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源铺·刘中轩
1.好像突然不在了
谭松觉得自己遭遇了人生最大的侮辱!因为身为中锋的他明明用胸部把球挺进了球门,却被裁判及对方球员众口一词的称为“手球”。连同在一队的他们系上的球员,个个都说没有看见。
谭松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不是耍流氓嘛!”对方是市场营销系,号称富豪系,因为个个家境都很富裕,老爸不是老板,起码也是高级打工仔,他们毕业了多半也是往这路子发展。
谭松不服气地与来自外系的裁判学生争论,得到的回答只是一张黄牌,并伴随着市场营销系的队员一阵阵哄笑,“以为你马拉多纳啊!还玩上帝之手,流氓之手算啦!哈……”
谭松所在的计算机系的球员见状不秒,赶紧找人把他换下。可谭松不服气,把替补他的人轰走了,自己就站在原地不动,大有舍我其谁的气派。市场营销系的一看,神了,竟然有人在他们面前发飙!于是他们几个队员就围着谭松,说你下不下去,规则都不懂还玩足球。
很快,这场纷争就变成了打架。谭松感到有拳头就要砸到他头了,赶紧扯住对方手腕,忽然感到手上一阵刺痛,原来被对方的手表挂到了。毕竟双拳难敌人四手,虽然他把那人打趴了,很快又被更多的人给抓了起来,摔出了球场。那个被他打趴的家伙站了起来,谭松看见他嘴角裂了块口子。还好那人只是用戴手表的那只手抹了下嘴角,瞪了眼谭松,就继续球赛了。
谭松心想真是世态炎凉啊,自己系的那帮贱人居然不出手,他还争什么争啊,走了算了,反正输定了。可他一掉头,就看见他女朋友许珂咬着嘴皮,正生气地瞪着他。
谭松赶紧赔笑:“走,我们去明珠湖走走。”
许珂没理他。
谭松又说:“哦明珠湖人太多。现在好热啊,那我们去望江路吹吹风?下面就是浩浩嘉陵江,凉快呢。”
“丢人现眼。早叫你别玩球了。”
谭松一看,说话了就好,赶紧解释了半天,还赌咒发誓再不踢球。
许珂仍然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死皮赖脸的。我都听够了。”随后她指着体育场西侧的空地说,“你给我去那罚站!不站满4个小时别来见我!”
虽然4个小时长点,但现在都快7点了,天色渐黑,站会儿溜人她也不知道啊,鬼知道他站了多少小时呢。谭松一听赶紧点头称是,就要向那面跑,忽然想起了件事情又停了下来。因为有看见许珂抱着几本书,那是因为他要踢球,所以让许珂帮忙还图书馆,但现在怎么还呢?
“不知道老图书馆要拆吗?我一去正赶上封馆,书都搬去新大楼了。害我白跑一趟。你说你该不该站!”
虽然是计算机系,但谭松挺喜欢看一些老旧的晚清、民国小说,这些老书都在那栋两层楼的老图书馆里。
“不会拆的。麦教授不是说除非踏着他的尸体,否则谁都别想拆嘛。还不了也好,我再看几天。麻烦帮我放寝室,好不?”
许珂懒得理他,只是把目光对着体育场西南侧。谭松见状赶紧跑了过去,规规矩矩的站好。此时已夕阳西下,球赛也刚好结束,人们都陆陆续续的离开了体育场。许珂坐在谭松旁边翻了翻书,但觉得光线已不够了,索性合上书本发起了呆。
谭松站着觉得无聊,就左顾右盼起来。重庆A大学的校园绿化很不错,处处一派林荫翠绿的样子。谭松背对着体育场站着,总是不自觉的望向了左面一片开阔的地方。那里正是有名的明珠湖,也是校园情侣们在课余最爱去的地方,他和许珂就在那里认识,也是两人经常约会所在地。
他想着真是悲哀,好好的两个人不去明珠湖,跑这里来一个罚站,一个发呆,干嘛啊!这不是浪费青春嘛。
他又向右侧眺望,便是掩映在一片葱郁树林里的老图书馆。他又想起那正是许珂刚才来的地方啊,本来他们在体育场汇合,就可以去明珠湖和别的情侣一样溜溜的……想到这里,谭松不由得摇了摇头。他抬头又向老图书馆那里眺望了下。
这一次,他发现那个图书馆竟然不在了!只剩下了原来的一片树林。好像那里只有树林,根本就没有存在过一栋建筑物一样。
他惊讶拉着许珂的肩膀:“快……快看啊!图书馆不在了!不在了!”
