛看看女儿?为什么不用您那布满老茧的手摸摸女儿的脸?您就这样悄悄地从我们身边离去了,您就这样忍心把儿女们抛在一边,一个人独自到那个清凉的世界去了吗?

这时,我才突然想起当天上午,妈把我们姊妹几人叫到身边很平静地说:“我咬咬牙舍掉你们,你们也咬咬牙舍掉我吧!”我真恨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领悟到妈这句话的暗示呢?我这样盲目地乐观,可能是因为妈太自强,太不需要我的关照,什么事都自己做。为此,我至今都有一种无法释怀的遗憾。仔细想来,我算是大不孝了。妈妈年事已高,我却没有经常守在她的身旁,或忙于工作,或忙于家庭,或应酬交际。妈从没抱怨过我忙,总是叫我不要挂念她,就在她生病的最后一个月里,每当我去看她时,她都装出很好的样子,说一点都不疼。妈在最后一天让姐打电话叫我回去,一定是因为身体异常不适,有一种到了最后关头的直觉。妈是极要体面的人,不管条件、情况怎样,她总是把家里和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可是,在最后的几个时辰里,妈妈疼得大叫,疼得再也无法顾及体面、无法顾及自尊,撕去了身上的衣服,从床上滚到地上,从地上爬到床上。我知道,早晚有一天,人人都会有那个力不从心的时候。无论是多么强大多么富有的人,当面对疾病、灾难和意外时,都会感到无能为力。人们精神的痛苦可以用其他方式来缓解,而肉体的疼痛却是无法解决的。想到这,一股凄凉直逼心头。

妈,你就这样走了,走得如此突然。女儿还有满腹的话儿没有说,您却一句也听不见了;女儿还有许多该做的事情没有做,您却什么也看不见了。以后我再回到家来,还有谁向女儿问寒问暖,还有谁会把牵挂和惦念硬装进我的衣兜里啊!过去,每逢妈生日,我们一家四世同堂搞个热烈而又简朴的庆祝,那融融亲情自不必言说。每逢我生日,我会单独去看妈,买些妈爱吃的东西和衣服,以报养育之恩。可是这两年每到我生日那天,心情都坏到了极点,因为我已无家可归了。

妈,你就这样走了,任我把泪水哭干,也唤不回你那被风吹走的灵魂。

更没有想到的是,在我失去妈的伤痛还没有来得及修复时,爸也随后离开了我,那天是同年的九月十四日,和妈离世仅仅相隔四个月零八天。爸爸好像昨天还好好的,今天说不行就不行了,连个让我意识到的过程也没有。我知道爸是因为无法承受对妈的思念,身体说垮就垮了。

对于爸爸的匆匆离去,我至今不敢想起,也不愿相信这是事实,我就这样自我麻痹自欺欺人,能多久就多久。

爸妈离开我两年多了,每当看到一位和妈年龄相仿的老人,我总想走上前去问人家一句:“您老人家高寿?”心里默想:为什么人家还活着而妈却不在了?听到有人叫妈,我会很敏感地循着声音去找,呆呆地驻足伫立,回味着我也能这样叫妈的时光,然后用力地吞咽下我再不能叫妈的悲凉。眼看着别的女人陪着母亲购物,心中酸酸的。在商店里看到适合妈穿的衣服和鞋子,我仍会情不自禁地张望很久,挑来捡去,涌起给妈买的冲动。

我常常真切地感到,妈就在我身边,可当我伸出手去,却触摸不到一个实实在在的妈。在我的潜意识里似乎随时都能听见妈妈亲亲地叫我一声“宝”,可我又立即知道,“宝”这个称呼已经跟着妈一起,永远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没有谁再能那样血肉相连地叫我的小名,就是有人再叫我“宝”,那也不是妈的呼唤了。世界上很多东西可以更换,而爸妈却是惟一的。

平时看似坚强的我在面对失去双亲的悲痛时却显得如此脆弱,我的意志又是如此地不堪一击!这篇文章写得十分艰难,曾无数次开始写,悲痛又无数次地使我难以自持,以致于使这些文字无序并杂乱,我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失落、孤独和无助。在这样的变故以后,我已经不再是我,再也找不回那个天真开朗的我。“世事变化无常”时时冲击在我的脑海里。人生就是一次跋涉,走的路途越远,就会越沉重,因为已经背负了太多的太复杂的情感。放下,谈何容易?新的我将是怎样,一片茫然,我只求妈能常常走进我的梦里,让我知道她和爸过得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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