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超越还是回归?

2009-12-28 02:12吴兰丽
湖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09年5期
关键词:自由

吴兰丽 林 凇

[摘要]自由时间是人类社会的真实的社会时间表现,在不同的社会历史阶段它所呈现的内容不同。现代社会高新技术带来TA-类生活水平和生活质量的提高,伴随着消费时间的突出地位,景观时间进入了人类的生活,它以一种虚假的真实充斥着人类实践活动和思维领域。如何认识自由的时间将成为注解、反思人生的积极态度。增强对于自由时间的认识,将为我们现代化建设注入社会活力和生命动力。

[关键词]自由;自由时间;劳动时间

[中图分类号]B016.9[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8-1763(2009)05-0115-04

社会时间是人类社会运动发展的时间,是人所特有的时间。社会时间就是人类的生存方式,不同的社会时间观会呈现不同历史阶段人们的生活状态和生存模式。然而对于自由的追寻则是人类无法停歇的理想,对于自由时间的追寻也是社会时间研究中一个题中应有之议。学界多从马克思的自由时间出发来研究人类社会的发展和人的全面自由的发展。基于此,本文尝试着超越原有研究范式,将自由时间纳入社会时间的研究范畴,立足于马克思和前人自由时间的研究,追问自由时间存在的合理性,合法性和可行性,最后达到一种对于人类社会时间的本质的回归。

自由虽然是个老生常谈的话题,尽管它总是以一种理想的状态献身,人类生存的意义却始终离不开对于自由的追求,人一直活在对于自由的向往之中,正如人不可逃离社会时间的境遇一样。既然自由经常被提及,那么就不能落入对于自由认识的窠臼。黑格尔认为人的本质性存在即道德、伦理和宗教虔诚是主观意志与合理意志的结合,这种结合就是全部的道德,也是国家,国家是个人可以在其中拥有和享受自由的现实形式。因此个人追求的自由只有服从国家的法律和道德才是真实的、真正的自由。那么,并非一种无所不能、放任自流,自由是有底线的自由,它受制于道德、法律,作为社会人的存在,社会就是自由的底线,社会一方面为人类的自由提供了可供发展的无限开阔的境界,同时社会又为自由设置了屏障,人不能离开社会而生存,否则人就不成其为类存在。

所谓“自由时间”,是以时间作为关键词,用自由进行修饰,那么自由时间就是时间的一种主动的状态。自由时间不是对于时间的占有,也不是对于时间的屈服,社会时间作为主体具有绝对的主动性,它就是按照其本真的状态进行运作,它是对于人类生存状态的真实展现和描述。对于自由时间的认识最早源于亚里士多德的“惊奇、闲暇和自由”时间。而对此作出科学界说的还是马克思。自由时间出现在马克思的劳动时间里。马克思将工人劳动的时间分为社会必要劳动时间和剩余劳动时间,前者直接创造的满足劳动力基本需求的所需要的时间,而后者才是资本家所在意的有价值的时间,能够创造剩余价值为其带来超额利润时间。如果按照此种社会时间的划分来看,根本不可能存在自由时间,于是马克思提出对于尽量缩短剩余价值的劳动时间相对延长属于劳动力自己的自由时间,即马克思所说的,工人还可以支配的时间,具体来说就是“用于娱乐和休息的余暇时间”和“个人受教育的时间、发展智力的时间,履行社会职能的时间,进行社交活动的时间”,而且“自由时间不论是闲暇时间还是从事较高级活动的时间——自然界要把占有它的人变成另一主体,于是他作为这一另一主体又加入直接生产过程。对于正在成长的人来说,这个直接生产过程同时就是训练,而对于头脑里具有积累起来的社会知识的成年人来说,这个过程就是知识的运用,实验科学,有物质创造力和物化中的科学”。总而言之,马克思的自由时间是指社会必要劳动时间以外的可供个人随意支配的闲暇时间,是劳动者生活时间的一部分。如果只是仅从马克思对于自由时间的划分难以看出具体的自由时间为何,它似乎十分抽象。我们在此借用马克思关于自由时间的划分方法而已。已经远非马克思所说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剩余劳动时间和自由时间,并且自由时间是除开前两者之外的第三类时间。

