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 建
仁慈堂是天津最早的教堂,迄今已有300多年的历史,它的不远处就是李叔同的故居。
一、修女们来到天津
1848年6月21日,首批来华修女抵达澳门,1852年6月又前往宁波,建立了中国第一所仁慈堂。1862年,修女们建立了天津的仁慈堂。修女们刚来天津时,暂时住在河右岸的邱神父旧宅里,条件非常简陋,全部家当只有5把椅子和两口中国大锅。当地的百姓基于对西方军队侵华的憎恨,对她们并不接受,她们走在街上,常有人在背后指责。
修女们来到天津,先是救助那些倒在路边的危重病人。当时天津霍乱蔓延,每天约有400人死亡。修女们投身救治工作,诊病舍药,门前常常挤满了人,人们还从各处赶来,找她们去看望危重病人。修女们用的西药治疗效果很好,很多人得以痊愈,由此赢得了人们的信任。修女们在当地百姓和社会各界的支持下,各项慈善事业也相继展开,相继成立了法国医院(今妇产科医院)和多个粥棚。白帽子“姑奶奶”被百姓们叫响了。后来又成立了天主教仁慈堂孤儿院,院址在东浮桥西侧小洋货街32号,占地7.8亩,房舍191间。
二、儿童失踪引发的愤怒
仁慈堂的工作是收养孤儿与弃婴。由于华人自动将孤儿或弃婴送来的极少,堂中的主持人常常“奖励”送来孤儿与弃婴的人一些零钱用以鼓励。这给一些心术不正的人提供了可乘之机,便有拐子拐了小孩子送到仁慈堂领赏。她们还收留病得垂死的孤儿或弃婴,为了他们的灵魂能获得升天的资格,神父在他们气绝之前施以洗礼,在夜间用天主教的葬礼把他们埋葬在天主堂的坟地。棺材不敷之时,就把两三具尸骸合并装在一个棺材内。
儿童失踪的事越来越多,当父母的人无不提心吊胆。天主堂坟地埋的小孩子日益增多,老百姓当中就开始流行一种谣言,说天主堂的神父与修女经常派人用迷药拐孩子去挖眼剖心。不幸这时候仁慈堂的孤儿又染了瘟疫,有三四名相继死去,被草草掩埋,不料被野狗掏出来吃了,“胸腹皆烂,腑肠外露”。老百姓见了,以为这正是洋人挖眼剖心的证据。
正在此时,天津县知县刘杰捉拿到两个拐子,一个叫张拴,另一个叫郭拐。天津县的民团也捉到一个拐子,叫武兰珍,武兰珍供出是从天主堂的华人司事王三处领到迷魂药。还有一个拐子安三,却是“教民”,在“迷拐”孩子时当场被捕。
老百姓知道这件事后,愤怒难当。“(北洋)三口通商大臣”崇厚向法国领事丰大业交涉,要求调查仁慈堂的内部实况,提讯王三。(1870年)6月21日(清同治九年五月廿三)上午,丰大业带着道员、知府、知县到了建筑在黄海楼故址的天主堂提讯王三,与武兰珍对质,证实仁慈堂并无挖眼剖心之事。
三、法国领事丰大业枪击知事随从引发天津教案
下午,崇厚听说天主堂附近发生斗殴,正在派军官去弹压,丰大业却已怒气冲冲地来到三口通商大臣的衙门。丰大业身上挂了两把铳子(长手枪),一进门就对祟厚破口大骂,又拔出铳子放了一响。祟厚吓得躲进了房间。丰大业在客厅里摔茶碗、拍桌子骂个不休,崇厚只得出来,劝他有话好讲。
衙门外这时候已经聚集了很多老百姓。丰大业来时带着“法租界”的所谓“救火队”(fire brigade),实际上是“保卫团”,由租界上有体面或房产的法国人组成。老百姓见了“救火队”,以为丰大业图谋占领通商大臣的衙门,很为愤慨,其后听到枪声,越发怒不可遏。
天津县知事刘杰赶忙来维持秩序。丰大业从衙门走出来,碰到刘杰又放一枪,没打中刘杰,打伤了刘杰的一名随从。
老百姓立刻围住丰大业,将他乱拳打死,他的秘书西蒙与丰大业同时丧命,救火队的队员四散奔逃。
