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 耕
在艰难的岁月里
1963年4月,我同西昌专署下属的三位同志一道,奉命调到盐源县工作,分别被安排到四个公社担任“一把手”。
也许是组织上考虑我曾经在区上工作过,所以分配我到县委、县政府机关所在地的盐井公社任党委书记。
当时盐井公社有4个大队、24个生产队(包括一个居民生产队),3700多人,耕地中95%以上是旱地,水田面积不足5%。
县城附近处于盆地的卫城、双河、干海、兴隆、梅雨、合哨和盐井,这几个公社是全县的粮食主产区。历届县委、县政府的领导,对几个公社都十分重视,从1958年人民公社成立之日起,这几个公社一直由县委直接领导。
盐井公社的社员,绝大部分居住在县城街道上,只有三、四个生产队座落在县城附近,最远的一个生产队,距县城也只有三公里。
所以只花了十来天时间,我就跑遍了公社全部管辖地区,同大队、小队干部见了面。通过眼睛看、耳朵听、口头问,查阅农业生产等方面的历史资料,很快我就掌握了新工作岗位——盐井公社的基本情况。
上任伊始的所见所闻,使我整个脑子里装的几乎都是负面的东西:诸如盐井沟的人好吃懒做啦,盐井沟的人调皮捣蛋不好管啦等等。如果按照当时的政治标尺来考量,盐井公社是个名符其实的“老大难”单位。我深切地感受到,我将为之抛洒汗水的地方,是一块难啃的骨头,不好收拾的“烂摊子”。
生态脆弱,灾害频仍
如影随形般地与高海拔伴生的风沙、旱涝、冰雹和低温等自然灾害,严重制约和影响了盐井公社农业生产的发展。据当地农民讲:1962年8、9月份,盐井公社先后遭遇两次冰雹袭击,一部分玉米、水稻、烟苗被砸;在野外放牧的羊群,有的羊子被砸伤,有的小羊羔被活活砸死。
据《盐源县志》记载:1962年,盐源县因低温等多种自然灾害肆虐,造成农业欠收,粮食总产比上年减少200多万斤。
盐井公社的农业生产条件,与盆地兄弟公社相比是最差的:耕地的下面是铁板一样的锈石,耕作层比较浅,一般只有六、七十公分;有的稻田分布在2600多米的高海拔地区,小鹅卵石特别多;玉米是农作物中的“当家”品种。因为没有灌溉设施,完全是靠天吃饭,因此粮食产量低而不稳。
集体经济濒临破产,
社员生活在贫困之中
全县40多个公社中,“盐井公社最穷”在当时似乎成了不争的事实。整个公社和大队,没有一项工、副业,也没有任何公共积累,人民公社的“一大二公”,变成了实实在在的“一大二空”。3000多社员在瘠薄的土地上耕耘,是地地道道的小农经济,一年的劳动所得,就只有地头出产的粮食,外加少得可怜的畜牧业和经济作物收入。1962年分配结果,24个生产队中,人平口粮在300斤以上,一个工日(一般是10个工分)分到0.3元的队,还不到20%;近半数的生产队社员分得的口粮只有200斤左右,工分值在0.2元上下;余下约三分之一的生产队,社员的口粮只有百十来斤,现金收入是零,有的人扣除了口粮贷款后成了倒补户。
贫穷像大山一样,压得社员和社队干部喘不过气来。我到职以后,走访过好多家社员,见到的情景,几乎都是一样的:家里除了锅碗瓢盆和几件农具之外,再也看不到有啥值钱的东西,真是一贫如洗啊!