许珂又瞪了他一眼,很生气的说:“干吗?很好笑嘛?神经病!给我老实呆着。”
她一说完,站起来拍拍屁股就走。谭松顿时着起急,也不管图书馆到底在还是不在了,可能真是他看错了,偌大一栋房子怎会突然就不在呢。现在女朋友走了,他赶紧在后面跟着,一面低头赔着不是。
等到要出体育场的时候,谭松又回头看了下图书馆的方向,仍然只有一片树林。他想,也许这里离的远,位置又偏了许多,所以没有看见吧。管他的呢。他都暗嘲自己犯糊涂说胡话,怎么不惹许珂生气嘛。
2.真的不在了
令谭松想不到的是,他第二天早上又被找到寝室的许珂骂了,还是因为老图书馆的事情。因为在这个早上,老图书馆消失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校园。
“你这人就那么不自信呢!明明看见消失了,被我一顶就不敢认了!”
谭松心想我敢和你顶嘛。由于事情太离奇,他们两人也没有扯太多,就一起跑去了老图书馆的位置。
那个时候,周围已经密密麻麻地聚集了许多学生和教师。其中,老图书馆最大的反对者麦然恩教授正表情木然地站在原是图书馆房子的那片空地。谭松钻进去一看,原来偌大的两层楼就像是给连根拔掉一样,现在就剩下空荡荡的一块地了,连一块木头、砖头都不在。
许珂更是看的目瞪口呆:“这……还是我昨天来的地方吗?”
负责拆迁的项目经理,也就是原来基建处的狄合德正在麦教授旁解释:
“麦教授,这真不是我干的。再说也没有那么拆房子的,一个晚上就无影无踪了,连那些柱子啊、梁啊、砖头啊都不在了。我查过,校园昨天就一直没有什么大车进出过,更没有校外人员进入。整个校园我都搜过,多余的一块木头都没有发现。虽然我们以前有点过节,但那都是些小事,我打心眼里还是很尊敬你的。我绝对不会瞒着你拆楼。”
麦教授带的一个女研究生,叫宋波鸿的显得很生气。她说:“狄经理啊,明人不做暗事。谁不知道你现在是大名鼎鼎的弘信地产集团的经理啊。这公司注资我们大学,其实就打着这块地皮的主意,想修个什么星级酒店。听说他们广告词都想好了,近揽明珠湖,远眺嘉陵江。我们麦教授爱惜文化传统,不愿意我们大学又少一道老建筑。你是项目经理,拆不了,你收入就少。不是你拆,谁拆?”
狄合德气得一跺脚:“我是偷鸡摸狗的人吗?我是想拆,可我有本事这样拆吗?突然一下就不在了,什么痕迹都没有。再说我还能藏哪呢?到处都搜过了。我要会这法子,这世界就没有钉子户了,房地产公司不打破了头抢我去啊!”
这会,麦教授发出了一声清冷的长叹,微微摇着头说:“算了,小宋。房子都不在了,还吵什么啊。只是咱们大学留下来的传统,是越来越少了。”
“哼!传统……”狄合德冷笑了一声,小声说道,“麦教授当年不就是在这里结识了他的初恋嘛!所以他就舍不得。一栋50年代的砖木老房子,有什么传统不传统的,我可是学建筑的,我还不知道什么房子稀罕啊!”
“说话悠着点哦,狄经理。”一个中年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站在麦教授的身边。他就是麦教授的儿子,麦图,目前是市场营销系的讲师。由于专业原因,也在弘信集团挂了个推广总监的头衔。
麦图扶着麦教授的肩膀,低着头说:“爸,别和狄经理计较了,他没准也在寻思这房子怎么就突然不在了呢。”
宋波鸿却很不服气,一定要找狄合德,甚至弘信集团讨个说法。她说:“总不会是外星人干的吧?奇了怪了,敢偷偷拆房子却不敢认!”