老百姓一不做二不休,转到离通商衙门东边不远的天主堂,杀死两个神父,把天主堂烧了;再到天主堂东边的领事馆,杀死了另一个秘书多玛散及其妻子。最后,到仁慈堂杀死10个修女,放出150名左右孤儿,将仁慈堂付之一炬。另有法国商人夏勒迈松夫妇、3名俄国人、三四十名教民(信教的中国人)被杀。这3名俄国人是被错认了的,老百姓以为他们是法国人。
英国人的4座教堂与美国人的2座教堂同日被毁,老百姓以为这6座教堂也是法国人的。
四、曾国藩办案
天津的洋人紧张起来,他们在英国领事李蔚海的领导下,成立了一个“自卫队”,然而老百姓并没有再对他们进攻。4天以后,清廷命令直隶总督曾国藩去天津查办这个案子。
曾国藩一到天津便撤换了天津道、天津知府、天津知县,查了一阵儿,认为仁慈堂的修女“挖眼剖心确非事实,迷拐人口、实难保其必无”。因为,倘若挖眼剖心是事实,“则堂内必有千百无目之人,毁堂之时何无一人见在?”为什么说“迷拐人口、实难保其必无”呢?因为“天津之王三、安三,河间拿获之王三纪,静海现留之刘金玉,供词涉及教堂,在在可疑。”
但是,为了避免刺激洋人,尤其是为了避免刺激法国人,曾国藩把有关迷拐的一节在奏疏中“言之不实不尽”“诚恐有碍和局”。
英、美、法、比、俄、普、西七国驻华外交代表联名对中国抗议,法国代办罗淑亚单独要求将天津知府、天津知县与提督陈国瑞斩首抵命,各国聚集了若干兵船在天津与烟台,实行威胁。
曾国藩答应赔偿教堂损失,惩办杀人凶手,但拒绝以提督、知府、知县三个无辜的人抵命。
罗淑亚一度想使用武力,但法国海军的指挥官没有表示同意。原因是2月19日普法战争爆发,除巴黎当局正式训令,不便对中国启衅。罗淑亚因此也软了下去。
曾国藩、慈禧太后与恭亲王并不因法国局势的变化而改变,一秉原定方针进行。曾国藩一面交涉,一面大捉所谓凶手,分别请旨判刑。被判死刑15人,后又加杀5人,凑足20颗头颅,替法国人出气。被判充军的前后共有25名,知府张光藻与知县刘杰押交刑部,请旨判以终身充军。事后曾国藩对人说,他明知张、刘二人无罪,为敷衍法国人只得牺牲他们。
清廷赔偿教堂损失13万两白银、死亡者抚恤银25.5万两。此外,赔3万两给3个被错杀的俄国人,赔2500两给英国教会、4785.19两给美国教会重建被毁教堂。
天津教案未结,清廷调曾国藩为两江总督,李鸿章为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曾国藩留在天津,到津案结束以后才去京城“陛见”。
10月5日与9日,清廷连下两道谕旨,将一干“人犯”分别斩首、充军;10月18日,恭亲王以总理各国通商事务大臣的名义,写信给罗淑亚,开出赔偿费的清单。清廷派崇厚为特使,去法国道歉。
清廷如此卑辞厚礼,罗淑亚乐得接受。这时候,法国已被普鲁士战败,拿破仑第三作了威廉第二的俘虏。崇厚到了法国,找不到法国的新元首或一位能代表元首的部长,决定放弃道歉任务,经美国回国。他到美国后,接到清廷谕旨,严令他再去法国。次年11月23日,崇厚终于见到法国第三共和国首任总统梯也尔,面递同治的道歉书,向梯也尔表示,希望他认可清廷的惩凶与赔款两项措施。
梯也尔回答说:“法国所要的,并非(中国人的)头颅,而是秩序的维持与条约的信守……在巴黎设一个公使馆,于中国很有好处。”一场大案子,到此总算结束。
(责编 张静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