马克思的自由时间一说为我们的自由时间提供了可能性基础,如果只是认为马克思仅仅是从生产力这个角度来看自由时间这个问题,并把自由时间作为衡量社会发展的尺度,那就流于一般化的理解了。马克思创造了自由时间概念,是为了说明人类在改造自然,并摆脱自然必然性的同时,最终的意义还在于人类自身对自由的确证,也就是说人类社会的发展不仅仅只是物质财富的发展,最终的目的还是要实现人类自身的全面发展,达到真正的自由。也正是基于对马克思时间理论的继承和批判,笔者在此提出了两种自由时间说,而它们均存在于对于社会时间的生产领域和消费领域一说。一种自由时间是满足劳动者自身生产所需的时间,即劳动活动中的个体是自由的个体,其生产是为了满足人的类存在,人进行知识学习、技能培训、审美和艺术的熏陶等等以达到人的修养和自身素质的提高,这显然是与马克思的满足人的基本劳动所需的资本主义的劳动力价值是不同的,后者是基于劳动力能够出卖自身的自由基础上所创造的劳动力价值,因而也注定了这个社会必要劳动时间就是劳动力赔偿自身基本需求的成本;而前者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的自由性的体现,有一个不同的前提,那就是由于个体是具有人身自由而不依附于任何其它主体和不具有人身限制的,从而决定了他也不会为谁而补偿,因而这个社会必要劳动就转化为人的自由时间。他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生存和发展而进行劳动,并获得了自由时间。另一种自由时间是满足社会个体继续再发展而经历的消费领域中的时间。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得闲暇时间、娱乐时间。前一种自由时间如果说类似于但又不是社会必要劳动时间,那么后者就是类似于又不是剩余劳动时间,因为这一种自由时间是作为劳动者主体身份转换——消费者的剩余时间。这与马克思所说的剩余劳动时间不同在于其所属的主体不同,而带来了根本性的差别;如果说前一种自由时间创造了物质性的财富,后者就创造了精神性的财富。两种自由时间是相互关联和影响的,闲暇自由时间的获得一方面是自由的劳动时间的释放,而自由劳动时间保证了闲暇劳动时间存在的可能性。

自由时间的获得来自两个方面:一方面。关于自由时间的合理性获得。个人对于自由时间的创造和获得为社会时间的自由态提供了合理性基础,这也正是我们当前的现代性社会区别于传统社会所在,传统的社会时间关注的是过去的创造,现代性社会不仅聚焦于当下和现实,而且以未来的反思性批判当下。特别是在我国传统社会中,由于长期受到高度中央集权的影响,国家和社会的至高权力和统治地位以绝对的优势压制着个人的自由,个人的时间处于一种长期依赖于自然和国家的被动的时间状态,即个人时间被无情地占用。现代社会由于充分尊重并发挥了个体的主动性、创造性而非以绝对的统治手段提高了社会整体的生产质量和人们的生活质量。相比而言,现代社会个人的发展为自由时间

的合理性获得提供了基本保证,此一过程正是一种“去社会化”的过程,即社会和国家不再作为制约人发展的桎梏,社会的本性理所应当回归到马克思所言的人的本质属性中来,“去社会化”其实也是一种“再社会化”的过程,即重新建立一种新的社会时间观——自由的时间。这也是自由时间获得的第二方面的内涵。自由时间的获得赢得了社会的健康发展,社会重新回归到其本真的面目,自由时间同时也建构了新的社会模式。社会就是个体自由发展的空间,社会就是自由时间的形成境遇,是自由时间形成过程的产物。

自由时间的获得的重要途径——节约劳动时间,当然这个时间必然是社会时间,因为自然时间总是匀速一维向前发展,不受其它因素的影响,时间的节约就是对于社会时间的节约和高效率的运用。由劳动时间的节约所创造的自由时间开辟了人类生活的新空间——精神生产活动的空间,进而也是人的活动走向全面性的过程。“节约劳动时间等于增加自由时间,即增加使个人得到充分发展的时间,而个人的充分发展又作为更大的生产力反作用于劳动生产力”。自由时间的充裕必然促进劳动意义的变化,即劳动由谋生的手段转变为生活的目的,转变为自由自觉的活动,从而排除异化劳动对人的限制和压抑,促进人的创造性能力的极大发挥。

节约劳动时间同时还意味着对于生产技术和工具的改进和创造的实现,即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的验证。伴随着现代社会信息和网络技术的发展,充裕的自由时间必将打破传统的生产方式,这样人不再局限于旧式的社会分工和社会生产模式,而是积极发挥自己的能动性和创造性。人的自由时间中必将充斥着无数的具有创造性的活动。节约劳动时间就是提高劳动的生产效率,相对缩短社会必要劳动时间,当然,节约劳动时间是在最高效整合社会资源的前提下,对社会资源的合理化配置和生产,以求达到最高的效率,最大化地为自由时间创造充分的空间。上世纪60年代,平均主义的思想带来了中国人吃大锅饭的普遍心态,尽管平均主义是一种理想化的社会状态,但还只是一种美好设想,理论的提出同现实生活水平相去甚远,因此这时的人们都采取的是一种平均主义的时间观,大家一起劳动,一起消费。那么是否可以说这就是合理的、平均的状态,回答当然是否定的。此时,人的积极性和创造性掩埋在平均主义的谎言中,人们也在默认中随波逐流。一旦谎言被揭穿,当我们正式面对物质的贫瘠和精神的匮乏之时,隐匿在平均主义中的人性的积极的一面会由被动的唤醒到主动迎接挑战。最终的标志便是自由时间的获得,按劳分配的分配方式取代了理想状态下的按需分配,使得人们重新回到现实生活中来,按照劳动所得进行分配,并最大限度地调动了人们的积极性,特别是在物质积累还很缺乏的时候,我们不得不努力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加大对于物质财富的建设。物质的获取同样带来了人的自由意识的增强,工作日与休息日的调整表明了对于自由时间的重视,更深层面地来讲是对于个人自由的尊重,这也是对于人的类本质的最高确证,也是马克思所要追求的人的全面自由的发展状态。可以见得,自由时间的获得与自由的理想状态是两种不同的自由状态,前者是自由的现实状态,后者是自由的理想状态,前者可以实现,后者不能实现。因此,自由时间的获得必须以主体获得的物质财富为基础,个人占有一定的物质资料的生产,而不是完全地被占有;自由时间的获得还必须坚持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仅仅只是抱有自由的理想还是不够的,这样才可能赢得自由时间。在自由时间中,人们可以通过交往、教育和学习、接受精神的教化,不断地满足人们不断增长的精神需要,并且能够在自由时间中不断创造出更优秀的精神财富,在此基础上,实现人的需要的丰富性、全面性,同时实现人的全面性发展和对于自由的向往。