缺食少穿的盐井农民,到了严冬季节,家里很少生火,也烤不起杠炭火,怎么办呢?无奈之下,只好在旭日东升的时候,走出家门蜷缩在墙边烤太阳,待气温逐步升高,身子稍稍暖和以后再出工。当地人把这种习惯叫作“烤黄太阳”,外地人则将此视为懒的表现,这显然是不客观的。
一大队的支部书记老谢一到冬天,不论到公社开会,还是下地干活,都是穿那件破旧的空心棉衣,腰上系一根草绳,以抵御寒风的侵袭。据说谢支书这件棉衣,还是土改时分到的浮财。穿了十年都没有更换过。一个管理近千人的大队干部尚且如此,社员们穿着方面的窘迫就可想而知了。
居住方面也存在不少问题。几年来,大家都在为填饱肚子这个当务之急苦苦挣扎,哪里还有人力、物力和资金去建造新居?社员们住的大多数房屋都是低矮、简陋、年久失修的平房,墙体是泥巴春成的,有的屋顶因买不起青瓦,只能用旧木片来覆盖,上面再压上石头,以防大风把木片卷走。
四大队七生产队队长皮祥禄,这位大块头、老实巴交的农民,一心扑在集体的事情上,带领社员在山坡地、石子田里刨食,苦没少吃、汗没少流,却始终摆脱不了缺食少穿、穷愁潦倒的命运!解放已12年了,这位年近半百的生产队长,却依然住在岩洞里。我第一次站在他家的岩屋前,透过木杆、木板组成的防护栏往里面看,黑不溜秋的啥也没看到,我的心揪紧了,顿时感到一种莫名的愧疚,肩上承载的责任也仿佛加重了不少。
三年困难时期过后,1962年又摊上了自然灾害,真是雪上加霜啊!盐井公社的农民,在长时间食不果腹的煎熬下,体质每况愈下,脸上普遍呈现出憔悴和疲惫,生育能力也明显下降,男婚女嫁成了当时很稀罕的事。以往当地农民有生儿育女后,总要把女人“坐月子”吃荷包蛋余下的鸡蛋壳,铺撒在人行道上的习俗。据说这样做的目的是要借助众人之力,给新的小生命消灾避难,祈求幸福吉祥!也许这里也还包含了某种隐隐约约的炫耀——谁坐月子吃了多少蛋。遗憾的是,这种传统的具有象征意义的“月子蛋壳”已经三、四年不见了。
可怕的饥荒和玉米三类苗
1963年上旬,根据公社干部分头下去调查、了解,最后汇总的材料,有两组数据格外引人注目,紧紧牵动我们公社干部的神经:一是全社已经或行将断粮的社员已接近60%,而且缺粮户还在与日俱增,有5个生产队把提留的晚秋作物种子和小春的种子都吃光了;二是生产自救、战胜灾荒的希望——玉米的长势并不乐观,严重缺肥和管理不善导致发黄的三类苗占到了1/4的面积,如果不抓紧追肥除草,误了农时,这几百亩玉米势必大幅度减产,有的地块甚至会绝收。公社全年的粮食增产计划也肯定要泡汤,农民来年的日子就更艰难了。
面对上述种种难题和沉甸甸的数据,作为时任公社党委书记的我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思想压力。一方面,贫穷和饥荒像两座大山,横亘在人们的面前,怎样才能跨越它、战胜它?在“一穷二白”,政策又捆得很死的情况下,我们一点办法也没有,对此,我心里面非常着急。另一方面,眼看着农民勒紧裤腰带,在地里苦干实干,盼的就是庄稼有个好收成,以后能够吃饱饭。他们对公社干部寄予厚望,期盼我们带领他们度过难关。可是,当他们在生产、生活上急需救助的时候,公社一无钱、二无粮,只能干着急。说句实在话,这样的无能为力,我们也深感愧疚和不安。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初,可能是盐井公社、乃至全县、全国农村最艰难的时期。就像国歌里唱的“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决不是危言耸听!我见证了这段历史,并在艰难困顿
中经受了磨炼。
看来,要解饥荒要发展农业生产没有外力的推动,高层大政方针的调整和上级的扶持,仅靠公社微薄之力,是难以奏效的。
我们打算向县委紧急求助!
在山穷水尽疑无路的危急时刻,终于盼来了希望,出现了“柳暗花明又一村”。
那天我们正在召开公社干部碰头会,研究生产、生活方面的问题,突然有位同志叫了一声:“李书记来了!”我们不约而同地站起来欢迎县领导的光临。调来盐源快半个月了,这是我第一次和县委书记李祥云同志见面,并有幸在近距离打量老革命的丰采:他,五十开外的年纪,一米六几的身材,人比较胖,圆盘脸上有一对大而有神的眼睛。穿一身洗得发白的棉制服,脚上穿的是普普通通的圆口鞋和灰线袜。
说句实话,要不是有人事先呼叫,看到如此简朴的穿着。我说啥也不会相信坐在我面前马扎子上的这个老头,竟是一位有着三十多年党龄、管辖十几万人口的父母官!
