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马副县长：狱中生活很平静

赵　蕾

“如果将一只青蛙抛到沸腾的水里，它就会悚然惊惧地从沸水里跳出来；但如果将它放入温水里，并慢慢加热，青蛙开始时会很惬意地在温水中游泳玩耍，当感觉到死亡危险来临时，它想跳出已经沸腾的水已是不可能的了。”原河南新鄉县副县长郑秀博因贪污受贿罪被判刑5年，在总结自己犯罪原因时，他如是描述。

沉闷谈话，监狱采访碰“软钉子”

见到郑秀博是一个雨天，在豫中监狱心理咨询室。这个浓眉大眼的中年人表情严肃。坐下后，郑秀博一直保持一个姿势，左手托腮，右手急促地在椅子上敲打，让笔者感到自己并不受欢迎。

果然，谈话在一种不太友好的气氛中进行，有时甚至陷入一种尴尬的氛围。

“你进来一年多了，还习惯吗?”“还行，慢慢习惯吧!”“我听警察说你现在的改造岗位是编辑，干得还不错吧?”“还可以。”“你在监狱这一年多，有没有什么印象比较深刻的事情?”“这里生活很平淡，没什么印象深刻的事。”

郑秀博情绪很低沉，不管我问什么，他总是用最简短的句子回答我。“监狱警察是如来佛，我再怎么翻也翻不出他们的手心。”

“我们只是随便聊聊，如果你不愿意，可以拒绝，拒绝采访也是你的权利。”“没什么不愿意的，你想问什么就问呗。其实我的情况和别人的大同小异，你就看着写呗，想写什么写什么。”

这样的采访已经很难继续进行下去了，笔者无奈中准备选择放弃。“他不愿意就算了，我也不勉强。要不，换个人吧?”笔者对陪同的警官王勇说。

雨一直在下，天也没有放情的意思，笔者的情绪有些沮丧，看来，这次真的是白来了。过了10分钟，郑秀博再次出现在笔者的面前，带着烟味。令人诧异的是，他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笑意。“他刚才有些顾虑，我已经做了他的思想工作了，现在好了，你们可以开始了。”王勇微笑着说，于是，中断的谈话又开始继续。

“我是去年6月25日进的监狱。之前从没到过监狱，对这里很陌生，只从电视、报纸和书上看到过，监狱被渲染得很恐怖。但是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我发现监狱并非如传闻中的那样，监狱在各个方面都是文明、公正、公开的，警察对我们这些服刑人员很关心。”据郑秀博说，奥运会开幕式那天，监狱还放了一天假，组织全体服刑人员收看。“看了以后，我的内心既兴奋又震撼。”他说。

平静改造，狱中考计算机当编辑

拿出一根烟并点燃，郑秀博抽烟的动作一气呵成：“我现在的改造岗位是《春晖报》的编辑，这是我们监狱自己办的报纸，读者群是全体服刑人员，每个月出两期，稿件由管教千警把关、定方向。王警官对工作很负责、很细致，给我的帮助挺大的。”他把目光投向在一旁坐着的王勇。“那我们现在是同行呀。”笔者笑着对他说。“哦，那当然不能相提并论。”郑秀博嘴一笑，“我们小报一共有4个人，有排版的、改稿的，还有专门搞校对的。我是一版的编辑。”

据王勇介绍，刚入狱时，郑秀博电脑打字很慢。在监狱里，郑秀博参加了电脑培训班。“5月下旬的时候，我在监狱中参加了职业技能鉴定考试，获得了计算机职业技术初级证书。这个考试是由劳动部门统一组织的，证书在社会上也管用。”

“我今年‘三课考试思想课考了90多分。”郑秀博略带自豪地说。据了解，监狱的“三课”是指服刑人员思想教育、文化教育和技术教育。监狱定期举行“三课”考试，以此来检验服刑人员思想政治、文化知识、技术技能等综合素质教育的效果。“这可以说是服刑人员的—次大考。”

“我的改造生活很平静，现在的打算就是在自己的改造岗位上熟练业务，提升自身的文化素质。对于出去后的事，我现在没有很明确的想法。社会在变化，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出去以后再说吧。我最近常常看一些历史书，希望从书中能够找到思想的出口。”郑秀博的笑容里有些苦涩的味道，“监狱有专门的图书室，藏书有好几万册，各监区也有阅览室，看书非常方便。”

“我们监狱的网络会见室你可以去看一看。”郑秀博热情地推荐。他说，服刑人员王某入狱前，他母亲因为患骨质增生准备动手术。入狱之后，一想到母亲手术的事情就很担心，情绪低落，改造也很消极。监狱警官了解他的情况后，告诉他可以申请网上视频会见。经过审批，王某在网络会见室的电脑屏幕前，终于在视频里看到了思念已久的母亲和妻子。“除此之外还有录像家访，针对家庭困难人员，由警察前往服刑人员家中，录下家里的现况。回来后，监狱会组织大家一起看录像，面对亲人的召唤，包括我在内的许多服刑人员都禁不住热泪盈眶。”

陷入腐败，像温水煮青蛙

“你知道温水煮青蛙吗?它就是一个从量变到质变的过程。”郑秀博好像在问笔者，又好像在自言自语。“世界上没有回头路，更没有后悔药。而我，就是一只温水中被煮的青蛙。”他怅然地叹了一口气。仿佛要一下子把心中的郁结之气吐完。

郑秀博用手比画着，“为什么把青蛙扔到沸水里时，它能猛然地跳出来呢?因为它有着清醒的头脑，保持着高度的警觉。为什么会在温水里死去呢?因为环境太过舒适，丧失了应有的警觉性。我何尝不是如此呢?如果能日三省乎吾身，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做到‘达能兼善不渝，穷则自得无闷，‘慎独的境界，就不至于犯下如此罪行。”

“因为出身贫寒，有‘穷怕和‘怕穷的思想在作祟。在心灵深处潜伏着对真金白银的贪恋，不能安贫乐道。”郑秀博说，在参加工作后的若千年里，有党纪、国法约束着自己，还能拒绝诱惑，抵制腐败行为。但随着职务、职位的升迁，他的自我意识开始膨胀，贪念浮了上来，灵魂深处对金钱的诱惑不再拒绝、不再抵制，心路迷失了。“今天的耻辱，完全是我咎由自取。”

“我痛恨自己，后悔的心无可名状，假如时光能够倒流，假如还有来生，假如……我一定不会触犯法律，可惜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又点上一支烟，郑秀博低下头吸着。

铁窗短信，思念高考失利的儿子

“我儿子今年参加高考，成绩不很理想，我在等他的消息。孩子的心是最敏感的，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影响到他的情绪。”郑秀博用手抚着额头。

“对国家来说，我是一个罪人；对父母来说，我是一个不孝子；对妻子来说，我是一个不称职的丈夫；对儿子来说，我是一个不合格的父亲。我是一个彻底的失败者!现在父母年事已高，常年卧病在床，在老人正需要我在身边照顾的时候，我却入狱，让老父母心忧啊……每天闭上眼睛，我就能看到我爱人痛苦的面容，看到儿子惊恐的眼神。在儿子正需要父爱伴他成长时，我却在高墙内，对孩子的成长是一种怎样的打击啊!”郑秀博把手一摊，“我的人生已经这样了，自己种下的苦果自己吞，但孩子是无辜的呀。不知道儿子能否能挺起脊梁，承受他人的闲言碎语和指指点点。每次想起这些，我就肝肠寸断，彻夜难眠……”

“监狱开通了服刑人员短信平台。我现在经常通过这个平台给家人发祝福短信。”郑秀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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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孟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