麦教授这才仿佛从遐思中回过神来,“算了。不过我还真佩服,能在一夜之间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房子整没了。”
要说外星人,谭松还真有点相信了。因为没有人像他一样,是昨天真正看见老图书馆突然就没了的。他给周围几个同学那么一说,个个啧啧称奇,既不敢相信,又不得不信。狄合德听见学生们传的话,很不高兴地朝他们吼了起来:“胡说八道!一栋房子怎么可能突然就不在了!没人有这本事!都回去上课。”
宋波鸿在一边带着讥讽的语气说:“哟!您还真谦虚。”
麦图连忙劝她别多嘴,然后劝麦教授还是先回去。麦教授走的时候,几乎是一步三盼,好像真的是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不在了一样。他自言自语地说:“怎么就会没影了呢。”
谭松跑到房子四处,仔细地四下打量了半天。那栋房子说起来那么多材料,木梁、柱子、屋顶……当真是片瓦不剩。而且狄合德也说过,校园里都搜过了,连块多余的砖头都没发现。
这怎么回事呢!谭松把脑袋挠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倒把旁边的许珂又惹到了,“干嘛呢,弄我一身头皮屑!”
3. 非著名侦探出场
下午本是许珂主动约着闲逛聊天,谭松却心不在焉地在路上和她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说,更多的是观察着路径、草丛、林间、教学楼等校园四处。
虽然已抱定有可能是外星人所为的想法,谭松还是想找出一些人为的蛛丝马迹来。不然,外星人的结论还真落定了。
他看过不少侦探小说,想起这情形似乎碰见过,就是某人在某地突然消失,看似魔幻,其实不过是人使的什么机关或者心理陷阱而已。可让那么大一栋房子突然都消失了,这倒是少见。
他又带着许珂到了老图书馆那里,东看看西看看,仍然没有什么发现。许珂终于忍不住了。她说:
“你别瞎琢磨了。多简单的事情,弄的自己像个侦探似的。我说啊,肯定就是那个狄合德怕麦教授惹出是非来,麦教授在学校多德高望重的人啊,他狄合德惹得起嘛。所以他就悄悄的派人把房子拆了。具体呢,可能使了什么障眼法吧,这个就像变魔术一样。”
“天!我是眼睁睁看着它消失的啊!就算你不知道怎么回事,可是那么多材料都去哪了?中午我还去门卫那里打听过,除了轿车,真没有什么大点的车辆进出。没车运啊,这校园就那么大,藏的下一栋图书馆吗?”
许珂似乎被问得卡住了,但她四顾一下,没好气的一手抓住谭松的肩膀,另一手指了出去:“这有什么难的!你看这是什么!”
“路啊!”
话说出了嘴,连谭松都觉得好笑,这有什么好回答的。可是再一细想,这条路可以通往哪里呢?要运走材料,必然要从路上经过。到老图书馆的有三条路,一条和体育场直接连接,一条通向学生宿舍区,还有一条通到一个分叉路口,向右是往望江路,而向左就是明珠湖。
“对了!”
谭松紧紧拉住许珂的手大叫:“原来是明珠湖!把材料藏在湖里,就找不到了啊!”
他们两人立即兴奋地跑到了湖边,找了根长树枝,看能不能捞点材料上来。可是他们发现来晚了,有好几个学生已经在湖边捞了。上去一问,果然也是其他系的学生怀疑老图书馆的建筑材料被藏在了湖里。
但数根长树枝在湖水里荡来荡去了半天,什么都没有捞起来。
湖里还种着一些荷花,此时还没有到盛开的时候,但荷叶长得已很茂盛了。谭松观察了下荷叶的枝干,又看了看湖岸边,有点丧气的摇了摇头。
他说:“不可能。那么大的图书馆藏进去了,这湖水没有涨啊。我记得前几天还在这里……把脚放在里面的,这湖水线还跟原来一样。”
许珂轻蔑地看了他一下:“什么放过脚……你就明明是洗脚,我当时还骂过你。”
旁边一个戴着眼睛、抱着胳膊的学生对那些捞东西的人冷笑了起来。听见谭松的话,这才收住了笑声:“还是这位同学说话有道理。我就说不可能藏在湖里嘛,看这些傻瓜,跟捞财宝似的。”
“对啊!真是异想天开。”谭松一面说着,一面把树枝递给了许珂,“我说不可能嘛,你偏要来捞。”
“你……”许珂气得脸色发白,顿时无语。
谭松走到那个“眼镜”面前,嘿嘿笑了几声,“这位同学是个聪明人,怎么看老图书馆突然消失的事情啊?”