说起来有些内疚,顶头上司驾临,我们连一杯清茶都招待不起——因为太穷,公社无钱买保温瓶,也就没有必要添置茶杯了。公社仅有的一把铜茶壶,我到职的前几天就被小偷盗走了,副社长明知打人不对,但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把小偷抓来揍了一顿。
祥云书记坐定后,问我们开什么会?当前生产、生活上有啥问题?我像一个刚进校的小学生,学习中遇到了好多好多的难题,经过冥思苦想仍不得其解,突然老师来了,我看到了破解难题的希望。所以,抓住机会把当时最急迫的难点——饥荒和玉米三类苗问题,向祥云同志作了汇报。
老书记听得很认真,从不打断我们的发言,只是偶尔插问几句,或作言简意赅的提示。以后几次来都是如此,从未听他居高临下、盛气凌人地发表过长篇大论。
当我汇报到断粮户在日益增多,有5个生产队把提留的种子都吃光了的时候,李书记非常严肃地强调说:“饿死老娘,不吃种粮。农民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吃种子的,这表明下面问题的严重和紧迫!公社的同志要分头下去,火速把缺粮情况摸清楚,按户造册上报,该国家供应的,一定要供应,决不容许饿死一个人!”
当我汇报到有几个穷得叮当响的困难队因没有钱买肥料,玉米苗架普遍泛黄,有的地块杂草比玉米苗还深时,李书记插话说:“这可是大问题呀!今年要是再减产,明年农民的生活就更苦了,我们工作上的麻烦事也会更多……”老书记话中的份量,我们能够理解。俗话说:误了一年春,十年理不伸。芒种时节都过了,为数不少的三类苗,再拖上几天、十天,不除草、不追肥,那真的是家婆死儿——无救(舅)了。老书记对我们拨款买肥料的要求未置可否。
看着祥云书记回去时的背影,我的心里也不好受,第一次见面,谈的尽是揪心事,一要粮、二要钱,矛盾都上交了,老书记捏着烫手山芋也难办哪。1962年全县粮食减产,人均口粮只有200来斤,近15万人口的大县,年财政收人才76万元,比上年减收40%,人平只有5元钱。连保职工吃饭都有困难,要靠国家扶持,政府这台机器才能继续运转,县上这个穷家也不好当啊!
第二天晚上,县委办公室召开机关、学校负责人会议,指定要我参加。会上县委常委、办公室主任牟文忠同志,传达了县委的一项决定:县城所在地的盐井公社,去年受灾减产,经济十分困难,眼前正是抓田管、夺丰收的关键时期,可是因为生产队太穷,没有钱买肥料,眼看玉米三类苗一天天增多,社员非常着急。县委领导希望县级各单位和学校,伸出友谊之手,把单位厕所的粪便,全部无偿地支援生产队。在讨论时,各单位领导纷纷表示,坚决服从县委安排,用实际行动支援农业。
紧接着,县粮食部门和银行,又开了“绿灯”,帮我们解决了缺粮和口粮贷款。消息传开,身处困境、翘首期盼的社员们,对县委的关爱和机关的扶持,非常满意,也十分感激,立即清理农具,组织人马去机关挑粪。公社的同志这下如释重负,长嘘了一口气。大家都心知肚明,生活、生产难题的迅速化解,是祥云书记多方协调、往返奔波的结果。“县委书记管粪便”,似乎有点不可思议。但实际上,这正体现了祥云同志情为民所系,利为民所谋,权为民所用的优良作风。
农谚说得好:“有收无收在于水,多收少收在于肥。”在当时的特定条件下,有了肥料,大片的玉米三类苗,就可能变减产、绝收为增产,近30%的特穷队,就能摆脱困境,全公社夺取农业丰收的计划就可能实现,持续多年的粮食短缺问题就会得到缓解。后来的事实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从“县委书记管粪便”这件事情上,我们会找到为什么祥云同志在盐源工作不到两年,却建树了卓越的功绩而令人长久怀念的原因。一个为老百姓利益殚精竭虑,实实在在办了好事的领导,不论其职位大小人民群众是不会忘记他们的。因为人民群众的心里都有一杆秤!
