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冒朋友

周华诚

好奇害死猫,好奇也害死人。我是无意中点开朋友的QQ的,当时他上洗手间去了,我在他的电脑前坐下来,想看一下已经深套半年的股票。结果鼠标一动,他的QQ弹出来了。

QQ,这年头比电话还重要了吧?总之现代人都患有孤独恐慌症,手机一刻都不离身,生怕整个世界与你失去联系。QQ是网络一族的必备工具,所有网上网下的朋友,都在QQ上有个头像,一个QQ可以装下500个朋友,只要你上网,几百个头像闪烁,滴滴地敲门声此起彼伏,那是相当的热闹。

我点开了朋友的QQ,就想看看自己的头像。你知道,几百个朋友在QQ上,除非你有爱因斯坦那样超人的记忆力,否则是很难记住那些网名到底是现实中的哪位朋友。QQ好友都要分一下组,比如有的人,是这样分组的:小学同学、中学同学、大学同学、同事、客户、一般朋友、酒肉朋友……

朋友的QQ好友分组,让我大跌眼镜。他是这样分组的:傻冒、大傻冒、超级傻冒、聪明人、超级聪明人……

当下我就热血上涌,我自认为自己智商不低,“超级聪明人”算不上,怎么也得归到“聪明人”里头去。但是我找来找去,没有在这两项一百多人中找到自己的网名。我细细辨认,结果在二十多个“傻冒”里也没有找到自己,在十多个“大傻冒”里也没有找到自己。我的心“瓦凉瓦凉”的,不禁恶向胆边生,点开了“超级傻冒”那一栏。如你所知,我和三五个人的头像,孤零零地躺在那里。

你自认为关系最铁的朋友,在他眼里你不过是“超级傻冒”,没有比这个更悲凉的事情了。朋友一来,我就质问他为什么把我归到此类。朋友听了一愣,继而哈哈大笑。

他说,其实这些网友都是他现实中的朋友,那些被他归入“超级聪明人”的,都是让朋友在生活中吃过亏的,这些朋友都太精明了,朋友一般对他们都是敬而远之的。

而那些“傻冒”、“大傻冒”,才是他的好友,这些好友可以一起喝酒吃饭、唱歌聊天,也可以交流对生活的看法,可以敞开心灵自然相处。而“超级傻冒”,则是他的知音,是经历多年生活冲洗而留下为数不多的至交。即使在患难时,一块面饼也掰成两半分吃的朋友,也有曾在他乡街头流落时,一起在立交桥底下打扑克捱过漫漫长夜的朋友,也有在他失恋时陪他一起走过灰暗的朋友……

朋友说着说着,眼圈都红了。我也在朋友的讲述中,记起了那些日子:我和他来南方打工时,坐在街边的小店里,就着几粒花生米,慷慨激昂地聊着文学与梦想;深夜我们走进风里,冷风让我们打起了寒战,昏暗的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

后来我就有意无意地关注过很多人的QQ,看看他们的好友分类。有人的分类是这样:欠我钱的、我欠钱的、有借有还的;有的人分类是这样的:上过床的、准备上床的、有可能上床的、不可能上床的;还有人以见面频次分类:大宝天天见、每周一歌、月月舒、一年一次、天长地久……

可最让我印象深刻的,还是朋友的分类。“真正的朋友,不是在别人看来非常聪明的那些人,而恰恰是那些超级傻冒。”朋友的话,让我深思良久,心生温暖。

好朋友不一定经常见面,但只要有事,一个电话,招之即来,来之就办;好朋友不一定是生死之交,但肯定能让你放心,有钱没钱感情一样深;好朋友不一定要是个聪明人,但深更半夜你心情不佳时,操起电话第一个想起的人就是他。

摘自《杂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