“眼镜”清了清喉咙,这才对在场的学生们说:“我是建筑系的,对建筑嘛略知一二。首先,我们要明白那栋建筑是什么结构。我查了,那是50年代修建的一栋两层的砖木结构房。木材主要是构筑屋顶、大梁、柱、窗和楼板,结合的方式是木楔式的。而砖头主要是填充墙面。这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说这房子很坚固,不然也不会挺到现在啊。所以要瞬间把他拆掉,是很难的。但有个办法,就是爆破。”
谭松立即表示了反对:“不可能!我就是亲眼看见他突然消失的。当时没有听见声音啊!而且我见过建筑爆破的,那声音多大,而且粉尘大得不得了啊。这两者都没发生啊。”
“原来传出突然消失的人是你啊!哼哼!”“眼镜”瞪了他一眼,接着说,“除了你还有旁人看见吗?”
谭松摇了摇头。
“整个学校就你看见突然消失了,我就琢磨不对。大家想想,这合常理吗?一栋立了50多年不倒的结实房子,就在这位同学的眼前突然不在了!太荒谬了吧。我想啊,其实很简单的,是有人趁着晚上去把房子拆掉再就运走的。至于拆卸的声音怎么掩饰嘛,很简单。往老图书馆后面的树林外不远,就到大学围墙了。外面就是个建筑工地,昨天晚上在浇注混凝土。由于那也会产生很大的声音,所以就把拆除老图书馆的声音掩盖了。”
“可是……”谭松不满的问,“拆那么栋房子,两层啊,得多少时间?一个晚上够?那还得多少人啊!怎么都没有惊动校园呢?再说,拆了后,那些材料呢?”
“眼镜”对这个问题显得更自信:“有什么难的!建筑工地多的是人。要知道,那个工地就是弘信地产的。他们自然可以派人来拆嘛。靠近工地的就有道校门,小是小点,但通过辆长安小货车不难。他们还可以买通看门的保安嘛,让保安假装看不到。把建筑工人都召集进来,人多力量大,一个晚上够用了吧?你们啊,这些不过是弘信地产和学校方面联合起来,骗麦教授的谎话嘛。真相就是,麦教授要当钉子户,校长不忍心伤他面子,就和弘信的人想出这么个鬼点子。不然,这一切都无法解释!还有这位同学,很可能也是校方一路的。”
谭松琢磨着,这人说话口吻倒像也是看侦探小说的,可他竟然说自己和校方一路来骗麦教授的!是可忍,孰不可忍!他生气的说:“眼镜,你别乱说!我是真看见那图书馆突然消失的。”
“骗谁呢!大家仔细想想,这可能吗?突然消失,还没有踪影!拆掉后根本就不在学校里了,昨天晚上就给运走了。你这个骗子!”
谭松心想这简直比昨天在球场受辱很可恨呢!他气得脸都绿了,恨不得给那人脑门来个干脆的,一记铁拳。
就在这个时候,旁边有只手拍了拍他,示意他冷静下。然后一个长发男人从他身后走了出来。谭松看了看,不认识这个人,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过。那家伙瘦高瘦高的,穿着很休闲,脸上始终洋溢着微笑,看起来30多岁,那头长发让他看着像是艺术系的老师。
那人笑着对“眼镜”说:“同学,你的推理似乎不完全对。建筑工地上的工人修的都是钢筋混凝土,和老图书馆的砖木加木楔结构可不同,能不能很熟练的拆卸没接触过这种结构老房子,还要打个问号呢。第二点,拆迁这个老房子需要很长时间吧,至少需要大半夜的时间,那么声音也会维持很长。试想,晚上校园里那么安静,却没人发现吗?第三,就是你对门卫的怀疑。虽然你怀疑门卫有不实证词,但校园门外的那些星罗棋布的小超市、餐饮店总不会撒谎吧?我问过每道大门外的一些店铺,都否认整个晚上有任何类似货车的车辆出入。
所以我们应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昨天晚上老图书馆不会按照你说的方式拆迁,材料也不是从校门运走的。”
“眼镜”对这猝不及防的一番话,显得有点慌乱,“那……那照你说,材料还在校园里?我可是把每间教室、办公室都看过的,我也问过几个宿舍楼的同学,加上我对校园的检查,还有明珠湖,大家刚才都捞过了,材料根本就不在这里啊。”
谭松忽然想到了一点:“哦对了,望江路!下面就是嘉陵江啊!也不对,嘉陵江面距离望江路有30多米,那么高!而且江面我看过,没发现有材料浮现啊。而且江面上的石壁都没有发现有残留的砖瓦。那么大栋房子,就算扔下去,总会留下什么痕迹吧?”
