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跟着太阳的脚步走好了

柳雨吟

西行路程漫又长

上火车之前,入眼的都是车站广场上浩荡的赴疆拾棉农民工队伍,站着的,坐着的。蹲着的人们都拥有着被太阳熏晒、被风霜风化、被雨水腐蚀的粗糙的脸,然而这些脸却不失一种从内心油然散发出的浓浓质朴。他们大包小包的提了好多的东西,但是仍在愉快地交谈着,脸上的表情是满满的期盼和希冀。

我脸上的表情也是期盼和希望,并且是带着几分雀跃的。但是想到我和他们各自此行的动机,我又似乎有些沮丧了。因为我看到了很多的同龄人,他们一定也是满怀深深期望,及对初赴这个耳熟能详、睡梦里想念着千百遍却未曾踏上的土地的美好憧憬吧!我深知,他们瘦弱的双肩上,担负着的是更大的责任和全家人殷殷的寄托。想到此番游山玩水的出行目的较之于他们,叫我最真切地体味到什么叫汗颜难遮。

千呼万唤终于盼来水牛般喘着粗气、蹒跚而来的火车的时候,已是半夜时分了,大批民工们潮水般涌向各个车厢。但人确实太多了,拥挤已不足以形容这场混乱的“挣车之战”,挤上的挤不上的人都在跳着脚互相用最恶毒的语言骂着。等我上到我的硬卧座位火车也要开的时候,还有很多民工未挤上车。他们在外面争吵着,那阵式看来,似乎是要不顾死活地拼了。可又有什么用呢,火车都开走了。

一路上,我都在抱怨列车上的条件不好,而且走得慢如蜗行。是爸爸带我到餐车吃饭途中的见闻,才使我不再抱怨。

从我们的硬卧走到餐车要经过几个民工乘坐的车厢,我跟着爸爸来到硬座车厢的时候不禁吃了一惊,只见座位上座位下、桌子上桌子下、过道里过道外……但凡是能挤下人的地方,甚至挤不下人的地方,都是满满的人,车厢里一丁点的缝隙都没有被浪费。我是第一次惊讶地看到人有如此大的潜力,并能将这潜力发挥到极致。

那些人坐着、趴着、躺着、蜷曲着,极尽各种姿态,尽管我们很小心翼翼地走在过道里,但仍不能避免地会踩到各式各态的人。而那些人仿佛麻木了似的被踩到撞到却没有一点反应,像是被蚊子叮咬了一下摇摇继续睡。车厢里被汗味、脚臭味、体臭味、方便面味、过期食物的馊味满满地充斥着。

我急急地快步走着,仿佛走慢一步就会因此而窒息。走到餐车,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却也是五味陈杂。

我想,在这列车上任何人的心中,这次路程都是前所未有的漫长。尤其是在我目睹了以上这一切的时刻。

沿途的山们

火车上的我一直是迷迷糊糊的,旅途的劳累无聊让我对任何事物都失去了兴趣。睡完醒醒、再睡的我直到到达陕西之后的晚上,一觉醒来晕眩中看窗外已是景色大变了,问了才知道原来前一天的夜晚已到达宁夏了。宁夏,在我脑海中一直是很美丽的名字,也应该会有天堂般的风光。可是现在火车已经快出宁夏了,大家都无不遗憾地对我说要不是晚上到达宁夏的话,或许可以看到很美景色和特有的建筑。但是现在你看——大片的草原,却都是不入眼的荒绿色。

虽然是平原地区少见的山和草原,给人的感觉却是非常的荒凉。唯一带给人一些悠闲感觉的是悠逛在大片草原上的羊们,它们悠然吃着草,并不在意这片土地给人什么样的感觉。火车从羊群旁飞奔而去,那些可爱的羊们扭头看着。在火车与羊们交错的一刹那,我仿佛自己也成为它们中的一员,淡然地扭过头来,看这条长蟒状庞然大物怪叫着向远方奔去。

终于看到期待已久的山了。也许平原地区长大的孩子,总是对山怀有种特殊的好感、一丝丝的好奇,加一些些的欣喜,再加一许许的雀跃,汇集在一张满怀期待的脸上和一颗加速跳动的心中。我也一直以为,山是最沉默的智者,也可以说山是最智慧的寡言者。这一点在沿途的山中得到了最确切的体现,愈快到达目的地就愈形象。相比较其他地方山的风吹林海的浪声,雨水滋润泥土的呼吸声,鸟儿在树枝上舞蹈的啁啾声,花们和草们悉索的破土声……这沿途的山们最大的特点便是惜言如金。也就隐约地有了点失望,因着这山的沉默。

火车穿过一座又一座的山,继续蹒跚地前行。这些荒山的切面是红色和白色的石头,但却没有了荒凉和死板的感觉,红色和白色宛转交错,就像一幅千回百转的写意画。而车窗的另一边则是一个个突起的小土包,因此整片的黄土地就像是一张被青春痘满满占据并开始变黄干枯的脸。因为下雨少的缘故,这里的山们很少能穿上颜色鲜艳的外套,那些或褐或黄的庞然大物就这样一直连绵不绝,沟沟壑壑的像是小顽童用橡皮泥一下一下捏出来的。这些可怜的寸草不生的家伙,大自然给了他们庞大的体积,却不给他们可以相依相偎的伙伴,让他们如此伟大并孤独下去。

走了许久也终于能看到绿色了,但仿佛是不健康似地泛着那么点白。大概是气候和地形的原因,这里一片干涸,房子也都是泥做的,极其平整的一幢幢黄色泥房四四方方地立着,就像是泥玩匠做出的一套工艺品。也能看到鸟了,正张开双翅飞翔的鸟,黑白的翅膀轻盈地张开宛如一只燕尾蝶。

进入甘肃境内,这里的山又有大不同。他们拥有着刀削一般的脸,又被一丛一丛刺蓉状的植物覆盖着,像穿了一件轻柔的绿花衣裳——我看到了尖锐与柔美的最好结合。

当火车经过戈壁滩的时候,我被这里彻底的一望无际和空旷所深深地震撼了。我曾无数次地想象过戈壁滩的样子,但这联想的一切源头也只是初中时学过的一篇课文,印象最深的便是寸草不生的充斥着沙丘和岩石的戈壁。直到现在如此近距离地看到后才晓得什么是没有最坏、只有更坏。在太阳的照射下,白色的沙石和黄色的岩土反射出的光刺伤了人的眼睛。但这片黄色之上的天空却是前所未见过的纯蓝,透彻空旷高远,像孩子眼睛一般地清澈透明。这里的戈壁是空旷的,天是空旷的,就连猎猎作响的风,都是扑面而来的空旷。

火车在沙漠中孤独地行走了许久,才远远望见几座模糊不清的山峰——那便是天山了。一直在想象中的天山的样子,却是由于雾厚云重的原因,远远地望去,天山和蓝天白云融洽地融为一体,山上白色的积雪就为云朵镶上了白色的边。渐渐近了,才看到真的是天山了。

责任编辑:陈卫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