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媚柳
摘要:在环境危机,能源日渐显出枯竭之势的当下,西方环境伦理学应运而生,以期在重新认识人与自然的关系的基础上,从改善人类自身的环境观念出发,寻求一条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可持续发展路径。在将西方环境伦理学与中国古老传统哲学——老子哲学的对比中,可以发现在我国古老的智慧中早已蕴含现代环境伦理意识,无论是从人与自然的相对统一性、所有存在物的平等性,还是地球生态圈的整体性等角度出发,老子都一再强调人与自然间存在的共生共存的伦理关系。对老子哲学中所蕴含的环境伦理意识的挖掘,将开启运用中华传统哲学智慧解决现代环境问题的新路径。
关键词:老子哲学;蕴含;环境伦理意识
中图分类号:B223.1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2589(2009)26—0013—02
中国传统文化中有许多关于环境伦理的观念,网开三面[1]、里革断罟[2]等历史故事中就蕴含了丰富的环境伦理意识。孔子说:“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3]这里“天”就是指包括四时运行、万物生长在内的自然界。列子说:“人与天地也同,万物之形虽异,其情一体也”、“天地含情,万物化生”[4]。西汉史学家司马迁论及他的写史目的时说:“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5],点出了中国传统哲学和文化的核心——人与自然生生相息的有机宇宙观。其中尤以老子提出的:“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6]是从人在宇宙中的位置、人与宇宙万物的关系这一宏观超越的视角来审视了人类社会生存问题,其最重要的思想成果是揭示了存在于宇宙之中而又约制宇宙万物的恒常规律——道,发现了人类与宇宙万物对立统一、相辅相成的同一性(或曰“同构”)和整体性,以及有无相生相待、阴阳流转变化的客观必然性。这是一种大宇宙观,一种宏观的生态理论,它的特点是将人、社会放在宇宙大背景中寻找共同根据(终极关怀),以建立人与自然良性互动协调统一的依存关系。
不难看出,老子的思想不论在价值取向还是方法论上,都与现代环境伦理有着奇妙的暗合!其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人与非人存在的对立统一性
老子谓“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7],又谓“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8],再谓“万物抱阴而负阳,冲气以为和”[9]反复强调了万事万物之间的对立统一性,认为任何事物都有它的对立面,同时又因着它的对立面而形成。人为了自身存在的更加独立自主,不断地向非人存在物探索、索取,加强了人与非人存在之间的对立,工业社会以来,科学技术对大自然的每一次看似胜利的征服,都更加坚定了现代人人定胜天的信念,将非人存在的自然环境完全视为开发研究、开采索取的对象,完全忽略人本生于自然环境且将永存于且只能存于此的人与非人自然环境的统一性,是工业社会环境恶化的一个重要思想源头。施韦泽曾经在他的《敬畏生命》一书中提到“放射性元素聚积在这些植物中……我们吃了动物的肉,而动物由于吃了草而吸收并在体内聚积了放射性元素,现在则被我们吸收并聚积在体内了”[10],世界著名的生态哲学开拓者和奠基者罗尔斯顿也在他的《哲学走向荒野》中指出“有很多自然的东西被编入我们的遗传程序”[11],“人类可以被称为‘与环境相互作用者,其之所以能成为人,是由于环境的造就。环境对人类的作用,并非只表现为对抗,而也表现为一种与人类的互补”[12]。可见,西方环境伦理观里面也同样蕴含着对人与非人存在间对立统一关系的认识。无论是老子哲学还是西方现代环境伦理观,都无一例外的意识到人与非人存在的对立统一关系,对这一关系重新认识将是解决当代环境问题的有利思想武器,使人从与非人存在的对立面重新思考并逐步走向统一,是环境伦理之思的一个重大突破,也是对老子哲学思想中所蕴含的朴素环境伦理价值的重新发现。
二、所有存在物的平等性