“眼镜”说:“而且最关键的就是怎么拆!那么你相信真如这个白痴同学说的,突然就消失了?”
那个长发男人仍然笑着说:“如果真是像他说的突然就消失了,那么这个事情,反而就好查清了。”
之后他不再说什么,而是要谭松带着他去看见老图书馆消失的地方。
在路上,谭松对这个“救命恩人”问道:“老师,你是艺术系的吧?怎么以前没有见过你啊?”
那人有点尴尬地耸了耸肩膀,然后掠了下额前的头发说:“我不是这里的老师。我是你们校长请来的私人调查员,或者说私家侦探。我叫涂键玄。”
常看推理小说的谭松想不到真碰见了个私家侦探,顿时兴奋莫名起来:“就是像福尔摩斯、波洛那样的?”
那人脸色微红,不好意思的笑了:“算是吧。但我可没有他们出名呢。”
4. 疑云再现
涂键玄背对着体育场,站到了它的西南侧,也就是谭松昨天站的那个位置。由于现在已经没有老图书馆了,所以他让谭松指出了原馆所在的方位与大体位置,也就是现所在位置的右侧一方,即体育场的西南侧再向前延伸的方向。
然后,涂键玄顺着这个方向看了过去。他指着那片树林说:“树林后就是大学的围墙了,再外面就是校外,现在那里有个建筑工地。目测起来,树林距离这里大概六七百米的距离。”
谭松点头表示赞同。涂键玄又问:“在这个位置,你看见的老图书馆是全部还是部分?”
“因为老图书馆周围都是树林,它是掩映在里面的,只是露出了部分的屋顶、窗户和墙面。”
涂键玄捡起了块石头,在地面的沙土上大致划出了整个校园的平面图。谭松和许珂看了眼,都说确实如此。只见老图书馆其实是位于整个学校的西南一侧,属于比较偏僻的角落。
涂键玄又问:“那么,能看见老图书馆的位置,就是在这个体育场上了?”
“对啊!怪不得只有我看见了它突然消失。现在,你是更相信我说的话了吧?”
“我本来就相信你啊。对了,当时体育场上不还有人吗?怎么他们都没有看见呢?”
“昨天下午我们和市场营销系的那帮孙子比赛嘛,包了场的。来的都是我们两个系的人,当时关注比赛的。我嘛……被许珂叫到这里罚站,所以就我看见了。当时比赛已经完了,所以其他人都走了出去。我们两个是最后走的。”
“市场营销系?”涂键玄把这个名字念叨了一遍,眉头皱了一下。
谭松解释说:“你不知道还有这种系吧?才成立的,进的都是些老板商人的子女。我看是学校为了捞钱才专门鼓掏出来的。”
接着,涂键玄让谭松再带去老图书馆的原址看一下。可是刚一到,谭松就碰见了仇人。原来昨天在球场和他打架的那几个人还在,好像也在那里东张西望的看什么。其中有个嘴角有道伤口,正是他昨天留下的战果。那人在低头四处探望,被人从旁拉了下衣角,一抬头就看见了谭松一眼。那人脸色很是凶狠,瞪了谭松一眼,但也没有说什么,他们很快就走了。
谭松说:“原来他们也感到好奇啊!”
他话一说完,发现涂键玄正俯下身对着周围的草地找着什么。这让谭松感到奇怪,“你找什么呢?难道建筑材料会藏到这些草地里?”
涂键玄没有回答他,仔细的找了许久,突然抓着一个东西站了起来。谭松定睛一看,大为诧异:“这不是那人的手表吗?”
