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沦为传销链的诗歌杂志(外一篇)

2009-12-16 09:18
文学自由谈 2009年6期
关键词:长句刊物词语

李 更

春节期间,我在重庆休年假,一个朋友急迫地给我电话,要求我为他多买几本某诗歌刊物,上头有他的诗。并且生怕我不帮忙,一再强调:我保证给你付钱!

其实他不付钱我也会为他买,尽管他还欠我的麻将钱,尽管他还欠很多人的麻将钱。但是,作为一个文学中年,他能够继续进行诗歌创作,我还是为他高兴,总是比那些空头诗人强。要知道,他一下发表了一组呢。

跑遍重庆城乡,根本就没有什么此刊,别说此刊,所有和诗歌有关的刊物都没有。

到了武汉,我想武汉应该是个文化交汇的码头了吧,还是没有。去了许多邮政局,因为书店是不大卖杂志的,邮政局可以订阅杂志,按照道理,也应该是杂志的主要销售点,但是非常失望,没有就是没有。现在的营业员十分热情,看到我在选择,马上过来询问:需要什么?可是面对我的提问,要不就是一脸茫然,要不就是非常果断。

《诗刊》?《星星》?不知道喔。

我想他们不需要抱歉,应该抱歉的恐怕是编辑这些杂志的编辑们吧,他们自己亲手把自己的刊物赶出了市场。

曾经,我在珠海组织过几次图书签售,拉过几位诗人参加,结果非常惨淡,用门可罗雀形容,一点也不过分。当时,一位小有名气的诗人就非常生气,告诉我以后不要找他卖书了,并且强调:“把诗歌还给诗歌,把市场还给市场。”

诗歌和市场,在许多诗人眼里是没有联系的。

奇怪,有生产者,却没有消费者。最奇怪的是,今天的诗人似乎却越来越多,或者严格地说,是写诗歌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按照韩寒的说法,是会按回车键的人越来越多,好像进食过多却不能正常排泄,诗人们只能相互消费乃至自我消费。

而因为不少官员为了证明自己的文化能力,他们纷纷进行恶补,除了去大学买文凭,文化修养的最低门槛居然是文学,而文学中的最低消费,他们认为是诗歌:不需要那么多汉字。

于是,诗人官员,或者说是官员诗人层出不穷。

官员手里有资源,怎样让国有资产合理并快速地流入诗歌领域,成为诗人们集中精力研究的课题。拉官员入伙,让官员成为诗人,这是最有效的办法。同样,怎样使自己管理的城市快速文化起来并由此得到上级的提拔,也成为官员们认真思考的问题。对江湖中的诗人进行资助,让他们为自己唱赞歌,这是最慈善的行为。

就这样,各个地方开始新的诗歌运动,什么“春天送你一首诗”,或者“雨天让你一身湿”之类的诗歌大会开幕了,有的地方甚至大张旗鼓地搞了诗歌节,舞台上,肉麻PK麻辣,人人都能“吟”一嗓子。

而今,越是穷地方,越喜欢办诗会,越是没有文化的地方,越热衷搞文学。所谓“国家不幸诗家幸”,古人真有先见之明。

办诗会的好处多多,一:不用花自己的钱了,一切公家报销,吃喝拉撒睡,像当年孔老二那样周游列国。二:诗歌杂志可以借此成立同志会,卖不掉的杂志靠同志们帮忙,发展下线,层层传销。三:有关人员趁机圈钱,采取少上菜多报账的办法,尽量让热钱进入自己的腰包。四:想评什么文学奖的可以直接与评委勾搭,想泡妹妹的可以近距离接触。五:组织者可以互相邀请,我到你那里,费用你负责;你到我这里,费用我负责。其实呢,费用都是各自单位买单。

难怪图书市场上看不到什么诗歌刊物,而诗歌刊物却越办越多,没有门店的经营,不就是传销组织的重要表现吗?

