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相

2009-12-01 08:44
南方人物周刊 2009年47期
关键词:热狗饕餮主妇

乞丐

我想我那天大概点了太多东西才会对那个热狗不感兴趣,用纸包着走下天桥。天下着小雨,有些冷,我缩了缩脖子,脚步轻下来。前面有一个乞丐跪在天桥下,不住向来往行人俯身作揖。

“最近假乞丐有些多。”我这样想着,但心里不禁泛起一阵酸楚。一个时髦女郎丢了张纸币下去,却对着她身边的男子娇笑。乞丐把钱收好,嘴里迅速说些什么,想必是“长命百岁”之类的罢。

我走上前去把热狗递给他,恰好听见了一声叹息,若有若无。于是赶紧转身走了,认为自己总算做了件善事。

走了很远都能感觉到一道炙热的目光尾随我。

我开始不安,终于认真思考自己的做法:他或许并不需要一个热狗或一顿晚餐?一个拥抱、一句温暖的话会不会更重要?随即深深地愧疚:我甚至都没有双手把热狗递给他。

几年之后,我和饕餮姐在嘉陵江边散步。也是那样淅淅沥沥的小雨,路边有一个老人裹着厚厚的破毯子坐着,手里夹着快要熄灭的烟头。我拿了10元钱递给他,这次是双手。他满眼感激,口齿不清地说只要一块钱,颤抖着在怀里摸索出零钱要找给我。“这点钱不算什么。”我张了张嘴,却迟疑着把话咽了下去。“您拿着用。”我说。

他一次次张开嘴却又闭上,但终于还是开口了:“你们考大学了罢?”他的小心翼翼刺得我两眼生疼。眨了眨眼睛,支支吾吾地认可了。其实我们才小学毕业呢,但终归是不忍心否认。他稍微俯身向前,生怕我们听不到:“祝你们考上县里的大学……”半晌,又慌忙补充,“省里的大学。”这似乎是他可以想到的极限了。我和饕餮姐很客气地说了声“谢谢”。

问他住哪里。他侧身听了很久,指指自己的耳朵,对我们摆了摆手,声音很大地说:“我耳朵不好。”

我们立在那里,他继续小口小口地嘬着烟头。我大声说,“我们走了,注意身体。” 这次他倒是听懂了,对我们摆摆手,示意我们可以走了。一路上,我和饕餮姐都没有再说话。

今天我忽地想起这事,对饕餮姐说,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饕餮姐声音有些异样:“他死了。”在我注视下又补充道:“真的。”我的眼泪流了下来,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无关乎爱情

亲爱的木木:

他比我大10来岁,没离婚,和妻子分居,我是“小三”。但我不是爱他的钱,他也不是大款。

他对我好,我每天不用上班,不用操心生活来源。但也付出代价,很少接触外界,所有时间都和他在一起,时间久了开始烦躁不安,发现自己行动缓慢,好吃懒做。我恨现在的自己,可又喜欢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他没给我很多钱,他也得养家人孩子。他不爱我,但喜欢有人陪着他。我不知道爱不爱他,但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日子。

他教了我很多我不懂的东西,跟我讲了很多我听不懂的话,说对我有好处,但又老说我不懂装懂。我想和他谈谈心事,可关心的话从他嘴里出来都很霸道,哪还敢说。他给我讲他的烦恼我静静地听,可我讲我的朋友和家人他就不耐烦。他老让我改掉他讨厌的生活习惯,可我提到他的小毛病,他却生气。

我想他并不爱我,只是需要一个解闷的人。我也不爱他,只想着不劳而获。我想离开,他却哭了,我立刻心软了。

痛苦又无法离开

亲爱的离不开:

给我写信的人动机不一。有人希望我为她拨开身处的重重迷雾。有人希望我说服他去做他其实早已决定的事。有人希望得到勇气去做正确的事。你呢?你希望我给你智慧、勇气、力量?还是,我想多了,你不过想趴在我肩膀上轻轻哭泣?

要看清你现在过的是得过且过、没有希望的生活,并不需要惊人的智慧。你就是他的宠物,继续下去,你将成为更没有生存能力、更纯粹的宠物。当然从他为你流泪可以看出,对宠物的爱也是爱。但如果甘心做宠物,就不要再幻想尊严了。吃别人住别人,还想他尊重你,没这么便宜的事。对宠物的爱也是没保障的爱,这种关系建立在他单方面的喜好上,有一天这份关系由他单方面解除,你也无可奈何。

但一头宠物要离开舒服的笼子的确需要勇气,尤其当你已越来越失去在这个社会独立生存下去的信心。这种情况下,惟一的希望就在于你那还残留的少许自尊心。一个有自尊的人,她会甘心自己作为一头他人的宠物度过一生吗?如果你甘心,觉得被一个男人养在家里、关在笼子里,是有意义、有价值、毫无遗憾的人生,那我也只好语重心长地说,哭完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你这事儿跟爱情没有关系,跟一个人是否尊重自己来之不易、只有一次的生命有关系。因为只有一次不能重来,也许它值得你更好对待、更认真使用。

奥巴马粉丝

参加一场家宴,在美国西南沙漠上的一个大耗子(house)。主人是勤劳善良的美国夫妇,白人并绝对中产,夫为IT人,妻为全职主妇,家里还有一对小姑娘和一条大型犬,分别是5岁、3岁、1岁半——典型的美国家庭。

墙上贴着11月的月历。11月3日放假,是个我们不认识的节日,主妇解释,那是选举日。然后,该主妇骄傲地声称,她大女儿上的是当地最好的幼儿园——“跟别的幼儿园可不一样了,非常老派。上课时都要求背着手坐好,想说话得先举手。”

我们几个中国人微笑着点了点头,用目光赞美了她的女儿——大家都很理解一位母亲的心情。

8点半,两个女儿睡眼惺忪地过来道别,而对大人们来说夜谈刚刚开始。谈呀谈,终于提到了奥巴马。男主人说:“我觉得吧,奥巴马的医改太麻烦了。我们看到的只是国家拿了很多钱,用复杂得让人看不懂的方式花出去,还很难看到这笔钱创造出来的就业机会……”

他耸耸肩,说自己现在的生活足够好,不需要改善了,然后得出结论:像奥巴马那么干还不如罗斯福修路架桥的办法。“大工程可以直接创造很多就业机会啊。”

这边的中国哥们都会心地笑了,这就是我们政府正在干的呀,多好!

女主人听到了谈话,忽然过来厉声喝问:“谁在谈政治?”我们吓了一跳,难道老外家的会客厅也挂一牌子“勿谈国事”?

男主人眨眨眼,没人懂,然后他悄声说,“她是奥巴马粉丝,不许别人说他坏话。”

为什么粉奥巴马呢?

“奥巴马人品好,还有孩子,做父亲的人做决定时肯定会考虑孩子的,所以他的决定不会错。”

“好人就能做出好决策?”

“对头。您怎么那么理解我呀!”说话间,不忘瞪老公一眼。被瞪的人悄悄向我们介绍:网上有专门的小组,敢在facebook里说奥巴马坏话的人,信箱会被那些人的垃圾邮件给堵死。

就这样,那天晚上,我们跟“奥粉”谈了很多政治,“奥粉”觉得克林顿基本上是个好总统,只是作风不检点;至于小布什,说到他,“奥粉”笑了,我们笑了,网络上说,地球人都笑了。

第二天,没人好意思问,那个老公有没有被罚跪搓衣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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