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轩：笼中的华丽混搭

她说,女人是应该华丽的,所以,她的设计,常常给出最直接的惊艳,“我喜欢女人穿出来的效果是华丽的,好像那一刹那是孔雀开屏,到最极限、最美丽。”她又说,女人是应该幽默的,也所以,她的心里,常常住着、站着、躺着一个长不大的小女孩,有点crazy(疯狂)地想着“有更多的场合和地点让每个人都能够发挥自己的创意穿着,就好像一个化妆舞会,每一个人的出现就是为了fun(有趣),为了好玩。”

采访手记

上海的广元西路,偏安徐家汇一隅,比起繁闹的徐家汇,显得朴素而本分。张文轩的工作室Poesia,是此地的惊艳之笔,浓烈的色彩,仿若印象派绘画,倾尽热烈的情怀和幽默的浪漫。

Poesia一楼,是笼中的宫殿,最注目的,是作陈列的一个大鸟笼,里边的每一件衣服如每一羽飞翔,自由、随性,似乎要奔溢而出。在二楼的设计室见到她,束着两根长长的辫子,一件寻常的T恤,脖颈处,却浓笔大彩,一条水晶蛇形项链蜿蜒作缀,极尽铺张,但恰到好处。

她的身上满是冲突,既有艺术家的随性又有商人的实际。在工作上极其严谨,有时甚至有点苛刻,但生活上极其随意,吃东西只要简单和快就好。这许是她的混血所致,她的曾祖母是秘鲁人,她的血液里有南美的奔放。她出生在台湾,八岁去了美国,直到大学毕业后才又回到台湾,中国人的礼仪廉耻与美国人的嘻皮朋克亦一起混进她的血液。在她这儿,总是有无限可能,她绝不会被一种气质给固定住,这使得她能永远给到你惊喜,也因此,她是炫的、年轻的、神秘的、性感的,当然,更是华丽的。

能卖掉的才是好设计

小时候的张文轩就对色彩天生敏锐,三岁时,跑到别人家做客,看到一双小红鞋,怎么都不肯放手。十几岁时,她的头发五彩斑斓,绿色、紫色、粉红色,从初中到高中,没有过黑色的时候。“我天生对美有自己的诠释方式”。她家有三姐妹,她是家里的老二,爸爸去国外,常常买回三件一模一样的,她就会花心思弄得跟姐姐妹妹不一样,她们白袜子配漆皮鞋,她就配上球鞋,“全部穿一模一样的对我来说是件很苦闷的事情,同样的衣服我一定要有不同的穿法”。

张文轩的经历中,有一笔不能抹去的是她在PRADA的八年,期间从采购经理做到台湾区总经理。这之前,她在台湾创过自己的品牌KEYEYEFIVE,艺术家的思维,过于自我的设计,终于没撑过四年,她不得不跑到Joyce,给别人家做采购,后来又跳到PRADA。在这八年,她敛起了艺术家的特质,把商人的特质慢慢加上身,“我学会了衣服一定要卖才是好的设计,否则,它做得再好,哪怕挂上PRADA的标牌,只要最后不是客人买回家里去就要收回送到米兰寂寞地变成库存,这对我是比较大的training(培训)。另外,服装行业就是永无止尽的工作,每天一点不能松懈,它是一个大机器,需要很多人来推动,在PRADA的八年,我想最大的启发应该在经营品牌方面。”

八年的训练,使得她再创品牌时走了一条捷径——做大人时装缩小版的童装。因为那时每年跑到米兰、巴黎给宝贝女儿买童装,她很快发现那些大牌的童装大多是休闲样式,“像我这样的一个都没有,我是爱做女装,但是做童装我能很快得到订单”。果然,当她把第一季的产品目录直接寄到纽约的Barneys百货公司,Barneys马上决定进货。如今,Poesia高级童装已经在Barneys纽约、Neiman Marcus和美国加州的12家服装精品店销售,正在逐步计划推向全美、日本和欧洲。此后两年推出的女装她也做得很顺利。

但商人的特质并没冲掉她艺术家的直觉,当她第一眼看到快女黄英的时候,“两秒钟就决定了她该穿什么衣服”,“她可以很时尚,有一点野性”,那个在田间放歌的乡村小女孩在她的手里顿时成了成熟秀场的时尚明星,而刘惜君也褪去了粉红的琼瑶女孩气,璀璨夺目了起来。这,完全是直觉。

无厘头的幽默

在她的这季设计中,有两款衣服特别有幽默感。一件中规中矩的黑白洋装上,腰间缀着一个大大的猫头鹰,另一件小礼服,从胸口到腰间,趴着整只苍蝇,“我觉得苍蝇太可爱了,它专门在脏的里边找到乐趣和活的方式”。