功夫果然在诗外啊。

他的诗意何以像海子那样落寞

本来我有个原则,不为人作序,一来是不够资格,怕别人认为我好为人师;二来怕误读,因为现在误读的事情实在太多,同样的作品,被不同水平的读者看了,会得出完全不同感觉的意见,若是法眼高,定当看出作品之外的深意,若是眼力不够,可能贬低了人家的内涵。

钟云要出诗集,对于他是第一次,他要我作序,因为是朋友,我想不出推辞的理由,便要进行这个处女秀。

好在年轻时我也是喜欢写诗的,虽然没有写出来,却有了眼高手低,因为手低,则必然眼高了,所以还是看得出诗歌的好与不好。

我一向觉得,好作品就是让人看了以后,自己也有写字的欲望。钟云的诗就是这样。

短且精,这是第一印象。这几年,我们的视野里充斥了长长的句子,那种长得叫人一口气读不下去的长句,读得人噎气的长句,那是一种当年中国人排队到拐弯的长句,我经常被这样的长句弄昏了头。长句成为时髦,把所有的意思都表达了出来,诗歌本身的味道还有多少?终于看见了短句,我以为我不仅在钟云诗中看见了传统,也看见了他对句子的认真推敲。

这是像槟榔一样的句子,这是像橄榄一样的句子,也许是青涩的,但是你仔细嚼,越来越有味道,那种味道非常复杂,使得你能联想到自己曾经有过的味道,那味道如狗的尿迹,经久不减,让同类寻着,就可以找到他,可以找到从前的自己。

读钟云的诗,总是能读出许多潜台词,他语言的张力使他的意境延伸得更远,笔不到,而意已经到了。惜墨如金,好像说的就是钟云的诗吧。朋友们觉得,既然出集子,就应该有更多的作品,但是,他说,就这些了。十几年的心血,就是现在这屈指可数的作品,他实在写得太少,太少则说明他的认真,显然他不是诗歌的消费者,而是把诗看得特别神圣,本能地,不愿意浪费一个字。

因此,他的诗歌十分耐读,我可以反复地读他的诗句,琢磨他作品以外的含义,他对人生的悟,与他诗意的深度达到一致。我常常从他的诗歌里读到“天凉好个秋”的感觉,对于生存中的磨折,对于生活环境的困扰,他没有狂躁,没有悲观,甚至没有苦衷,他似乎把自己的肉身放在尘世,而自己的灵魂已经出世了。

而他对于生活本身的热爱,使他以户外运动作为自己的一种职业,在“路过”的过程中,他发现了禅意,发现了哲理,发现了能使自己冷静而又积极向上的处世态度。

我特别喜欢《深》:“先说说我厌恶的浅/浅薄的头颅 肤浅的安慰/及浅陋的人生//这种情绪源自大海边一具/随波逐流的动物尸体//它死在那里 被抛向深/被深拒绝 漂回浅滩//在珠海 多深的深度/才够我一生的堕落/不溅出一丁点回响”

这大概是他最有珠海印迹的文字,我想以后如果有谁编辑关于珠海的诗歌,一定要收入这首。

有一点应该特别说明,钟云的诗句虽然十分讲究,但却不像后现代诗人那样用词晦涩,他用的词语甚至很简单,在我的电脑中,可以随便找到他用过的词组,可见他并不喜欢拼词,至少不会经常自己拼词,这些看似简单的词语,在他的排列组合下,居然那么玄妙那么眩目,我想起毛爷爷的文字,用中国最简单的词语,写清楚了中国最深刻的事情。我想,这是钟云的一种朴素呢?还是他刻意追求的表达方法?他就是这样用几乎最简单的词语组成一种通向神秘幽静的诗歌原境。

在这里我要认真推荐他的《关于死亡》,《路过田野》,《光阴的故事》,《魔鬼的咒语》。

忽然觉得,钟云的诗意怎么像海子那样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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