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在北面

镰　足

一

刚认识北北那会，我还是个才上大学的小屁孩儿，成天考虑的是如何吃好睡好玩好做梦好。在到达学校后的一个礼拜里，我整日游荡于偌大的校园，四面八方靠拢过来的绿色让我觉得兴奋。层叠的绿色中央是陈旧的有些坡度的小路，两旁是古旧的石凳。我就是在那里邂逅的北北。

说实话刚开始的几天我被学校的女生质量搞得心情很失落。高考前支撑着自己做完一张又一张试卷的

动力是那句被美化得很乌托邦的传言，“据说大学里到处是漂亮的女孩子哦”，言下之意就是每个男生都能碰上一段美好的恋情。可真的到了大学却被“村姑招摇过市”的宏伟景象打击得很惨。正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我们班一共39人，却只有区区四个女生——据说还是属于女生较多的班级。我开始后悔为什么自己要听信家长报考了工科学院，毕竟四年是一段冗长的时光，如果无法遇见几个漂亮的女孩子，不能从里面定下一个目标来追求，那会是终生的遗憾。

不过那终究是遥不可及的梦想，现在想来倒也释然了，可当初就是愤愤不平，居然自己苦读高中三年，还要在这座几乎没有女性的原始森林里忍耐四年。这太具有挑战性了。

但北北的出现很明显让我黯淡无光的心迅速地亮了一下。

那天天气不好，阴沉的天，云层把整个学校的上空覆盖，茂密的树林将学校映衬得像个巨大的坟墓。我拎着刚从水果店买来的苹果从那条小路迅速溜回宿舍。中途看见一个女孩子正蹲在石凳旁边捡着什么报纸。她的头发保养得很好。浓密的黑色，没有任何的烫染，而洁白的连衣裙将她的头发显示得更加的漆黑。不知道当时自己哪里来的胆子，居然会傻愣愣地前去帮忙。结果她说谢谢。

她抬一下头，头发被风吹得四处飞扬，我看见一张甜美的年轻笑脸。

要怎么形容当初的心态呢。反正我是呆在那里。像是被施了法术的牵线木偶，我心想，“骗人的吧，我们学校会有那么好看的女生?”

但其实，后来北北和我说过自己从来不是个好看的女生。只不过我觉得，她身上有那种能吸引任何异性同性的东西，既美好又个性十足的东西。那天事情的结尾是。她的一句“你袋子坏了”将我从幻想拉回现实的世界。

回过神的时候，七八个苹果已经蹦蹦跳跳地滚去快看不见的路的尽头。一路都是欢快的红色点缀着周围的灰暗。然后有下课的学生经过，有个男生拿起一只直接咬了一口。并手舞足蹈地大声朝我笑，“很脆很甜啊!这苹果!”

二

那男生后来成了我的朋友。虽然我一向不喜欢称兄道弟，但无奈洛川是个热情过度的家伙。他的宿舍离我的只差一个楼面，所以一有空就跑过来在我的柜子里找苹果啃，或者喊我一起去吃饭。“鲸……”他说，总是带着过分灿烂的笑容，让我没有任何回绝的余地。我们一起去价格偏低的三号食堂吃饭，那里有味道够酸的番茄炒蛋。他总是用自己的美色勾引那里的女服务员，好让我们的菜里腾空多出许多蛋。每一次我们都是选择靠窗的位置面对面坐下，然后在三分钟里迅速解决完走人。

宿舍里的家伙一个个地拿奇怪的目光看着我，他们把全部时间花在打游戏泡妞上面，就我一个无所事事地等着某个家伙的电话或亲自报到。用他们的说法就是“电话一响就两眼放光”——其实我只是太害怕孤单而已。毕竟，毕竟洛川是我大学里第一个要好的兄弟，所以我很珍惜。

从小我就不是个爱说话的人，所以希望自己的朋友个个都能说能笑，而洛川正是这样的人，我们在一起的时候都是他负责找话题搞笑。而我只需要在一旁偶尔微笑点头，这多省力。虽然他突然之间就出现在我的生活里，这让我有点手足无措，像他这样的人，应该是喜欢篮球和美女的吧。理应成天杀气腾腾地混在篮球场，用一个干净利落的三分球轻而易举地捕获众多女生，不是吗?(虽然质量是差了点啦……)

