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熊洛拉
——1
那时候我只有二十四岁,但是所有的人都看得出来,鱼玄机开始老了。每一个清晨醒来的时候,我都会独自一个人在红木的梳妆镜前站很久,眼神痴痴地看着镜中陌生的自己,鲜红的丝绸长衣裹住我慢慢变小的身体,皱裂从眼角开始向我的脸庞慢慢地扩散开来,我常常的这样坐一整天,不吃不喝。
阁楼下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就像清风吹动墙头的瓦片发出的细碎响声。我走到窗前,透过破了一块儿的木窗向外张望。然而什么也没有。我忽然的失落起来,是不是我太过于渴望某一个人的出现?我慢慢地扯起嘴角,露出一个不太在意的微笑。早就应该知道,我们的距离在十一年前的那个暮春时节就已经是注定的。现在只不过是距离的增大,而疼痛的感觉从始至终都是那样的强烈,强烈到让人失去了感觉变得麻木不堪。
在我转身的瞬间,我看到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停留在下面,片刻后匆匆离开。白色的长衫在月光的照耀下越发干净起来,他的神情已经远不像从前那样的从容和淡然,眉目间盛满了悲伤。那里有没有一丝哀伤是属于我的呢?我暗自猜想,却又在转瞬嘲笑自己的多情和轻贱。
这个房子荒置了很久。高高的悬梁上结满了蜘蛛网,有黄色黑纹卵石般大小的蜘蛛在上面游荡,而我所能够做的,只是日日与这些蜘蛛相伴。
——2
那个春天,阳光很温暖,流经房前的流水融化成浅浅的绿色,发出哗啦哗啦好听的声音。只有十三岁的我,经常坐在河边的青石板上,对着清澈的河水吟诵自己写下的那些短句。我喜欢把头发换出花朵一样的结,有几缕稍长的头发从一旁滑落下来,常常有少年在经过的时候多多留意我几眼,我只是弯弯嘴角看着水里自己的倒影露出好看的笑容。
有好事的人找到我的时候,我光着脚丫正在水边洗自己被风吹掉的小衫。就那样拎着自己还在滴水的衣裳,光着脚丫一路跑回去。在门里与他撞个正着,他就穿着一件简单的素色长衫,很瘦,看上去并不起眼,却因为眉眼间的那份淡定和从容,让人在心里深刻地记下。他听说我是这边儿出名的诗童,因此特意来拜访我。“穷街陋巷之地,幼薇怎受得起。”这样的称呼,对我来说,似乎夸张了一下。我的头发在话音落下的时刻,顺势滑落到腮边,我一只手背在身后抓着我湿漉漉的小衫,一只手就把头发捋到耳后。侧着头羞涩地看着他,满心满眼的欢喜。
是温庭筠。写出那样美丽词话的温庭筠。多少次,我曾吟着他写下的诗句,想象他究竟是如何的样子。而现在他就站在我的面前,眼含笑意的看着我。我知道,他比我大很多很多,我当然没想到,他看上去竟然还是那样的书卷气十足,没有一丁点儿老气横秋的感觉,那样的干净利落。宛然一个满腹经纶的少年书生。
他出了一道“江边柳”的考题,交予我作答。说是诗文间的切磋,在我眼里,不过是对诗童这一称呼的真伪辨证。我略略思索,开口道:“根老藏鱼窟,枝府系客舟。”他看我的眼神闪出不一样的光彩来,“能够见到小姐小小年纪如此慧心。不枉此行了。”我竟没有讲出一句谦虚之词。只是那样面藏羞涩地凝视着他。
很久以后,我多么的希望时光能够在那一刻静止。我的小衫在身后一滴一滴的掉下水珠,有几缕长发忽然的从一侧滑落。就算是永远那样的看着他,也好过阴阳相隔的悲哀。