祥云书记为我们解决了生产、生活中的大难题以后,公社党委一班人因势利导分工合作,划片包干,党委副书记刘守鹏去了三大队,吃住都在生产队;社长周祚新负责困难比较大的一大队;副社长李天福分工抓二大队;我除了负责面上工作以外,还兼顾当时最穷的四大队。大家把工作的重点都放在田间管理差的穷队,并以点带面。晚上去生产队开会、动员、组织群众,白天到田间地头同社员一起劳动。
很快,一个以造肥、除草为中心的田管大会战,在全社范围热火朝天地展开,“抓晴天,抢阴天,和风细雨当好天!”成了当时最响亮的口号,也是全体社员的共同行动。大家知道时间就是粮食。条件较好的生产队干部、社员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农作物的管理抓得很紧,玉米、水稻也长势喜人。以往因生产欠账较多令公社头疼的落后队,经过这次思想教育,社员们认识到,贫穷是他们当前最大的敌人,那一颗颗被泪水浸泡过的心又开始振奋起来,早上顶着星星出门,晚上踩着月光回家,天气晴朗的时候,生产队为了抢时间、抓进度,索性把供应的口粮,集中在一起开伙,把饭送到地里,这一招果然效果明显,所有的玉米三类苗,普遍除了一遍草,追了一道肥。眼看着那些瘦弱枯黄的玉米三类苗,一天天由黄转绿,我们绷紧的神经总算放松了一些。但工作并没有因此懈怠和松驰,公社党委再次号召社员:粮食不进场,田间管理决不松劲!
有经验的庄稼人深知,在玉米生长的关键时期,多一分耕耘就多一分收获;多追一道肥料,就能多增产粮食。为此,他们特别珍惜肥料,机关厕所的粪便快挑光了,余下巴底的部分,粪斗舀不起来了,他们就从远处挑来清水冲洗,再舀入粪桶担去浇地。
从5月到9月,这一百多天抓田管、夺丰收的劳动中,盐井公社的大队小队干部和全体社员,那种为了生产自救、战胜饥荒所迸发出来的吃苦耐劳精神,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我坚信,有了这种精神,盐井公社的干部、社员,一定能够战胜前进道路上的艰难险阻,逐步摆脱贫困,并走向富裕!
从我上任之初。一直到玉米、水稻收割,整整半年时间,公社的全体同志几乎放弃了所有
的节假日,全心全意地投入到工作中,帮助农民排忧解难,组织生产自救,度过了最艰难的岁月!他们那种公而忘私、共克时艰的出色表现,受到了大队、小队干部和社员的普遍好评,我也由衷地感谢他们的通力合作和大力支持。
后来,祥云书记又多次来我们公社调研。有一次,他听说盐井有两个生产队缺秧苗,部分田块可能要丢荒。他立即安排县委办公室帮我们联系。很快毗邻的干海公社伸出援手,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当年实现了满栽种。
祥云书记成了我们公社名符其实的“后勤部长”,公社上下对这位心中时刻装着人民,解民生于困苦的父母官充满了敬意。
祥云书记到我们公社来,从不“扯旗放炮”,张扬造势,他常常连个招呼也不打,天马行空般独来独往,出其不意地走进公社,出现在我们面前。每次来都是以帮助公社排忧解难为己任。在接触中我们感受到,老书记似乎有一个初衷:座落在城郊的盐井公社,生态和耕作条件最差,经济上最贫穷,几乎没有自我发展的能力。如果能帮助它解决生产、生活中的实际困难,充分调动社队干部的积极性,激活社员群众的劳动热情,千方百计确保当年农业有个好的收成,初步解决社员的吃饭问题。这将对其他公社产生有效的激励作用。
金秋季节到了!县城四周景色迷人,举目可见绿油油的玉米织成的青纱帐。祥云书记带着殷切的期盼,多次去绿色天地间漫步,这位曾分管西昌地区农业的领导,对农业情有独钟,时而驻足察看苗情,时而同农民亲切交谈,即将到来的丰收,使老书记格外舒心。在一次叙谈中,祥云书记说:在党的领导下,只要我们依靠并发动群众,发扬艰苦奋斗精神,我们就能战胜一切困难!