有几天我突然很想念北北，说不上来的感觉。你要让工科的学生说出点什么不一样的调调来，实在是勉为其难，总之是很想念。很想念很想念。当然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叫北北，她在我的心里还只是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漂亮得几乎不真实的女生。仅此而已。

后来我被洛川喊去学校的某个论坛。我一度不喜欢任何人声鼎沸的论坛。各种插科打诨让我觉得无趣。可那天我被论坛的某个帖子深深吸引。那个帖子不长，只是个简单的心情帖子，可每一句都是那么的自然通顺与清新。更重要的。那个帖子后面紧跟着的ID，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四字非成语，“北在北面”。

洛川看我发呆，于是嬉笑着勾我的肩膀，“怎么……这帖子写得很好吗?”后面的话我没听清楚，我记得当时我只是一脸严肃地转过头来看洛川，我知道我的目光坚定灼热，所以连自来熟的洛川都觉得诧异且不好意思，“干嘛啊……”然后用双手在自己脸上摸来摸去，“真是的……什么也没有啊。”

“我决定来这里混了。”

“……”

大一的时光实在是无趣到了极点，除了少数的上课时间，其他的时间似乎不打牌不玩游戏不泡妞就无事可做了，所以我才会决定上学校的论坛解闷。虽然我不喜欢那些相互吹捧的跟帖，但至少还有北在北面的帖子可以瞻仰嘛。

宿舍的人仍旧是拿不解的目光看我。我拿起本子写故事的样子实在是吓人，半天不说一句话，所以宿舍的气氛经常被我搞得像是穿越到了北极。偶尔有人透气想讲个笑话调节一下，也被我突如其来的惊叫“啊这段应该这样改”打断，于是他们都放弃了热场子，一个个地躺在床上使劲翻白眼。只一会就传出此起彼伏的轰鸣声。

写好文章后我打电话给洛川，让他和我一起去学校机房。那个时候我还没有电脑，所以只能去学校的机房打字，洛川在电话那头用欢快的声音回答好的，我知道他应该对那个女管理员有意思。不然他肯定不高兴，拿他的话就是“除了你谁愿意端坐于中华极品恐龙园啊?”也对……学校里到处都是男生邋遢的身影，但学校机房倒是一派秀气的景象。似乎所有的女生都愿意上网聊天，聊到好笑的地方便笑靥如花。但似乎北北除外，果然网上无美女是句真理啊，我看着四面八方丑到一定境界的女生感叹道。

那天我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机房。然后拿出本子敲字，键盘不是很好，所以敲打的时候发出突兀的噼啪声。四周都是灼热的眼线，而我依旧旁若无人直到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那是我和北北的第二次见面。

“啊是你……”我说，声音有些发抖。

“嗯，上次谢谢你了。不过你是不是敲得太亢奋了?”她笑。

我耸耸肩膀，“没办法……键盘的质量不好啊。”

“你本子上写的是什么?”说着还拿起来看，饶有兴趣的样子。

“都是随便瞎写的……”

我看见她笑起来，有不动声色的甜美在脸上显露，眼角有不明显的纹路散开，青春的可以让在场所有的女生都立刻撞电脑屏幕而死去。“不错啊。”她说。

“是么?我觉得很糟糕啊。”

“别那么谦虚啦……以后有空就来我的版写写吧。”

“请问……”我迟疑了下，觉得接下来问她的名字是不是有些突兀。似乎中间缺少必要的铺垫与转折。但

她却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一样，微笑着说了下去，“叫我北北好了。另外的，你正在浏览的帖子，北在北面，也是我。”

第二次的碰面我知道了她的名字，洛川中途去上厕所了要不然他一定会挤眉弄眼地在一边感叹，极品啊极品，攻击力200，属性最佳之类的话。

攻击力200，这么高的攻击力应该是直接将所有人秒杀了吧。

之前无聊的时候和洛川胡扯过，我们学校的大部分女生充其量攻击力是10，只能杀杀那种饥渴了几十年的老头。如果发现攻击力超过50的就别放弃，至少偶尔也能被割出一道浅浅的伤口。

而那天北北和管理员说了几句话就走了。内容似乎是晚饭到底去哪里吃。北北走出那扇门的瞬间我似乎听见了所有女生集体轻叹一口气，好像在恶狠狠地说，“终于恢复自信了!”