——3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雨没完没了的下了起来,自那日以后,他就会常常的来这里与我吟诗笑谈。
那天阴的似乎很沉,他特意来给我送一首自己书写的诗词,然后匆匆的离开。没有多久,大雨便开始下起来。我撑着一把浅蓝色的油纸伞,匆匆的追赶着他的脚步,却因为路滑在转角处摔倒。站起身来,看到裙边和上衣都沾满了水,冰凉的雨,顺着领口流进脖颈,我拽拽自己的袖子,开始继续向前追赶。没有多远,就看见他,在一个低矮的房檐下安静的站立。我走到房檐下,轻轻地仰头看着他,他猛然发现我,眼里闪出异样的光彩。雨下的正大,我紧紧的贴着墙边,站在他的身旁,听他轻轻的吟诵那首《咸阳值雨》:
咸阳桥上雨如悬,万点空蒙隔钓船。还似洞庭春水色,晚云将入岳阳天。
多美的意境。随着他声音的舒缓轻扬,我的心跳也变得和平常不一样起来。“如果可以,你愿意和我永远在一起么?”我几乎鼓起一生中全部的勇气,看着他的眼睛。他怔怔地看着我,很久才回过神来。他想要努力的露出一个笑脸,看上去却是那么的勉强。这个答案在他还没有开口的时候就已经写在了他的脸上。
我们终究是不能够在一起的,在温庭筠的眼里,我只是一个太小的女孩子。连感情也是那样的稚嫩青涩。他无法跨越32年的时光站在我的面前。
——4
迎亲的队伍已经在桥对岸了,媒人一次次屋里屋外的跑进跑出,催我换新衣。娘一直站在我的梳妆台边儿上,看着我把一件新衣上上下下的抚过一遍遍。“薇。快些梳妆吧。”这样的婚姻,不过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
我慢慢的把自己的头发散落开,三年的时间,它们已经长至我的腰间,我再也没挽过那种花朵一样的结。
迎亲的队伍热热闹闹的前行着,我在一片喧闹中心里好安静。就像这是一场与自己毫无关系的表演。我不用付出任何一点儿感情。
从那个时候,我的心就开始死了。
李亿这名字对我来说算不上陌生,我曾在张榜的进士中看到他的名字,第一个,是状元。这样的人怎说也是有才有学,知书达理。纵使是做妾,所有的人都说这是鱼幼薇几世修来的福气。就连温庭筠也礼貌的向我祝贺,我亦是浅笑着应声。
如果我可以早生哪怕五年,也许我们也可以在一起。然而时光却在悄无声息中将我们错别开,从前是,现在亦然。
——5
嫁于李家的日子并没有外人看来那么的光鲜,但是于父母来说,总算是有个交待。李夫人心思细密好吃醋,当着相公的面也会冷嘲热讽的让我下不来台。
在李家的时候,温庭筠偶有来访。那时候,我只是坐在后院里,认真的绣我穿过来的那件嫁衣,我把空着的裙角绣满了张扬的花朵,是金色的丝线,看上去分外的耀眼。
已经接近暮色的时候,咁云从外面回来,神经兮兮的看着我笑。我收好绣了一些的衣服,放在椅子上挪进屋子里。“有人拜托我送一些东西给你。”然后她从宽大的袖子里掏出一张薄薄的纸,白纸黑字看上去分外的干净舒服。
我只是看了一眼,然后放在了梳妆台的抽屉里面。但是这件事情很快的就被大夫人知道了。吃饭的时候,她忽然想要吃莲子羹,让我去厨房亲自做给她吃。李亿看看她有点儿祈求的意思说,“夫人,叫厨子做给你如何?”他那样的表情尤为让我嫌恶,我说,“我马上就去。”然后抬脚便走。
莲子羹很快就做好了。我端上桌给她。“这么凉,你拿剩下的东西给我是不是?”她尖声的咒骂着,“你这个只会勾搭外人的小贱人!压根儿就没存过好心。”那一碗滚烫的莲子羹就泼在了我的裙子上,我疼得咬紧了牙关,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随后她掏出一张薄薄的纸,白纸黑字,分明是温庭筠差咁云带给我的那张。李亿手里握着那张纸,以从未有过的陌生表情看着我,那眼神里有失落,愤怒,悲伤……只是一首诗而已。我没有为自己辩驳一丝一毫。