祥云书记和当今一些县太爷下乡蹲点或抓中心工作时,总要随身带上男男女女一大帮玩笔杆的“秀才”,少则五、六人,多则可以坐两桌。而且人马未动,舆论先行,广播电视还要作连续报道的派头比起来,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初冬时节,是高海拔的盐井公社大春农作物的收获季节。从灾荒中挺过来的社员们,怀着无比喜悦的心情,平整场坝,收割用汗水换来的成果。大家眼看着子粒饱满的玉米棒子和又长又大的砍皮瓜,大堆小堆地摆满了场坝,从心底里感谢共产党的好干部李祥云书记,感谢机关、学校的大力支援!
根据年终核定的统计资料,1963年,盐井公社的粮食总产比上年增加20%以上,人平生产粮食接近400斤,人均口粮超过300斤。当地著名的土特产——白瓜子也喜获丰收。
1964年,盐井公社的干部、社员又上下一心,团结奋战,农业生产再传捷报,粮食总产超过170万斤,比1963年增产20%以上,人平口粮突破了400斤,从而战胜了几年来因缺粮引发的饥荒,摆脱了连续三、四年“吃粮靠国家供应,买粮向银行贷款”的被动局面,谱写了一曲生产自救之歌!久违的“月子蛋壳”又出现在去干海的路上,成了当时互相传诵的一条新闻。它标志着盐井社员的生活有了明显的好转。
祥云书记为我们取得的成绩感到由衷的高兴。他来公社时,脸上带着微笑,谈论的话题也不像初来公社时那么凝重。是啊,如今闯过了急流险滩,心情自然就轻松、舒畅多了。
有一天,我们俩在公社办公室闲聊,老书记突然问我:“戴国兴,你的工资是多少级?拿多少钱?”我卖了一个关子,回答说:“我的工资级别可能比您要高一点。”老书记摆了一下头,表示怀疑:“那你是多少级?”“13级!”我笑着回答说。老书记又摆了两下头,没有再往下问。他心里明白:一个“解放牌”工资超过了地师级,不可能!看着老书记一脸的迷惑不解,我只好如实相告:我拿的是技术级,建国初期定的是技术13级。老书记接着问:“相当于行政多少级?”我说:“大约是行政22级。”
想不到的是几天后,我接到县委组织部的通知,将我的工资由技术级调整为行政级,套改结果增加了0.5元。
望着这一纸文件,真是让人百感交集:为了给我长0.5元的工资,组织上特意行文,给我开了一个“单价”。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祥云书记这位老革命,对新党员对年青干部无微不至的关爱;他像园丁一样,时刻呵护幼苗的成长,就像那“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春雨。
多少年来,每当我回忆起那感人至深的0.5元的故事,心里面总要涌动起对祥云同志的深深怀念之情。
苹果之乡
退休以后,相继遭遇两次车祸,头部受伤,写字时手抖得不行,记忆力也明显下降,不止一次在街上见到熟人,神经出现“短路”而叫不出名字来。好担心人家误以为老家伙摆臭架子,无意间得罪了朋友。大女儿是医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怕我失忆甚至成为植物人,所以一再提醒我:要同大脑功能衰退斗!
说句实话,我想在晚年奉献一点“余热”,把盐源县的干部、技术人员和工农群众,在撮艰难的岁月通过自力更生,顽强奋斗,解决农田灌溉缺水,县城生产、生活缺电;还要把杨月华、李祥云书记发展苹果种植业的历史写出来。在事情没有做完以前,我不甘心躺在床上不言不语、不吃不喝,两个眼珠子一动不动地望着天花板,结束我的余生。于是,按照女儿的建议,我摸索出了一套集读、背、写于一体的特殊健脑法。每天坚持读几千字的文艺作品,背诵70首诗词或6000-8000字的经典散文,写千把字的回忆录。经过5年多的持之以恒的努力,收到了实效:至今神智依然清醒,背诵功能不减当年,写作的笔下也顺畅多了。
但是书写历史,应该做到真实。已是快靠近80的老人了,几十年的时间跨度,记忆的屏幕上有些事已经模糊了。强烈的责任心使我总想在有生之年,回到那个工作了23年、品尝过人生酸甜苦辣,使我魂牵梦绕的地方——盐源去故地重游,寻觅往昔工作、生活的点点滴滴的念头。
于是,终于有了此次盐源之行。
探访的时间虽然短暂,但收获还是挺多的:会晤了老战友,结交了新朋友,目睹了盐源经济建设的伟大成就,见到了苹果在盐源引发的巨大变化……下面就从为盐源果农创造了巨额财富的苹果说起吧!
