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哨卡老班长

2009-12-29 00:00:00冀晓青
今日文摘 2009年3期


  那年春天,新兵下连我被分到海拔4000多米的青藏高原雪山上的3号哨卡,那里距中队80多公里,周围荒无人烟,常年积雪,空气中的氧气含量不到内地的三分之一,一年大雪封山的时间有八个月。
  已经记不清是哪一天,排长带着我走了四个小时的山路,翻了三座雪山,才到达我要生活工作的3号哨卡,把我交给了哨卡唯一的战友——老兵班长薛亮。
  第二天,我早早地起床,按照新兵连的习惯,打扫了营区的卫生,站在空旷的高原,望着远山和天上飘逸的白云,心里涌动着一丝寂寥和惆怅。望着排长渐去渐远的身影,我的心像雪山上的冰凌,眼里浸满了泪水,模糊的视线中,我看到了哨位上班长挺拔的身姿。
  班长也是新兵下连后来到哨卡的,坚守的7年中,战友换了一茬又一茬,而他始终把哨卡当作自己的家。
  有一天,我问班长是什么力量使他呆在这里,他对我说起一段往事:他到哨卡的第二个冬天的一天,他突然觉得肚子钻心地疼,吃了药还是不管用,他的班长非常着急。由于大雪封山,中队卫生员上不了山,老班长只好独自下山寻药,没想到刚出去不久就遇到了雪崩。久等老班长不回,他把消息报告了中队,中队官兵紧急救援,老班长却始终没有醒来,永远留在了雪域高原。
  在整理老班长的衣物时,发现老班长一年前写好的遗书——为了哨所随时做好牺牲准备。
  他在哨卡旁的山坡上用石头垒起了一座衣冠冢,刻上老班长的名字,让老班长永远守卫着3号哨卡。从那以后,他就坚定了在哨卡呆下来的信心。
  一天傍晚,班长接到中队的电话,说未婚妻已到了中队要上山来看他。放下电话,班长看着未婚妻的照片发呆,茫然又兴奋。那是他谈了近9年恋爱、入伍后只见过两面的心上人,他不想让未婚妻知道自己呆的地方多么艰苦,一直在信里、电话中向恋人描绘这里的风景多么优美、气候多么宜人。这可怎么办?整个晚上班长翻来覆去都没睡好,我却沉浸在与未来嫂子见面的兴奋中。
  第二天,我俩起床很早,把房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可一打开房门,我们傻眼了,昨天还是晴空万里,今天却鹅毛大雪疯狂地飘。班长出了哨卡,抖了抖身上的棉大衣,沿着山路走下去。一个多小时后,他远远看到指导员带着自己日夜思念的恋人出现在对面的山脊上。然而,眼前的道路被雪崩堵死,直线不过300米的距离,一对恋人被阻隔。他俩大声喊着对方的名字,大山里回荡着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嘶哑的呼唤。
  我未来的嫂子走了,已等不到道路疏通的时候了。班长和未婚妻通了电话,嫂子说:虽然仅300米的距离却没能相聚,但听到了声音,看见了人影,已经很幸福了。
  那天晚上,我和班长谈心。他对我讲起了他俩中学时幸福的初恋、七年间的相思。他说,作为一个兵,选择了军营,就要把青春献给岗位,不能因为儿女情长而辜负忠诚的誓言,岗位虽小但要自觉践行武警官兵的职责使命。
  从他的眼神里,我读到了一位老兵的坚毅。后来,我们在营房门口修了个假山,用大红油漆在上面书写了“高原风雪冷,心中炉火红,苦乐有取舍,志在写忠诚”的诗句,激励自己在艰苦的环境中锻炼成长。
  第二年,我考上了军校。离开雪山哨卡的那天早晨,班长坐在山腰等我出来,他微笑着从衣袋里取出一个用报纸包好的东西,嘱咐我到学校后再打开。我小心地把它装进了背包,告别了班长。
  一晃十多年过去了,我一直把他送我的那本《党章》珍藏着,每当我遇到困难都会拿出来看一看、读一读,便会有一股暖流在心中流淌。
  我上军校的第二年,班长在配合公安民警抓捕射猎藏羚羊犯罪团伙与犯罪嫌疑人搏斗时英勇牺牲了。在他的遗物里发现了一份他到3号哨卡后给党组织写的遗书和未婚妻给他的120封情书……■
  (赵涛荐自《中国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