那天晚上,我被罚在院子里跪了整整一夜,后来竟睡着了,在梦里,我看到过去的一幕幕,也看到自己因为罚跪悲愤的跳井自杀。最后那个镜头真实的让我无法从脑海里抹掉。
——6
一声尖叫将我从恐怖的梦中惊醒过来,我恍惚的看到一个自己穿着那件鲜红的嫁衣跳着舞蹈离开我的视线。打水的丫头在后院的井里发现一具漂浮着的尸体。捞上来的时候脸部已经严重浮肿,她身上穿着的是我嫁过来时穿的那件嫁衣。当我面色苍白的站在人群后面,有人发出了惊恐的叫声。那个人并不是我,而是我房里的丫头,咁云。
大夫人马上派人去请道士,在后院里做法事驱鬼驱魔。他一直在跳来跳去,嘴里念念有词,最后剑尖指到我的脸上,说我是这个院子里最不吉利的东西,会招来横祸的。所有的这一切,都只是要赶我走。这个我心里清楚无比。
那张诗稿是如何落到大夫人手中,而咁云又是怎样莫名其妙的死去?那个梦究竟是什么暗示还是纯粹的巧合?
我剪断了自己齐腰的长发,并着手收拾我仅有的一些东西。奇怪的是,那件红色的嫁衣就在我的柜子里面。干干净净,绣到一半的丝线还挂在上面,完全是一副没人动过的样子。那么咁云身上穿的呢?我把那件衣服叠好,放在我准备带走的包袱里。
李亿一直站在门口,默默地看着我收拾东西。“你去哪儿?”他的声音幽幽的从外面飘进来。“出家。”我说。然后我们都没有继续说话,在我从他身边走过的瞬间,他忽然问,“鱼幼薇,你究竟有没有爱过一个人?”背对着他,我缓缓地说,“有,”我的声音里忽然多出了嘲讽的意味,“你只不过是我曾经用来逃避的一个借口。但是你太让我失望。”
借一个人来忘记另一个人,本身就是愚蠢的。可惜,我已经掉进一个万劫不复的轮回中,没有办法再回头了。
这是一场因为爱与邪恶签下的诅咒。
——7
咸阳观里的老道士赐予我玄机这个道号,从今以后我的名字就是鱼玄机了。在这里,除了打坐的时间,我常常趁打扫院落的时侯,坐在石椅上继续绣那件没有绣完的嫁衣。那上面的红色变得更加鲜艳,金色也更加的张扬。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儿,我想我会一直在观里安静地终老,直到死去。然而一切就像它预计的轨道,毫不迟疑的走下去。我没有选择的余地。
那天下午,我还在绣衣,甚至没有注意到身后出现的脚步声,老道士就站在我的面前,我一惊绣针刺进了自己的手指里,鲜血慢慢的向外涌出来。她伸手拿走了我的嫁衣。“余情未了对出家之人来说,算是大忌了。”她的眉目间露出惋惜之情。“玄机不知悔改的话,这里也不是你的久留之地。”
晚上我不停的做梦,从前的那一幕幕跳入我的脑海,一直到李亿在背后问我究竟有没有爱过一个人。我被几乎相差无几的尖叫再一次的从睡梦中惊醒,我知道不好的事情再一次出现了。因为当我睁开惺忪的睡眼时,我再一次看到自己穿着鲜红的嫁衣跳着舞离开了我的视线。
当我赶到现场时,老道士已经被人从上面抬下来,她的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勒痕,鲜红的颜色灼伤了我的眼睛。她的脸上有很多伤痕,让人几乎辨认不出她的样子来。而她的身上,穿着那件鲜红的嫁衣。