苹果——使濒临破产的盐源县农场焕发了生机
退休多年后的我回到阔别的盐源,在广场的边上,有一尊塑像吸引了我的视线:一个端庄秀美的姑娘,伸出长长的手臂,手里托着一只苹果,我立即认定那个姑娘就是杨月华,并为党政部门宣传、宏扬先进人物的举措表示由衷的赞赏。后来朋友告诉我,塑像不是塑具体的某一个人,而是泛指种植苹果的广大果农的艺术品。可在我的心中,依然执拗地认为,那尊塑像的原型就是杨月华!因为她引种成活的15株苹果,已在盐源坝子广泛种植(当时面积已达10万亩),产生了巨大的经济效益,带动了上万农户脱贫!杨月华有资格得到这份殊荣!
今年八月上旬,正是苹果接近成熟期,我和三位曾经先后在县农场担任过场长职务的朋友一道,去如今的国营良种场参观、“淘金”。这里是杨月华同志曾经工作过的地方,
是盐源苹果发祥地,那株“苹果大王”就长在当时场部中心的菜地里,曾经创造单株产1558斤的纪录,而且保持了三十年第一,成了农场全体员工的骄傲。
场部的领导和工人代表对我们的到来表示热烈地欢迎,并带领我们在园内漫游着边走边看边议,回答我们提出的问题。置身在这450多亩、近2万株苹果构成的绿色天地里,“岂知人事静,不觉鸟声喧”,没有城市的喧嚣,没有案牍之劳神。环顾四周,满目都是缀满枝头的累累硕果,一张张圆都都的笑脸,流露出丰收的喜悦,又好像欢迎游子的归来。
徜徉在天然氧吧之中,空气中迷漫着淡淡的幽香和沁人心脾的甜润。幽美的环境,绿色的林海,使我对“秀色可餐”这个成语有了进一步的理解,突然想起“山路原无雨,空翠湿人衣”的诗句。
农场的朋友告诉我们:种苹果比种粮食作物省工、省力,收入也高得多,而且还可以享受优美生态带给人们的种种好处。
在座谈会上,场领导和工友们谈起昔日的贫困,今日的富裕时,心潮起伏、感触颇多。县农场是国营单位,1984年,全场共有职工63人,其中干部5人,工人58人,有耕地441亩,其中苹果园28亩,稻田380亩,玉米地23亩。那一年全场粮食总产只有13.5万斤,亩产320斤,亩产值只有30.4元。28亩苹果总产4.7万斤,亩产1700斤,亩产值254元。由于县财政困难,下拨的亏损补助和本场收入两项合起来,每月发给工人的生产、生活费只有18-20元,职工只能亏本搞生产,日子过得挺艰难。
显然,不改变吃“大锅饭”的体制和单一经营的生产模式,继续沿着老路走下去,那么已经入不敷出,举步维艰的县农场,其结局只有一个——破产!当时才提升为代理场长不久、刚满“而立”之年的林凤鸣是一位爱读书、肯动脑子,又颇具开拓精神的大学生。他从那令人沮丧的数据里面看到了一个闪光点:1984年,农场28亩果园的亩产值,竟然是当年粮食作物平均亩产值的8倍!于是他灵机一动,一个对农场具有转折意义的方案很快在他心中形成了:调整生产结构,减少粮食作物面积,尽可能多栽苹果,扭转经营危机,增加工人的收入!