四

这之后我开始深陷在学校网站的各个论坛，每天一下课便乐此不疲地在线跟帖写帖。

因此对于北北我开始有了比较深入的了解，我知道了她是英语系大三的学生，还有一年半就会毕业。有时候我们在线聊天，我问她以后是不是会做个翻译，留在南京，南京是个美丽的城市，满城的绿色总让我觉得心安。可她说的却是，“我希望我能去北京。”

为什么呢。

既然她是南京人，为什么要离开家去北京独自漂泊呢。

“因为我是北北嘛……北北怎么能留在南方呢，要北上去打拼的啊。”这真是一个蹩脚的理由，却被她说得掷地有声，句式也从一开始的“我希望”逐渐演变成“我肯定”，外加三个感叹号——我肯定要去北京的!!!

这是她隐藏在内心深处刚硬与倔强的一面，她说她不想做有关英语的工作，她喜欢的是摄影。摄影她很有自己的一套，我在她的帖子里经常看到各种好看的照片，再平凡的动物植物在她的镜头下就有了独特的意念。这很奇妙。但很明显家长是不会同意的，做正规摄影师是很艰难的道路。她说等到大四她就会和父母托盘。“如果他们不答应呢?”我问。用的是小心翼翼的口气。

“还是要去啊。”她说。

我有些震惊，从小我就是性格乖顺的小孩子，工作什么的父母早就帮我搞定，所以我只需要拿个毕业证书就行。我几乎能看到自己的未来。是在前方阳光晴好的地方，铺设的一条几乎没有拐弯的铁轨。沿途还有鲜花与绿草。一切都是那么的风平浪静。

“这多无趣……”北北是那么说的，“换成我我会压抑死的……”

其实我们在现实生活中也见过好几次。有一次是在操场上邂逅，她和别的女生打羽毛球，她又蹦又跳奋力扑救的样子让我有点怦然心动，看见我经过，她便停下来和我闲聊。似乎是初夏，阳光从梧桐叶片的缝隙里坠下来，明晃晃的感觉有些浪漫。所有的石凳早已被各种看客坐满，于是我们站着聊了几分钟。内容无非是最近还能适应大学生活啊。又或者是，你最近写了哪几个帖子。但我的心跳得很厉害。不知道是为什么。

真是的……有什么好紧张的呢。

还在食堂看见几次，她身边有不同的男生照顾。似乎是朋友，因为没有过多的亲密动作。我有些奇怪像她那么优秀的女孩子。为什么会没有男朋友。这实在是有悖常理。

而那个时候洛川已经和那个管理员打得火热。所以很少来找我。我知道以他的才智与外貌。要吸引学校的女生简直易如反掌。所有女生都喜欢幽默聪明的。开朗外向的。长相阳光英俊的男生。而不是我这种沉默安静的，连冷笑话都说不出几个的人。所以我觉得自己还是适合一个人的好。

五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有可能是喜欢上了北北。是在我们认识的一年半后。

之前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在崇拜她。崇拜她写那么出色的文字。还能拍出很独到的照片，而且她可以骄傲地和我说之后要去北京，所有规划都做得那么详细。我以为我只是在崇拜着她的美好与难能可贵的倔强。

可惜后来我发现不是。这不是纯粹的情感，不能用喜欢还是不喜欢来判定。这当中糅杂了太多混乱的因素。

我在线写了帖子后，要看到她的回复后才乐意回宿舍。她的见解总是那么的能打动我的心。我知道自己的心脏如同注满水的玻璃杯，只需她一颦一笑便会手忙脚乱地泼出来，却还在自以为是地保持镇定。