这件事情太过于蹊跷,所以对外面隐瞒了真相,只是说老道士染风寒太严重死去了。连下葬也是在夜里偷偷进行的。我回到自己的房间,见到那件衣服好好的放在柜子里,绣针上甚至还沾有我那天留下的血迹,就像一直没有人动过的样子。
——8
老道士离奇死亡以后,观里的人就开始乱起来,原本仅有的几个道士也纷纷的离开了。最后竟然只剩下我一个人,那时候开始我就会常常的心痛。心似乎变得坚硬空虚只有一个厚厚的硬壳,我知道什么地方出了差错。如果没有人气,我会很快的死掉,内心忽然冒出的奇怪想法让我吓了一跳,但是很快冷静了下来。
我从柜中拿出自己绣完大半的嫁衣,看到镜中自己依然精致的面庞,我知道我还有唯一的一个资本。一个计划就这样悄然的在我的脑中形成了。
我在道观外悬挂了“鱼玄机诗文候教”的大字招牌,然后精心打扮自己。并且摆了椅子在外面,冲上一壶茶,慢慢的品着。等待着有人前来造访。不出三日,整个长安城都沸腾了,那些心高气傲又贪恋我几分姿色的少年络绎不绝的来到,大多却被我几句慧语弄得颜面尽失拂面而去。越是这样,心存挑衅的人便是越多起来。观里前所未有的热闹。我时而凝眉思索,时而放声大笑。我的无所顾忌让他们的眼里都闪出异样的光彩来,就像温庭筠当初见到我的那样。
入夜,坐在床上,指尖从我的红色嫁衣上轻轻的抚过。金色的丝线只剩下一小团,我马上就要完工了。我正要把它放进柜子时,木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小口。门外似乎站着一个人。我走过去还没来得及问一句话,那个人就自己推门进来。她说,“我是长安城的名妓,自幼认为自己有几分才学,今日见姐姐慨叹不已。自愿投入你门下,愿小心侍候姐姐你。”她的笑容看上去那样的清澈,有种孩童般的纯真。我竟不知如何回答。她说她叫绿翘。年方十八。
——9
我不知她从哪里又领来几个小丫头,年龄都在十五六岁左右。她们全权的负责起我们的饮食起居。绿翘来了五日后,咸阳观不仅白天热闹万分,连夜里也是歌舞升平起来。人人都说,鱼玄机是个荡妇。我听到这样的话,站在高高的石阶上,只是笑。
第三十日,温庭筠依然没有来,他是那样没有勇气的人,我想我应该知道。当人烟少却的时候,我就坐在屋子里慢慢的绣剩下的一团金线。绿翘说,这衣服,红的吓人。
——10
我每天清晨起来,便坐在梳妆台前开始化妆,让自己变得更加精致,可是我的内心,却慢慢更加粗糙起来。温庭筠站在我面前时,他看我的目光是那样的陌生,那里面甚至没有一丁点儿的生气。我冷笑,“先生赐教。”他开口,“江边柳。”我低头笑,放弃了回答,对众人说,“不好意思,今日鱼玄机要特别接待这位客人。”大家议论纷纷,“难道这样简单的考题就赢得鱼玄机了么?”有人在人群中不满的叫嚷。我差绿翘关好门,不再做任何的解释和回答。
“先生请坐吧。”绿翘准备好茶要我们落座。温庭筠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从来没有过的温和。“你们可曾相识?”我问。温庭筠垂首未曾回答。而绿翘也只是笑。就像我平日那样漫不经心的样子。那天我们似乎什么也没有聊起,只是相对喝了很久的茶水,直到我觉得不舒服才退席离开。那夜,温庭筠留了下来,但却是同绿翘彻夜在一起。
我意外的从梦中惊醒,却见温庭筠从绿翘的房间匆匆退了出来。绿翘是比我还小的女孩子啊。我想起当初他因为年龄的阻隔而拒绝我,忽然觉得万分的好笑。再次关好房门,坐在我的大床上,我耐心的绣那件将要绣完的嫁衣。我把我的命运压给邪恶的魔鬼,为此奉献自己诚挚的心,可是最后我真的什么也得不到么?
