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青松
“春江水暖鸭先知”。早春二月,湍河里的野鸭们便以欢畅的凫游,发出“春来了”的信息。沿着滨河公园上鹅卵石铺贴成的曲径漫游,凭着大弧形的白色堤栏仰视,放飞探寻春色的目光去观柳相、赏柳色,“远看柳色近却无”的感觉油然而生。那淡黄微绿的柳色,是微泻的春光,是萌芽的春天。柳树,是北方落叶乔木中最先吐绿发芽者,无愧于“春天使者”的美誉。仲春三月,湍河柳树活力四射,已出落成青春少女,展示着她们最清纯的风采:条条柳枝婉约而流畅,流露出东方女性的含蓄神韵;娥眉般的嫩叶与圆柱形的柔荑花序,同生同长,共表一枝,颜色黄绿。如果说根根柳丝是柳姑娘的“秀发”,那么这柳丝上的花絮则是秀发上的翠玉“发卡”。绿色的柳浪与湍河里的清清涟漪“一风”相承,遥相呼应;柳浪起起伏伏,似乎是春风这把无形的梳子,温馨地梳理着一头秀发。那衣饰华丽的黄鹂,在柳树上流利地解说着古老的“柳枝词”,发布着“一行白鹭上青天”的新消息。暮春四月,湍河柳树已是靓丽的成熟女郎,吸引着人们“放电”的眼球。风和日丽的日子,若坐在滨河公园的休闲长凳上,品着石桌上的“雨前茶”,一边悠闲地赏柳,一边听歌曲《春风吻上我的脸》,你会觉得无限的惬意。柳树的“发式”新颖别致,不拘一格——早柳之枝,如直线式短发,被春风这把剪刀削薄得清爽简洁、轻盈剔透,以主干为中心,呈放射状向四周挺立,明朗与干练呼之欲出;和风吹来,略带“凌乱之美”。垂柳与金丝柳之枝条近似,都如窈窕长发,飘动着随意自在和无拘无束的浪漫,透出妩媚的风姿。曲柳呢?它们彻头彻尾自然弯曲的枝条,如缱绻的长发,卷出青春奔放的螺旋状波浪,曲出纤巧柳梢优美的弧度。四种柳树之色泽大同而小异——或淡黄,或浅绿,或黄绿,或翠绿,表现出不同的“门第”差别,丰富着柳树“家族”的色彩。错落有致的不同柳姿,调整着视角与审美的情趣:纵深幽静的林荫堤路,净化着读书和健身的心境。斜风细雨的日子里,立于河岸之亭榭赏柳,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精致的雨滴从天空飘然降临湍河水面,水面上顷刻间滋生出无数的小圆圈;这数不清的几何图案不停地刻画着,又消失着,生动着河面,变形着柳影。远处雨中的岸柳一抹暗绿,一派迷离,恰如雾里看花,呈现“烟柳”那难以言表的“朦胧之美”。那矫健的春燕们,赶上了这难得的雨天湿地,兴奋得载歌载舞,时而在河面上超低空“巡航”,时而在堤脚下柳丛中穿云钻雾,时而娇声娇气的呢喃短歌。河柳果熟蒂落时节,柳絮与杨花齐舞,如鸿毛般轻飏。高飞者扑面沾衣,挂于灌丛,钻帘进窗入室,象风一样机灵;低飘者,随遇而安,铺于草坪之上,如浅雪般软和又素净。最有趣的是:微风轻吹之时,柳絮排成蛇形长队,顺河堤脚线、护栏脚线匍匐而行,遇到水泥台级梯口则夺路而逃,灵性之极!尤其是那些球状的絮团,轻盈而透明,在地面上无声无息的滚动、跳跃,象淘气的白兔,如野外的磷火,伶俐之极!我联想:明媚的春光呵,可能就是以这样的伶俐姿势,在人们的眼皮之下溜走了呵!