在张文轩的脑中,思维没有禁忌。她从二十六、七岁开始搜集娃娃,分别放在美国、台湾、大陆的居所,如今已有几千个,所有人都以为她喜欢娃娃的可爱,“好像只要颜色鲜艳,看起来幽默,有让人会心一笑都会归入中文字‘可爱里头”,她却认为娃娃和可爱“完全南辕北辙,娃娃给我的感觉是神秘、华丽,不是可爱。”

她的童装和女装是一个灵感来源,只是尺寸和版型不同,把童装放大了就是女装,把女装缩小了就是童装。“无厘头对我来说就是一个设计概念、手法,突然跌破眼镜,这对我来说就是fashion(时尚)。”

她在PRADA的时候,曾经有一季用类似餐桌布的红白格子面料设计衣服,把口袋做成了荷包蛋状,至今还被很多人收藏。

“我非常有幽默感,很多事情我都能看到幽默的地方”。上海很多男人当街就小便,这对她来说是幽默的;很多人电梯里头一进来就靠得很近,这对她来说也是幽默的;还有新天地那里很多老的地方,老太太岔开着两腿扇扇子,这对她来说又是幽默的。“很多地方我会看到其中幽默滑稽的一面,而不是觉得很讨厌。”

“我认为自己只有28岁,我的内心中住着一个不想长大的女孩,而我把这样的特质及我的幽默感发挥在时装上,将这样的时装提供给成千上万此类的女人穿着。”

Q&A;

Q:你会怎么来评价自己?

A:在工作上十分严谨,在设计上天马行空,在生活上很随意。我在设计上百无禁忌。但在工作上,比如时间、细节上的要求非常高。生活上,像我在家居方面,没有计划的,比如小孩子要吃什么,这一天怎么安排啊,完全随性的。

Q:听说你有一说,认为女人的青春一直到50岁?

A:我说过吗?不过我觉得中国人对年龄太偏执,把女人的年轻范围弄得太短。西方人认为You are as old as you think you are(你认为你多大就多大)。穿我衣服的最大年龄78岁,她还是有腰身,穿起衣服要年轻,她们对年纪少有框框。我看到大陆一般的人,对有孩子的人已经叫阿姨了,这是冒犯。我们这儿做清洁的阿姨,我一进来按照这边的习惯叫她阿姨,后来我知道她比我小10岁,我跟她说你永远不要让别人叫你阿姨。她跟了我三年,现在也变得年轻了。

Q:你有非常喜欢的设计师?

A:川久宝龄。她跟HM合作的衣服,我去抢过,一件都没抢到。她是设计师中真正的艺术家,真正的设计师中是艺术家的人,这么多年来still in business(还卖得不错)的很少。我还喜欢拉奎,他也是设计师中的艺术家,但是撑不下去了。

Q:你是不是想做设计师中的艺术家?

A:我不要,我要做设计师里头的商人。我的东西一定要卖,也只有钱一直进来才能够一直延续下去,我才能一直快乐。假如我设计出来的衣服一直不卖,当我担心下个月发不发得出工资的时候,我怎么有心情做设计?

Q:女儿在你设计中有什么元素体现?

A:我跟女儿互相影响,她是一个小大人,我是一个大小人。她受到这样的环境熏陶,非常有艺术天分,这是我给我女儿的影响。她的存在让我更天马行空。我们两人像好朋友,她是我的瘦版,只是混血的感觉没有这么浓。

Q:上海哪些地方可以买到好东西?

A:在永嘉路上买家居是好的,在茂名路上买旗袍是好的,在恒隆广场买鞋子很好,在九星市场买建材是好的。外滩还没整理得乱七八糟的时候,外滩18号Sens &Bund;,东西是好吃的,上菜是快的,有些东西是出其不意的,它煮的牛肉像是中国菜,但是它是法国餐厅。

Q:你家里究竟会是什么样的?

A:我家里永远是一个没有办法完成的地方,我总觉得家里还缺少这个还缺少那个,但是我总是没有时间去弄,永远不能让人参观,因为它没有弄完,不是一个完美的作品,没有到我的标准,好像不能见人。

Q:你是不是很喜欢华丽这个词?

A:我觉得是。我觉得华丽这个词在女人身上很重要,华丽是男人永远不可能有的。这是一种look,是专属于女人的,华丽的男人就变成虚伪的男人了,就不是华丽了。而且,年纪越大就应该越华丽,所有累积起来的经验、做人处世全部加起来就是华丽的。

Q:做人是怎么表现华丽的?

A:我好像又要混搭了。做人华丽好像不真实了,应该穿着是华丽的,人的内心是warm(温暖)的。华丽会造成距离,因为穿得很华丽别人不敢接近你,但是你的个性上应该是warm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