——11
绿翘说她自十四岁那一年在妓院里就结识了温庭筠。那一天,正是我和李亿成亲的日子。她为他的才华而折服,而他亦是喜欢她。他们在一起就像才子佳人那样的和谐与般配。而温庭筠可以接受绿翘,却独独拒绝我。内心的怒火越燃越旺起来。
这样的梦,我从十六岁那一天就开始了。我会梦见很多个自己死去,那件红色的嫁衣从那个时候就始终跟在我的左右。它就像是一种象征,从十三岁开始,我就花费很多的时间和精力来做这件红色的嫁衣,我以为我会穿着它面带幸福的嫁给温庭筠,最后才明白我所付出的一切都不过是徒劳而已。
绿翘在第二天被发现死在木澡盆里,鲜红的一片分不清是玫瑰的花瓣还是她的血液。她的后背被狠狠的插了一刀,只露出刀柄。她闭眼的样子看上去很安详。她是唯一一个在我手下被留下完整容貌的女人。因为我一直想要知道,究竟是她还是我比较美丽,为什么温庭筠偏偏会选择她?我还是会想起,她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脸上那种孩童般纯真的笑容。我的心里忽然就会很空很疼。
我穿着那件红色的嫁衣,金色的丝线已经全部用完。它看上去十分的耀眼。在院子里我开始跳起舞来。就像我很多个梦境里梦见的那个跳舞远去的自己。官兵来到的时候,我还在不知疲倦的一直跳着。当我再也跳不动而重重的摔倒时,枷锁套在了我的身上。
——12
对于杀死绿翘这件事儿,我供认不讳。长安城里叹惋一片。鱼玄机就这样香消玉殒了,怎么说都有一点儿传奇的色彩。我想我早已死过很多次了。
温庭筠送来的诗稿会被大夫人知道,分明是咁云从中告密,她只为在李家站住脚跟得到大夫人的信赖,便出卖了我一直以来和她的姐妹情深。在那天夜里,我把熟睡中的咁云投到了后院的井里。
老道士自然是我开观的第一个阻碍。她拿走我嫁衣的那天晚上,我把针刺入她的太阳穴。她就那样悄无声息的死去。细细的针在她的脸上游刃有余,她很快就面目全非了。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她挂在悬梁上,勒痕是悬起来之前就已经弄好的。
我为了再一次走到温庭筠面前,付出了很多很多,然而这一切却是那么的不值得。我的命运似乎早已注定好,任我怎样挣扎也无法改变。
最后我才知道,温庭筠并未倾心于绿翘,他们只是很好的至交。我不止一次的想起绿翘那样温暖美好的笑脸。然后任泪水画满我的面颊。
——13
行刑的那一刻,我看到了温庭筠,他远远的站在人群外面,眼光凄惨地看着我。我的眼前又浮现很多年前暮春的那一幕。手里拿着小衫羞涩的撞在他的身上。我用略带稚嫩的声音回答他的诗题:“根老藏鱼窟,枝府系客舟。”原来命运,从那首诗开始就决定好了。
在灵魂离开身体的那一刻,我身披红色的嫁衣,幽幽的跳着舞离开。
在那荒落的院子里潜伏了很久很久。我的姿色最后一次派上了用场,我请求黑白无常不要带我的灵魂离开。我一直在这里等待。终于见到他最后的一面。白无常曾经警告我,不收我的灵魂但是我不可以到处乱跑,这样会很快的魂飞魄散。但是我终于还是决定,回到十一年前的那一刻。
我看到少年的自己坐在小河边正清洗自己的小衫。身后有人喊,温庭筠来拜访你呢。我从水里拿起衣服,光着脚丫向回跑。阳光散落在我的身后。
而我的灵魂在那样的阳光下也慢慢的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