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润的生意

金　姬

陷阱挡不住中国人对财富游戏的狂热。因此,即使有风险,登上百富榜仍然能让一些人感到隐秘的狂喜。胡润和他的生意因此在中国欣欣向荣。

2009年,造汽车的安徽籍富豪王传福凭借被“股神”巴菲特的看好且公司上市,登上了胡润百富榜的顶峰。但这丝毫没有改变中国财富和产业的格局。此次上榜的前10位中国富豪中,从事房地产业及其相关产业的富豪(或家族)占了6席。“中国富豪多是搞房地产的,美国富豪多是搞高科技的;人家是靠卖自己脑力致富,中国富豪是靠卖他人土地和体力致富。”这是一位网友对2009年度胡润百富榜的评价。

有趣的是,早在今年8月,胡润研究院首次发表《中国富豪特别报告》,指过去10年,跻身胡润百富榜的1330名中国富豪里,已有49人“发生变故”,胡润百富榜似乎有“杀猪榜”的嫌疑。

自1999年评选以来,胡润的榜单见证了中国“先富起来”的那部分人的兴衰,但他坦言“看不懂中国富豪”。从榜单商业味过重到评选依据是否合理,许多人质疑胡润百富榜的客观性和权威性;而更令人生疑的是那些上榜的富豪,因为10年来胡润只告诉大家他们有多富有,但从未揭示这些人富有背后的真正原因。

胡润的10年

今年胡润富豪榜上的大多数超级富翁都是在房地产和股票市场上赚到钱的——这两个领域正是中国政府过去一年来大规模刺激经济计划的重点。

针对房地产商集中于富豪榜的“中国特色”,胡润表示,中国在城市化的进程中,产业的集中点在房地产,而欧美国家已经进入后城市化时代了,行业增长点都围绕着城市生活所产生的机会。由此观之,在城市化进程中,在人们对房屋有强烈需求的语境中,城市化不断发展也必然带动房地产行业的兴起和发达,富豪多集中于房地产领域,有一定客观性。

“如果把成功定义为拥有财富多少的话,那么这50人就是中国大陆最成功者,他们的故事能让全世界更好地了解共产党执政下的中国社会。”10年前胡润给欧美等国一些著名传媒机构发去的传真时,这句话打动了当时的《福布斯》主编劳里·米纳德(Laury Minard),他决定刊用这一榜单。国际媒体反应强烈,“共产党国家有了资本家”,英国《金融时报》在报道中如此形容。不过,因为牟其中在发榜前“落马”,富豪榜差点“难产”。

从那以后,胡润的富豪榜记录并见证了民营企业家们作为一个群体的诞生和成长,也从一个侧面记录了中国经济的发展。

胡润榜单的编制主要是通过胡润研究院收集候选人的所有公开信息并进行反复交叉核对,使用市场价值来评估企业家拥有的财富。信息主要有四个来源:第一是所有重要的中、外媒体报道;第二是股市公告;第三是实地采访,通过采访企业家、记者和当地政府机关并参加相关研讨会;第四是通过遍布全国的有效信息网络和巨大的数据库。胡润榜单中所指的“中国企业家”,是出生在中国大陆并在这片土地上长大的人,而不考虑他们现在的护照或国籍。

10年来,胡润的中国富豪名单从50人增加到1000人。他的榜单也不断细分,2003年之后,诞生了IT、能源、金融、零售、房地产、医疗、钢铁、服装和餐饮等一系列子榜单,一群民营企业家以更真实全面的面目“暴露”在世人面前。

当然,中国富豪对胡润榜的感情很复杂。2000年的富豪榜发布前夕,胡润及其团队把计算出的任正非的财富数字及相关信息传真给华为公司后,收到的却是一份律师函,激烈反对将任正非放到榜单上,否则要“诉诸法律途径”。这种“怕露富”的心态今天依旧,只不过富豪们对胡润更加委婉。例如2006年的首富是张茵。发榜前胡润及其团队与玖龙公司多位高层互通的邮件很富戏剧性。张茵的丈夫刘名中等极力阻止将妻子排在首富位置,然而胡润最后还是“辜负”了他。

财富榜的财富故事

和中国富豪打了10年交道,现年39岁的胡润也不再是当年那个从安达信出来的毛头小伙。这个出生在比利时的英国人通过榜单立名,然后凭借由此积累的名声和资源快速转化为商业模式。榜单的发布本身是不赚钱的,胡润的主要收入来源包括发布榜单的冠名以及杂志《胡润百富》和举办的各种项目活动。早在2006年,百富榜的每年冠名费用就达八位数。胡润曾坦言年收入已超过千万。

对富豪的意见,胡润的看法是:“我觉得没有一个企业家真的很乐意上榜。但是我觉得蛮多企业家对上了榜自豪——如果在中国13亿人口中能上前1000名、而且财富有一定的阳光透明度,这样的人就非常值得佩服。其实财富形象最近10年发生了剧烈的变化,我们可以看到,1000名最富有的人里面,15%是全国政协委员和全国人大代表,他们的社会地位已经获得认可。还有一些人所属的上市公司很明确股份情况,这些数据已经全部对外了。”

财富形象这10年来的变化的确很剧烈,剧烈到46位上榜富豪已从云端堕入地狱。这些人被分为六类:一、被判刑的(16人);二、尚未宣判的(3人);三、正在被调查的(10人);四、下落不明的(7人);五、曾被调查过的(7人)。还有2人自杀,1人被枪杀。这49人在跻身胡润百富榜的1330名中国富豪里虽然只占3.68%,但由于中国富豪中不可忽视的“原罪”问题,“倒霉富豪”的比例今后可能逐年上升。

对于中国富豪的财富积累方式,胡润无奈地表示:“很多人不肯说他的第一桶金,不肯说他是怎么具体拿到第二、第三桶金的。这些年中国变得蛮快,如果你用今天的眼光来判断他当时的手段,可能你会觉得不好;但是当时只能这样了。所以有很多东西最好不说。”例如,张荣坤以13亿元财富登上2002年胡润百富榜时为34岁,仅比榜单上最年轻的富豪、大连实德掌门人徐明大3岁。事实上,张荣坤彼时的真实年龄只有29岁——因当选全国政协委员,出于掩盖资历太浅而蹿升太快的目的,他把自己的年龄虚报了5岁。2008年,他因上海社保案而被判19年。

因为中国特殊的国情和经济发展模式,10年来中国富豪的增长速度令世界咋舌。根据胡润的榜单,中国有82.5万个千万富豪(平均年龄39岁)和5.1万个亿万富豪(平均年龄43岁)。在2003年,中国还没有资产超过10亿美元的富翁,如今这个人数仅次于美国。胡润说,大约还有100位富翁保持了低调,游离于榜单之外。中国的财富以惊人的速度高速增长,亿万富翁的真正数目可能是榜单的两倍。到2009年中,中国最富有的1000人拥有5710亿美元的财富。

“对那些在中国拥有100万美元资产的人士来说,他们比在西方拥有同等资产的富人更有机会将财富迅速扩大到1亿美元。”胡润说。

也许,这里面还有一些中国特有的陷阱存在。但这挡不住中国人对财富游戏的狂热。因此,即使有风险,登上百富榜仍然能让一些人感到隐秘的狂喜。这就是胡润和他的生意在中国仍然欣欣向荣的原因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