谭松手上还有道血口子,正是昨天打架的时候被那人的这只手表刮伤的,他记得那手表的款式。涂键玄听谭松解释后,像是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谭松恍然大悟起来:“哦!我明白了。他们找的就这个啊?可是怎么会掉在这里呢?你又是怎么知道他们在找表呢?”
“我当然不知道他们在找表。但我看他们刚才在草丛里搜着什么,走的时候也是一无所获。所以我想碰碰运气,我们来的这个方向似乎是还被搜过的。至于是怎么掉的嘛……”
涂键玄反反复复的看着表链上的断裂处,又把它戴在手腕上试着看是怎样才会掉下来。
随后他才说:“因为和你打架的时候,表链上面有了裂痕,变松了。然后应该又碰见了猛烈冲撞一类的事情,这样就掉了。”
“难道他们又到这里打架了?”谭松更是来了兴趣,挠着头想了想说:“要是白天打架的话,应该会很快发现表掉了。如果是晚上……怎么说,他们昨天晚上在这里打过架?”
涂键玄“哈哈”的笑了起来:“你以为都像你那么冲动啊。现在可以断定手表就是昨天晚上掉在这里的。掉的原因嘛……谁说一定是打架呢。比如搬运什么重物时,被什么东西挂掉了。”
“难道……”谭松和许珂惊讶得齐声说,“老图书馆是他们拆的?”
谭松对这个结论觉得很不可思议,他继续说:“要说那几个家伙身体不错,力气也不小。可是他们怎么把房子一下就弄不在了的?而且当时他们也在体育场啊,难道会遥控?”
他们三人正要离开,许珂突然说等她一下。接着她就在周围的栀子花树上摘了些花下来。此时正是栀子花盛开的时候,这片树林里也一直飘荡着花香。谭松看见她那样,小声地骂了句,“女孩子家家的,竟然不学好,学做采花贼。”
许珂耳朵尖,恨了他一眼。她边采边说:“我给你省钱嘛。这花开得多好,昨天我去还书,连图书馆里都飘着香味呢。为了找你,我昨天都忘采了。现在不正好嘛。”
涂键玄听了后,忽然在原址上伏下身体,闭上眼睛,深深的呼吸了好几下,好似陶醉在了花香里,良久都没有睁开眼。谭松看他那样子,忍不住的想到,什么私家侦探啊,这样子真像个落魄的诗人。
等他睁开眼睛后,看见谭松一副不解的样子,便让他也站在原址上使劲闻闻。谭松依次照做后,起先没发觉什么不对,但后来渐渐发现那股子花香怎么隐约带着股刺鼻的味道,有点像鞭炮爆炸后留下的味儿。
5.异地再现
涂键玄一连几天都没在谭松面前出现。这让他越来越怀疑,这个打着私家侦探旗号的家伙到底是真是假呢。也许他根本不是校长请来调查的,看他那样子更像是周围一个对老图书馆失踪而好奇的无业人士。
直到一周后的一天黄昏,谭松带着许珂从校门口进来,两人正在瞎扯着什么,忽然有个长发男人从一辆车里探出头来,“同学,好久不见啊。”
谭松一看,这不就是那个“无业人员”涂键玄嘛。
坐在驾驶室的涂键玄指了指车后的空位:“想知道答案吗?上来吧。”
谭松上去后,发现那车已经发动,只是为了让他们上来才暂时停了下。在路上,涂键玄的车慢慢行驶着。过了许久,谭松才发现他是在跟踪一辆小车。那车在前面远远的,不注意还真看不出来。
天色彻底晚了下来后,月色发白,他们驶入了一处偏僻的地方,周围都是山林,偶尔透过密林,还能看见远处流淌着的嘉陵江。
再过了一会,前面那辆车在一栋建筑前停了下来。停车的位置旁边有一盏高挂的白炽灯,算是充作路灯。这个时候,谭松和许珂忽然目瞪口呆,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那栋建筑,竟然就是老图书馆!
前面那辆车下来个老人,借着灯光一看,那不是麦教授吗?谭松惊得险些从座位上掉了下去:“麦教授使了个什么法子啊,把老图书馆变到这里来了?”