盛夏,湍河柳树树荫浓密,深绿而雍容,有一种蓬松和成熟之美,象风姿绰约的少妇。暴风骤雨到来的时候,洪流滚滚,沟满河平,好个湿漉漉的水世界!暴风中的柳树,象一位癫狂的歌手,歇斯底里地表演者“摇滚乐”;骤雨中,柳树又如抗洪救灾的“勇士”,坚守自己的岗位,固堤守土,护卫着湍河两岸的安全。风停雨住后,柳树愈加苍翠、葱郁,荫庇着众生。河面上的渔船与游艇从柳树下“码头”出航,又返航;泳者从柳荫下入水,又上岸;垂钓者,在柳荫下“蹲点”;浣衣者,在柳荫下“击槌”。夜晚,湍河柳林灯火辉煌处,一个个“冰屋”、“消夏园”在树下安营扎寨。小城的人们,在这里餐饮、乘凉、避暑。湍河里的蛙唱,是夏夜湍河的咏叹调。近处的蛙声“呱呱”,远处的蛙声“咯咯”,彼此都表达着“湍河之夜”的水域情调。滨河“水木年华”歌厅里,间或传出《梅兰梅兰我爱你》那情感炽烈的通俗歌声,烘托出水岸时尚的氛围。湍河柳林灯火阑珊处,浓密的柳叶筛下稀疏的月光,爱抚着相偎相依的对对情侣;卿卿我我的软声细语隐约传来,诉说着“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古典爱情,演绎着当代的“柳林之恋”。哦,湍河柳树,你是成人之美的可敬“媒婆”。
仲秋,湍河柳树韶华已逝,色彩斑斓,如一位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清凉的秋风象看不见的染料,一次次印染着柳叶,变换着叶子的色彩,使它们由黛绿变微黄,由微黄变深黄,最后叶落归根。柳叶变黄和凋零的过程漫长,从十月到十二月,历时三个月,尽可能地缓解着人们的秋恋痴情。候鸟春燕南飞了,留下“盼春归”的情思。柳树是北方乔木中落叶最迟者,是秋天的最后“守望者”。黄叶,是湍河柳树在秋天最后的“色相”。它们是那样的纯正,那样的纷繁,那样的缜密,那样的鲜明,那样的夺目,那样的壮观!我对这黄叶的赞赏,并不丝毫亚于三月的绿叶。暮秋不可抗拒地到来了,秋风一次次摇落柳树上的灿灿黄叶,黄叶一层层铺垫于岸柳树下,树下一天天扫瞄着恋秋的目光,目光一束束追寻着踏叶的脚步,脚步一步步丈量清秋的长度。乌鸦与麻雀常栖息于黄叶稀疏的柳枝,它们黑或栗色的羽衣,与秋柳保持着一致的低调;蟋蟀和蚯蚓总藏在阴暗潮湿的角落,它们凄凉或幽怨的吟唱,发散着悲秋的情绪。寒水中的对对鸳鸯,相厮相守,共度清秋。此时,若听到长箫呜呜咽咽地独奏《二泉吟》,定会簌然泪下。湍河柳呵,你是守秋的“壮士”!
隆冬时节,寒潮席卷了一切的枯黄柳叶,湍河柳树展示着健美的裸体,象一位身材匀称、曲线优美的女模特。柳丝条分缕析,圆润柔曼,颀长洒脱;丝色温暖柔和,差异细微:旱柳驼毛色,垂柳金黄色,曲柳青铜色,金丝柳呢?顾名思义,呈金红色。此时的金丝柳,以天生丽质“独树一枝”,让别的柳树相形见绌、自惭形秽——没有哪种冬天的柳树,皮肤这样的红润,这样的光洁,这样的养眼,这样的手感。晴天,棵棵柳树如镂空的铜质雕饰,通透而精致;律动的枝条细腻又匀势,富有金属的质感。雪霜交加的日子,柳条上的雾凇纹饰着美丽的冰花,挥发着梦幻般的光晕;柳树站成了玉洁冰清的巨大冰雕,塑造出北国冬季的经典。那平素落落大方的喜鹊,适时地择枝而栖,点缀成一幅素描的雪天“鹊柳图”。此刻,若用古筝徐徐弹奏《苏武牧羊》名曲,最为动人。
湍河柳树,是内乡小城外滩的“标志性”水岸植物,但它们并不是“特立独行”——它们与身旁的南洋杉、合欢树、广玉兰、白杨树、桃树、红叶梨等乔木联手,营造出“外滩林带”;它们和脚下水边的藤蔓、鸭舌草、芦苇、莒蒲、黑藻等水草合力,编织着湍河“湿地景观”;它们与滨河的桥梁、亭榭、雕塑、酒吧、堤岸、石径、花架等建筑小品结盟,构建成平民休闲观光的“人文胜地”。
哦,湍河柳啊,你在我心里摇荡,在我梦里飘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