老子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13],指明人与万物都来自于同一个“道”,由“一”作为一切之根本,进而生出阴阳之“二”,再用阴阳合和为“三”,最终生万物。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到,既然同源于“道”,那么纵然是形式上千差万别的各类存在物之间,便丧失了高下之分。老子再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14],进一步指出:天地不情感用事,对万物一视同仁。圣人不情感用事,对百姓一视同仁。在“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15]中,老子再一次清楚指出人与天地万都是平等的。虽然这种提法与现代西方环境伦理学中的带感情的平等论略有出发点上的不同,但就其对所有存在物的平等性的关照上,却是始终有着一致的。西方环境伦理学家们不断地在价值层面为非人类存在物寻求伦理地位,比如罗尔斯顿,他分别从经济价值、生命支撑价值、消遣价值、审美价值、生命价值、多样性与统一性价值、稳定性与自发性价值等方面去为非人存在物确立价值根底,其本质目的在于通过对其存在价值的肯定去获取其伦理地位的肯定,然而,无论怎样的价值追寻,其始终无法摆脱的困境在于对人类中心主义立场的无法放弃。之后的辛格、雷根为了摆脱这样的困境,分别提出了动物权利论与动物解放论,这里理论从痛苦计算、天赋价值等角度肯定了地球上所有非人存在物在脱离为人福祉的基础上的自我价值,逐步站在了非人类中心主义的立场上,西方环境伦理在平等性伦理观上的这一次从人类中心主义向非人类中心主义的转向,使其基本立场与老子哲学中的平等观进一步得到契合。
三、地球生态圈的整体性
在《老子》开篇第一章中就有指出:“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此两者,同出而无名,同谓之玄”[16],这便是老子的整体观——“有”、“无”都能皆统一于一个“玄”。可见在老子哲学中,天地之间所存,皆属同一整体。老子又讲:“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17],更是从互助共存的角度提出了其朴素的整体观。老子还进一步指出“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18],似乎预言了工业文明的繁荣之后隐藏的环境、能源危机。罗马俱乐部在《增长的极限》中指出“随着增长接近于这个系统所处环境的最终极限或负荷能力,负反馈回路变得越来越强。最后,负回路与正回路平衡,……负反馈回路包括环境污染,不可再生资源的耗竭和饥荒等一些过程”[19]。“我们在探讨一种模型输出,它代表一切的世界系统:1.可以维持,没有突然和不可控制的崩溃;2.可以满足全体人民的基本物质需要”[20]。罗尔斯顿也强调:“每一种生命都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在与环境的适应中存在。”。西方环境伦理学家们显然也意识到了地球生态圈的整体性,并且希望从这种整体性出发,建立新的环境伦理秩序,以实现人与环境的和谐共生。由此可见,老子与西方环境伦理学家们都提出了整体性的观点,且其落脚点都在于保持整个生态系统的和谐共生。当然,由于时空上的巨大差距,东西方的整体环境观,还是存在一定的距离,西方环境伦理学的整体观,是在还原基础上的综合和组装,其立足点仍然还是在于追求个体利益的最大化,而东方哲学的整体观,却是始终立足于整体本身。
综上所述,老子的思想分别从对立统一性、平等性、整体性方面与西方环境伦理学构成了呼应,能够为现代环境伦理学的建设提供一些古老的智慧精华,引领新的致思理路。但是,也不得不指出:老子的思想绝不是独立自觉的环境伦理学理论(前工业社会不存在生态危机),虽然其有着非常重要的可与现代环境伦理学说协洽贯通的哲学旨趣,包含了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生态学的基本精神。正是从这一角度出发,我们不能说老子哲学本质上是一种环境伦理哲学,但是,我们也无可否认,它的确是站在了宇宙本原的高度,以其博大精深的智慧,思考着人类社会的存在状态与生存方式,并努力为之指出切实可行的路径。
参考文献:
[1]司马迁.史记[M].北京:中华书局,1982.
[2]尚学锋,夏德靠译注.国语[M].北京:中华书局,2007.
[3]张燕婴译注.论语[M].北京:中华书局,2006.
[4]景中译注.列子[M].北京:中华书局,2007.
[5]吴楚材,吴调侯选编,王英志注评.古文观止注评[M].南京:凤凰出版社,2005.
[6]、[7]、[8]、[9]、[13]、[14]、[15]、[16]、[17]、[18]饶尚宽译注.老子[M].北京:中华书局,2006.
[10]阿尔贝特·斯韦泽.敬畏生命[M].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3.
[11]、[12]霍尔姆斯罗尔斯顿.哲学走向荒野[M].吉林:吉林人民出版社,1997.
[19]、[20]丹尼斯·米都斯.增长的极限[M].吉林:吉林人民出版社,1997.
(责任编辑/石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