某天在食堂再度碰见北北，因为是高峰期间，所以瘦弱的她被一群人挤得东倒西歪，根本无法上前去打菜。如果是以前，我肯定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凑过来，等着北北转过头来看见我，然后是一声惊讶的“啊鲸你也来吃饭啊”。

可那天不知道怎么搞得我像是吃错了药，上前一把夺过她的盆子狠狠地挤上前去，搞得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看我。目光满是不解与鄙夷。

但效果还是明显的。最后我把满盆的虾仁递给她，她笑得有些诡异。

“今天你有些怪啊。”她说。

“有吗?我只是看你可怜巴巴的样子……”

“不过真的要谢谢你啦。”她继续笑，“我眼看着虾仁要卖完了却挤不上，急死人了啊。”

然后两个人便是一阵沉默。她低头吃饭的样子非常文雅好看，并不像传说中的那样一女人在吃饭的时候是最丑陋的。那天她一反常态地穿起黑色修身的衬衫，还配了灰白色的干练长裤，与我印象里青春美好的样子截然不同。但还是很美很适合她。但随后很不凑巧地。我在某个抬头的瞬间看见了朝我挤眉弄眼的洛川。“完蛋了……”我想。

果然他在打完饭菜之后便非常自来熟地坐在我边上，然后一手勾住我的脖子笑，“几个星期不见，你的胆子变大了呀。”

“你胡说什么……”

“既然做了就要承认的嘛……”他继续胡搅蛮缠。

“你们认识?”北北很惊讶的样子。

“……为什么我们不能认识。”他说。

“我弟弟他很黏人的吧，和他做朋友可是很吃亏的。”

我忙说还好还好，就是有时候被他的胳膊勒得透不过气，然后才意识到这句话的重点不在此。于是张大了嘴巴，一口番茄汤立刻稀里哗啦漏下来，“什么……你弟弟?”

“是啊。”

“你们不够朋友啊……”我叫起来，“居然是姐弟关系都不告诉我的。”

“我以为你知道的……”几乎是同时响起的声音。

六

那天吃饭大概消耗了我一个小时的时间。洛川见自己的女朋友过来了便急匆匆地走了，临走还神经兮兮地比出大拇指说什么“加油哟”，我骂他神经病。他立刻回敬我一句精神病。我知道他的意思。

而北北则一脸不舍的样子，“啊……时间过得好快啊。”稍微停顿了几秒后便问我，“要不要参加学校的文学大赛?第一届哦，有不错的奖品呢。”我皱眉头说没兴趣，她立刻激动起来，“哎呀捧我个场嘛，我也是学生会举办人之一。到五六月份我就毕业了啊，到明年你想参加都参加不到啦……可是有名额限定的。”

“我告诉你哦，证书对找工作很有帮助的……”她补充道。

“毕业?”我的表情定格在那里，“你……要毕业了?”

“你傻啦……”

我本来就傻，我心里暗想，居然会这么莫名其妙地喜欢上你，我不是从来就不信一见钟情的吗，然后又莫名其妙稀里糊涂地度过两年，你都马上要毕业了，还在考虑到

底要不要对你说。可我早就明白你我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你执意去北京发展，以你的能力很快便能立足于那个大城市。而我只可能回家乡，按照父母的安排一步步轻松走下去。我注定是个平庸无为的男生。除去在大学的这两年，我们的世界再无其他的交集。我知道的。我早就知道了的。

“发什么呆啊鲸?到底答不答应啊?”

我还是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转过去使劲地忍住心底泛起的酸。

后来我把事情告诉给洛川听，他笑我单纯善良又让他姐给利用了，工科学校举办什么文学大赛啊，她是找不到人才找你嘛，你说你一个工科的学生写再好的文章有什么用啊，那些破证书对你找工作一点用处也没有的。

他在那里一直喋喋不休。

“你不懂的。”我想，不是为了奖品，我不会为了几本练习本而去参加什么比赛，也不是为了什么证书，更不是为了所谓的荣誉以及内心构造故事的快感，我没那么无聊。只是因为北北她让我去参加，我就去了。喜欢一个人就是如此，傻傻的好像什么和她关联的事情都要进去插一脚，而且这是我和北北最后的交集。我那么珍惜。所以洛川你是不懂的，既然你只是和你的女朋友玩玩而已的话。