任何一种解放都是把人的世界和人的关系还给人自己。而基督教和国家都是人的一个中介物,人把自己的全部神性、全部宗教的狭隘性转移到了基督教的身上,同时人又把自己的非神性、全部的自由寄托在国家的身上,因此对人的全面的解放也就是将中介物的揭除,展示出人的本真的状态,而中介物身上所附有的特质都是人的片面性,狭隘性的一面。这种揭除并非彻底的消灭,而是揭开他们试图作为人类本质的面纱,将人的真性赋予人自身。那么,对于自由时间的追问,也是对于限制自由时间障碍物的移除,同样对于原有设置的否定必将会带有预先的成见,这样以来难免造成旧有限制物的废除又会以新的设定物,最终自由时间追寻的目的与现实的达成会自相矛盾。然而能否设想没有任何限制物和成见的自由时间,回答是否定的,那么我们就只能无限地接近自由,这其实也正好符合自由的理想性的特征,自由时间也是一种理想性的时间状态,并且我们也自然会为自由时间设置一个底线——社会,自由时间形成于社会中,而社会又是自然时间的空间产物。当代中国还存在很多的不自由的时间,有时候它们会控制我们,让我们处于被动的消极状态,有时候时间还可能停滞不前,需要在国人不断反思和批判之下前行。自由时间的获得不是简单的对于时间的节约和节省,自由时间就是人的自由状态的反映,拥有自由时间的多少人的自由度就有多高。因为自由时间本身就是对于人的实践创造活动的叙说,更是对于人的类本质的确证。那么获得自由时间就必须处理好公共时间与私有时间的关系,既要尊重和创造私有时间,又要努力整合私有时间以提高公有时间的利用率。总之,最终目的在于提高自由时间的拥有度。

现代社会个体主体性的凸显和对于个体地位的尊重而带来了社会时间的丰富内涵,在马克思提出的生产时间之外出现了消费时间,而在消费时间中又存在着一种景观时间,因而不仅是在生产领域出现了时间的异化,在人的消费领域也同样出现了时间的异化,因而对于自由时间的提法应运而生,自由时间就是独立于上述时间之外的社会时间的积极表现形式。当然消费时间也是自由时间的表现,然而景观作为一种假相,充斥着人的大脑,媒体的大肆渲染、转瞬即逝的时尚潮流等等,它们制造了大量的宏观时间流,让人在其中找不到自我,意识不到自我的存在,人只能跟随着时间的流逝被动地接受和被植入各种信息,特别是反映在消费社会中人的无意识的被动的消费意识,就是人在不知情和无意识状态下,让各种景观现象不自觉夺取社会时间的地位,以占据人的世界剥夺人的真实存在。正如对于时间的无意识认识一样,景观时间悄然进入人的世界而人自身却没有意识到。景观时间如此席卷我们的生活,而人又不可能自觉自身的存在,就会进入一种仿真的人的世界,即将景观时间视为人的真实时间,景观生活也成为人的真实生活。消费时间的赢得是人的自由时间的新的发展,也使得人的类本质得到进一步的确证,然而,景观现象的狂轰乱炸,景观时间的出现占据了人的绝大部分的私人时间,遮蔽了人类的真实生活。哈贝马斯在谈到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时,严厉地批判了现代社会的景观现象,“公民的知情权不能靠商业电视台主导的媒体文化来满足,这样的世界里充斥着容易消化、无需思考的词语”。景观时间以一种虚假的真实充斥了人类实践活动和思维领域,过渡消费而带来资源消耗、环境污染、虚假的市场现象;畸形消费而带来的价值观缺失,等等。因而人们不得不为此而买单。不正常的市场运作模式而带来的虚拟经济,金融体系的连锁反映而导致其体系崩溃。

反观现代社会中的消费时间和种种景观时间,非但不是客观、真实地再现人类生活的本来面目,而是在不停地耗费人的精力、剥夺人的自由时间为代价,逐渐远离我们所要努力追寻的人类的真实的社会时间——确证人的类本质的自由的时间。反思旨在超越,而超越促成回归。自由时间的回归,不仅是理论层面对其进行重新的诠释和认识,也是一个实践层面的操作,如制度、法律的完善等等。人类的社会时间就是人类的生活方式的展现,对其反思亦即对人类生存方式的反思。对自由时间的再认识,意在从根源上为实践层面提供一个合理性和合法性的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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