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雨
随着高考录取工作进入尾声,今年的高校招生即将落下帷幕,人们终于可以从纷纷扰扰的喧嚣中清静下来。然而还是有许多事情在我们的脑海中留下深深的印记。比如每年的高考作文,总会引起众多的关注,引发诸多话题。今年也不例外。最典型的有两例:一是湖北的“最牛满分作文”《站在黄花岗陵园的门口》,全用古体诗的形式写成,被阅卷老师誉为“形式和内容表现上都堪称一流”;一是四川一考生用甲骨文、金文和小篆混杂写成的高考作文,使阅卷老师无法辨识,不知所措,难以评判,只得请文字专家来帮忙。这两位考生的作文均在社会上引起了很大反响,形成了喝彩和质疑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这里,不想纠缠于“满分作文”是不是名副其实,写甲骨文的学生是不是“特殊人才”,该不该被破格录取这样的话题,而是想透过现象看本质,分析一下这类东西到底有多少值得讨论的价值,对于当下的教育来说,又究竟意味着什么?
纵观我们的高考,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在现行的应试教育体制之下,什么“人间奇迹”都可能创造出来。前些年,我们每年都会为产生的形形色色的“满分作文”惊叹不已,一些高校中文系的教授坦陈自己也难以在短短几十分钟之内写出这样的文章。这绝不是谦辞。但如果因此而欢呼雀跃,以为考生的写作水平达到了如何的高度,那就未免太幼稚了。只要稍加分析就可以看出,高考中出现的一些“满分”和“另类”作文,不过是应试教育体制下产生出来的“怪胎”而已。
高考几十年一贯制地考下来,早已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剔出作弊因素,应对高考的各种手段已经日臻成熟和完善。而围绕高考形成的考试经济,更进一步加快了这一进程。现在,所有的考题类型,都已经被无数人无数遍地研究破解着,占了很大分值的高考作文题,更是许多有丰富应试教育经验的名师名家们争相猜压应对的目标。由于考试的万变不离其宗,加之高考作文题对内容要求的日益宽泛,给考生事先准备各种题材的应试文章(不一定是考生自己写的)提供了很大的空间。将这些文章背会记熟后就可以用于考试,虽然不会百分之百准确,但只要临场稍加变动,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一篇主题鲜明、文辞优美的大作展现在阅卷老师面前。所以,这种所谓的“满分作文”,不过是一个美丽的泡沫而已,它彰显的是现行考试方式的无奈与悲哀。然而更可悲的是,我们的阅卷老师看不到这些文章后面的真实状况,却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如获至宝,推崇备至,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有了这样的体制,有了这样的应试技巧,又有了这样的评卷老师,想不出现这样的“满分作文”都难。
然而匪夷所思的是,今年居然出现了比古体诗“满分作文”更另类的,那就是用甲骨文、金文、小篆写成的作文,虽然由于文不对题,被评分专家只给了八分,但不少人仍然惊呼其为“难得的人才”,要求破格录取。这名考生可能是受了某位“应试高人”指点,在“压题”仍不保险的情况下,干脆来个“人无我有”,不管出什么题,只要把这些一般人看不懂的古文字一股脑儿搬上去,阅卷老师没准会在惊叹之余给个高分;即便得不了高分,也会被一些学校视为“奇才”而破格录取,由此“出奇制胜”。现在看来,这样的目的其实已经达到,这个考生因此而一举成名,即便不被破格录取,他以后的前景已经非常光明。
没有理由不担心,在今后的高考中,还会有一篇又一篇不知出自何人之手的“奇文”以“满分作文”的头衔出现在我们面前,让一般人难以望其项背,从而获得名利双收之效。而那些由考生现场写作,能够体现真情实感和真实水平的文章,却会因为这样或那样的不完美而永远也得不了高分;更担心有人为了“一鸣惊人”,不知从故纸堆中又挖掘出一些什么“宝贝”来,借助高考这个举国瞩目的平台,将其堂而皇之地展示于众人面前,惊得大家半天合不拢嘴来。这样的结果,必然使得高考在看似公平的外衣下,掩藏了越来越多实际上的不公平。而正是这样的应试体制,将使我们所倡导的培养创新型人才的理念,永远没有实现之可能。
在中国历史上,由于考试制度的僵化与腐朽,使得许多真正有学识、有才华的人,因为没有领悟应试之“三昧”,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没有熟练地掌握“应试技巧”,没有找到得高分的诀窍而失意于科场,甚至终生不得志,使得原来不拘一格选拔人才的考试,变成了善于应试的庸才们的敲门砖。有人曾经作过一个统计,在历史上考中状元的人中真正有所建树的很少,倒是不少名落孙山者,以其过人的才华和骄人的业绩而留名千古。这不仅是对科举制度的莫大讽刺,也是历史带给我们的重要启示。
当我们的考试已经被应试的技巧完全控制,当高考作文已经不再真实地反映考生的写作水平,当考生的卷面上写着的都是子曰诗云、古诗骈文,甚至是一般人都看不懂的金文甲骨时,可能我们需要讨论的已经不是文章本身,甚至也不是考试本身,而是首先得搞清楚,应试教育究竟把我们弄到哪个朝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