从宿舍的窗子往外望出去的时候，风卷着云层似乎要带它去遥远的地方。明知道自己的无能为力还是努力固执地进行这个举动。可它至少还在实施，而我只能躲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懦弱地无止境地伤感。我在宿舍的兄弟们不理解的目光下，居然哭了起来。

七

文学大赛最后我拿到了一张一等奖的证书，可能和北北是评委有点关系，但我还是相信自己的东西是带着真情实感的。不是纯粹的编造故事，也不是没完没了的情感抒发。可所谓的奖品居然是学校机房的上网卡，这让我有点郁闷。

“我跟你说哦。”北北神秘兮兮地把头凑上来，“这卡里的钱永远也用不完哦。因为我要毕业了，所以送给你，小心别让我弟弟知道了啊。不然他会骂死我的……”

黑幕!绝对的黑幕!我心想。但却用喜笑颜开的方式表达出来了，“谢谢啦。”

我知道她是希望我能一直写文章，然后去机房噼里啪啦地打到她的论坛上。

“鲸我跟你说哦，你绝对是个写文章的料。简单的一句话到你那里就变得很五光十色的，像是有魔力的……”算是鼓励吗?还是客套话?都已经不重要了。

毕业的那一天终究还是到来了，北北甚至连毕业照都没拍就离开了学校。她如同空气里的一颗露水，被阳光蒸发，然后辗转去了她想去的地方。而我在她的脑海里。大概也是一颗不起眼的露水吧，时间长了就会彻底忘记。最多在无聊的时候想起“鲸是个很害羞的男生呢”，或者是“鲸经常被我弟弟压榨”。又或者“鲸买了苹果都不吃的”。

我每次去水果店买水果都让你发现了吧。但其实不是不吃，而是让你弟弟全部抢去了啊。她果然还是如同之前她所设想的一样，离开前和家里大吵一架，甚至把书架什么的都推翻，只身一人前去她向往的北京。这些我都是听洛川说的。洛川和他的女朋友分手了，所以最近又开始和我黏在一起。

和他在一起总是有很多很多的话题。比如他说，鲸你该找个女朋友啦。不然等到毕业都没有恋爱过岂不被人笑死啊。他又说，你他妈的能不写文章吗。写着写着就会眼睛红红的吓死人啊。他还说，你不会是喜欢我姐姐吧……我立刻打断说怎么可能，他说也是。别看她外表纤弱，内心固执得恐怖，她不适合你。

八

时间真的过得很快，等到我自己也到大四的时候。终于也开始惶惶不安起来，想到在一起四年的兄弟即将分道扬镳，也许有些人在有生之年再无可能见到，我就觉得一阵心酸。

而北北已经是某家著名摄影工作室的成员。并且从洛川的口中听闻她已经结婚，丈夫是同行的人。她那么快就找到了适合她的人，我觉得很开心。我在一些杂志看过他们合作的作品。非常美好而且有深度。我承认她在这方面还是很有天赋的。

我心想我终于能将你和别的女孩子一样相提并论，北北你就像是空气里漂浮的水汽，再也不会轻轻一碰就会令我心潮澎湃思绪万千而难受半天。我暗想当初没对你告白也许是对的。本来就没那个可能的。你是向往自由天空的老鹰，而我只是希望平淡度日的麻雀。我根本就不是一个你会看上的男生。

但当我翻着那本杂志看见那张照片的时候。却还是惊呆了。

照片里是一条微斜的小路，小路两旁是深绿浅绿的植物，而在小路尽头满满的模糊跳跃的红色——那是苹果吗?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镜头。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忘记那一幕。所有细节都清晰地好像就发生在昨天一样。

更要命的是图的下面写着几行模糊的小字，我看了半天才看出来。上面说：就算是最美好的一颗苹果，以最欢呼雀跃的年轻姿态经过，也不会吸引潜伏在深海的鲸。不是因为两者不在一个世界。而是因为，苹果不是鲸鱼最爱的食物。就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