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文发
郑板桥此公,大家都知道。但他怎么样糊涂,糊涂什么,我却知之不多,只知他为扬州八怪之一。
扬州八怪纪念馆东临扬州繁华文昌商业圈,西接著名的昌岗瘦西湖风景区,以八怪中金农寄居的西方寺古建筑楠木大殿为展馆,八怪的生平、事迹、诗词、画作尽供观览,全国独此一家。
板桥为首,两眼深邃,胡须飘然,不知在思考什么。板桥真名为郑燮,他本是通今博古的一代文豪,却偏偏写什么“吃亏是福”、“难得糊涂”,并煞有介事地再加上个注:“聪明难,糊涂难,由聪明而入糊涂更难。”
一般为官者都会了解,为政得罪大员刁贪,就难有好的下场。而板桥一反积习,独行其是,明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最后,不惜扔掉热烘烘的乌纱,宁可回到冷飕飕的秋江上去钓鱼。也正因他的率真,才能显得如此的逗人可爱。
他所题的“难得糊涂”,今人可能有两种解释,一方面似有鉴于官场中的糊涂,他难得的那种糊涂。二是他要作好画也难,糊涂可不可以作涂鸦之讲。扬州八怪中板桥的怪,颇有点济公活佛的味道,个中总含几分真诚,几分幽默,几分酸辣。
他画字画,卖字画,求之者甚多,收入也就看涨。但他最厌恶那些附庸风雅的暴发户,对那些脑满肠肥之流,纵出高价,也不加理会。高兴时马上动笔,不高兴时,不允还要骂人。他这种怪脾气,自难为世俗所理解。有一次为朋友作画时,他特地题字以作坦率的自供:终日作字作画,不得休息,便要骂人。三日不动笔,又想一幅纸来,以舒其沉闷之气,此亦吾曹之贱相也。索我画,偏不画,不索我画,偏要画,极是不可解处。然解人于此,但笑而听之。
写字画画,斤斤计较於酬金,自是俗不可耐。但板桥毫不隐讳,而且明定出一则可笑的怪润例:大幅六两、中幅四两、书条对联一两、扇子斗方五钱。画竹多于买竹钱,纸高六尺价三千;任渠话旧论交接,只当春风过耳边。明明是俗不可耐的事,但出诸板桥,转觉其俗得又分外可爱。
郑板桥诗集里有三首题画的诗,乃是板桥先生的三绝——诗、书、画高妙的最佳写照。
卫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
乌纱掷去不为官,囊橐萧萧两袖寒。写取一枝清瘦竹,秋风江上作鱼竿。
二十年前载酒饼,春风倚醉竹西亭。而今再种扬州竹,依旧淮南一片青。
从这三首诗中,除感受到题诗如画的美外,更可闻到他关心民情,以及因案辞官的高操志气;疏放狂宕中,更见其真性情,故人有云,板桥三绝充满了三真:真气、真意、真趣。
郑板桥作官时,他的弟弟盖房子与邻居争地,彼此互不退让,以致各向前修围墙,阻断道路。弟弟修书给郑板桥,希望帮忙打赢官司。郑板桥回信时做了一首诗:千里捎书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邻居知悉非常感动,遂各自退让三尺,而成了六尺巷。
他卖画已衣食有余,仍不忘贫贱的故旧,多所存问,体贴入微,这在他的家书上更有生动的表达。如何接待贫寒的求告者:先请其吃碗热粥,然后再问其来意;如何体恤童仆:想想人家的孩子,亦正如自己的孩子;甚至为了保全一座无主的孤坟,而甘愿买下一块没人肯要的荒地,以备自己他日归土,好与其地下作伴。这种泽及枯骨的想法,正是仁心的高度发挥。
八怪纪念馆中郑板桥的书画作品生平介绍无不牵动着参观者的心。他的画属文人画,再现了中国传统之神韵,“千年银杏”的沧桑之态,“鹤池窥水”的仙境之美,“莲池映月”的诗情画意,“竹泉幽境”的无人境地。
郑板桥是最擅长于兰和竹的,他的兰有时候是顺笔,有时候是倒笔,兰叶飘飘然,一身凛然正气,君子之风犹见。他的竹更有讲究了,看似那么数笔,却把他本身的风格、志趣融合进去。你看那幅“墨竹图”,分明像他自己,形态老俏,骨节分明,那一笔笔的竹叶确实与众不同,郑板桥自己文作武用,那笔似一柄柄宝剑如竹节,那丹田之气似一羽羽矢箭,嗖嗖凌空。
责任编辑易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