“下车吧。魔术表演结束啦。”
涂键玄把他们招呼了出来,一起走到了麦教授的身旁。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麦教授也是惊得说不出话来,甚至没有注意有人到了他的身边。
“原来是你们干的好事?”麦教授用手指着涂键玄等人,一副完全不相信的样子。
这下把谭松彻底弄糊涂了:“教授,我们还以为是你干的呢。是我旁边这人叫我跟着来的。”
“你是谁?你到底为什么这样做?”麦教授用质询的口气问道。
“这个嘛……”涂键玄不自然地掠了下额前的长发,脸色显得很尴尬,“我是校长请来协助调查的。”
“校长会请你?哼!”麦教授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那你怎么会跟上我?明明就是你给我张纸条,叫我到这里来。年轻人,你也不算什么大错,坦白承认了吧,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涂键玄听得哭笑不得:“我们不争了。叫你来的人我知道是谁。既然我们到了门口,不妨再到里面看看?”
众人心想是啊,为什么不进去呢?但这个事情太诡异了。先前突然消失的老图书馆,现在竟然又突然出现了!许珂拉着谭松的衣角,小心翼翼地说:“这不是瞬间移动吗?难道我们碰上灵异事件了?”
谭松也是吓得不行:“没准里面藏着外星人。”
“要相信理智性!”涂键玄拍了下谭松的肩膀,对他们笑了笑,便先行一步,走上前去把图书馆的大门打开了。
借着里面的灯光,众人更惊讶地发现,麦教授的儿子麦图竟然站在面前。
许珂瞪了谭松一眼,“这就是你说的外星人?”
只见麦图拍着掌走到了众人面前,对涂键玄说:“这也被你想到了。”
麦教授看了看图书馆的四壁,又看了他儿子一眼,“似乎小了点,但完全是一模一样的。我记得那些木材的纹路,确实就是那栋老图书馆。”
经过麦教授的提醒,谭松也注意到,这栋房子比原来是要小些,但不注意确实也发现不了。怎么回事呢?
“怎么做的?”谭松抢先问了起来。不过麦图却摆了摆手,“我更好奇的是,这位先生是怎么发现这个秘密的?一个魔术被人看穿了,还不知道是怎么看穿的,这本身就是个更棒的魔术。”
众人的目光齐齐对着涂键玄,期待着这个看似“无业人员”的家伙来揭穿谜底。
6. 原来如此
笑了笑后,涂键玄便缓缓地说起了经过。这个时候,涂键玄脸上那份腼腆消失了,代之以的却是一个投入案情分析的老练的侦探模样。
“一栋房子突然无声消失,在现实里是不可能的事情。当然,不见得就看不到这种情况的发生。可能有人会说,既然不会发生,那又怎么看见呢?这不是矛盾吗?
“要知道,我们看见的不过是现象,也很容易被扭曲,目的是掩盖真相。于是我就可以得出一个结论,突然消失不过是人为制造的假象。这个假象掩盖的事实是,房子还在!
“我到了谭松说的体育场西南侧,对望了下那栋房子。大家一定知道陕西那件华南虎的事情吧?”
谭松立即插嘴说:“知道啊!那是有人用华南虎的照片,掩映在树丛里拍的。晃眼一看,和真的一样。难道这个也是……”
“对!”涂键玄继续说道,“老图书馆也是掩映在树林里的。有人在那个时候用一个巨幅的树林喷绘,从屋顶一直放了下去。
“老图书馆因为要搬迁所以在那天已经封了,周围不再有人。而在校园其他地方能看见图书馆的,唯有体育场。如果用巨型喷绘从屋顶放下,从那个距离,远看就会和周围的树林融为一体。”
“可是……”谭松立即表示出了疑问,“这不过是罩住了房子,而房子是消失了啊。”
“就是因为这个,才暴露了拆房子的一些细节。还记得许珂说过在老图书馆里也闻到栀子花香了吗?但花开在外面,房子里面怎么能闻到呢?而且仔细一闻,会发现有点淡淡的火药味。当然不可能用炸药爆破老图书馆,爆炸声和剧烈的粉尘是无法解决的。那么还有什么物质有这个味道呢?这就是配置成火药的硝酸了。老图书馆是老式的砖木结构,木材都经过了防腐处理,普通强酸是很难腐蚀的。但王水呢?用一份硝酸和三份盐酸,就可以配成一种最强的酸性液体,它有个大家熟悉的名字……王水。利用王水腐蚀结构部分,一旦完成,房子就会很快垮塌。
“而王水必须临时调配才行。硝酸味道很大,所以在室内就可以利用栀子花香精进行掩盖。由于很难进行事先测试,所以他们在一些结构部位涂抹了王水后,是拿捏不准具体腐蚀时间的,搞不好在周围还有人的时候,房子就突然垮掉了。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封馆时候开始涂抹,并清场。许珂就是那个时候进入馆里,就闻到了花香。
“由于两层楼房的承重是很大的,所以他们必须事先拆除屋顶。这样就要利用那个喷绘外套。由于屋顶是拱形的,套子罩下后,屋顶部分有空隙,便于在屋顶操作,拆除掉砖瓦。到了晚上,结构部分的木楔子,和缝接砖头的草灰都被腐蚀了。房子便垮了下来。由于外面有工地在施工,本身就有噪音,加上罩子也起了一定的隔音和防止粉尘外散的作用,房子垮下来后,时间也短,就不容易被察觉到。”
“可是……”麦教授提出了自己的观点,“这是拆除啊,那房子又怎么在这里出现了呢?”
“呵呵,别着急。这只是魔术的第一部分。房子塌掉后,也不需要太多的人,就可以用推车把建筑材料运到了望江路。望江路与嘉陵江面有近30米的落差,之间全是石壁。拆迁者可以用塑料布做成一条30米长的传送带,分别连接着望江路和江边的船上,建筑材料就可以不留痕迹的顺着这条带子,滑到了船上。
“这样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老图书馆拆走了。所有的建筑材料都被送到了这里。木料的结合部分被王水腐蚀了,但锯掉那部分,仍然可以重新衔接。于是就会感觉到现在的老图书馆变小了一点。”
“可是费那么多心思,动机又是什么呢?再说,你又是怎么猜到是麦图做的呢?”谭松望着麦图,满脸疑惑。
麦图仍然抿嘴不答,但麦教授似乎已经明白了,突然哽咽了起来,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涂键玄对谭松解释说:“麦图在弘信地产也有任职,处在他的位置有点两难。所以就想了这个折中的法子,既完成了拆迁,又保存了房子。看出破绽也很简单,还记得那只手表吧?证明有市场营销系的人在那天晚上参与了搬运。他们在当天下午包了体育场踢球,就是为了吸引人注意,不让人发现图书馆那面的动静。只是他们想不到你会阴错阳差的去罚站。
“有市场营销系的人参与,加上麦图是这个系的老师,联想到他和他老爸的关系,他有动机,我便想到了这一切都是他筹划的了。于是我只要监视麦教授的行动,就能找到这栋房子了。今天看见专配了司机的麦教授亲自驾车,我便知道真相就要水落石出了。”
谭松这才明白了整个过程。他嘿嘿笑着说:“原来市场系球队的那帮混蛋也有参与啊。看他们那么讨厌,偶尔也能做点好事情。”
“其实他们也没有那么讨厌。那些球员都是我学生,也帮我做些事情,我把想法给他们说了后,毫不犹豫就答应了。”麦图解释了下,转而又对涂键玄鼓起了掌:“分析的完全和事实一样。就好像你在场似的。看来,你才是最好的魔术师。我知道这栋楼是父亲和母亲相识的地方,感情深。但我也知道老爷子守旧,不愿意参与。就悄悄做了,并且也想给老爷子一个惊喜。”
麦教授长叹了口气,连连摇头:“哎!我和你妈的认识留着记忆就可以了,这栋房子可是学校的文化记忆啊。现在摆在这样一个地方,就又失去了它的意义。你脑子怎么这样傻呢。”老头越说越不满,重重的戳了下麦图的脑袋。
涂键玄提了个建议:“要不这样,学校里其实还有很多空地的,不如把老图书馆搬到一个合适的地方,这不就两全齐美了吗?”
麦教授等人点头称是,觉得这个建议很不错。只有谭松偏着头想了想,然后冒出一句:
“天啦!老图书馆消失后再突然出现在学校,全校学生真的要晕翻啦!”
众人听后大笑不止。麦教授又看了下这房子的四周,那眼光充满了难以言状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