很快,小林场长就把计划变成了行动,迈出了调整生产结构的第一步:1985年5月申请并争取到省农牧厅苹果发展资助款4万元。新建苹果园100亩,这对农场来说,是一次难得的机遇,全场职工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甩开膀子大干了一个冬春,高标准完成了100亩果园的整地,打窝、施肥和树苗定植任务。1986年3月,省农牧厅梁副处长来场实地考察后,对这个项目的实施情况很满意,同时对年轻场长的言而有信和工作能力,给予了好的评价。这就为以后上更大的项目赢得了信誉。
初战的成功,使良种场的职工看到了摆脱困境、求得新生的希望。但是林凤鸣场长并没有因此而陶醉。他立足本场,放眼全县,围绕“良种示范”这个本职工作,又废寝忘食地构思起另一篇大文章——怎样为苹果的大发展提供支撑?在县委、政府的关怀、州县计划、农业和财政部门的通力合作下,他熬了几个通宵写成的《关于建立1000亩苹果无病毒苗木繁殖基地的报告》终于在1986年3月,以盐源县政府的名义上报了。并于1986年10月得到农牧渔业部批准,核定总投资130万元(其中农牧渔业部投65万元,省农牧厅投50万元,凉山州投10万元,盐源县投5万元。)这对盐源苹果产业的发展起到了重要的推动作用,算得上是盐源苹果这篇文章的大手笔。
基地建设从1986年11月开始,到1990年结束,共建成苹果无病毒、良种苗木繁育基地和生产示范园1000亩,其中良种母本园200亩,良种苗圃150亩,生产示范园650亩。至此,良种示范场410多亩粮食作物用地,全部转产种植了苹果、建起了苗圃。此外,还在县城附近的慢坡子建了一个分场,面积180亩,全部安排苹果和果苗生产。
随着苹果相继进入盛果期以后,场部又实施了一项重大举措——把苹果树承包到户,充分调动了工人的生产积极性,促进了经济的发展。2007年,全场在职工人均承包果园20亩。这关键一招,收到了立竿见影之效,当年全场541亩苹果总产量达476万斤,平均亩产8.8千斤。每个工人平均收获苹果17.6万斤,收入8.8万元至12万元。农场打了翻身仗,工人开始富起来!
在座谈会上,场领导和工人们告诉我:现在场内职工家家有存款,户户有摩托,有的人还买了汽车,在县城购置了商品房,过上了幸福、祥和的生活。
稳定的发展,显著的经济效益,使盐源良种场脱颖而出,在州属县、市农场评比中,多年来一直名列前茅,成为大家追赶的目标。
由县良种示范场争取到的基地建设项目,对盐源蓬勃发展发挥了多方面的作用,产生了深远影响。大量的无病毒优质苹果苗,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四面八方,走进千家万户,成了农民的摇钱树;许许多多的苹果专业户在他们刚刚起步的艰难岁月里,都或多或少地得到过良种场物质上的支持、技术上的指导,成为基地项目的受益者;良种示范场高标准、规范化的苹果生产和育苗,始终是远近农民学习的榜样。这种示范辐射效应,形成了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动盐源苹果产业健康、有序地向前发展。
有个白发苍苍的老工人,抚今思昔,满怀深情地告诉我:二十多年前,工人每月的生产、生活费只有十几块钱,缺吃少穿的,日子过得挺艰难。就在这个时候,小林场长熬更赶夜打报告,要来130万元,那可是救命钱啊!不仅挽救了农场,也把我们工人带上了富裕路。
苹果——使罗家村旧貌换新颜
我们乘坐的汽车,驶出县城以后,就进入了松树、苹果树构成的林海之中,不到一个小时,就抵达了要造访的目的地——卫城乡罗家村,村长张高富在路口热情欢迎我们一行三人的到来。俗话说,赶得早不如赶得巧,那天我们正好赶上村长家双喜临门:一是新购的第二部小车刚开回家;二是喜获全县苹果种植大户奖。奖品是价值1万多元的拖拉机。全县获此殊荣的只有四户。
进得屋来,我环顾新落成不久的大平房,只见宽敞明亮,面积超过400平米,5口之家,人平超过80平米。我不禁发出了由衷的感叹:好家伙,比省长住房宽得多!新房、新彩电和新车,还有主人穿着上的新潮,似乎都在向我们昭示这个家庭的宽松和富裕。
张村长刚满40岁,他出生的那一年——1969年,正是“文革”最火热的时期,他刚读完初中时,农村就实行了联产承包责任制,当地“王囤包”因承包、种植苹果而过上了好日子的消息不胫而走,对他产生了影响。于是他选择了回家创业之路。十五、六岁的孩子,要挑起家庭生活、农业生产两副重担,面朝黄土背朝天,什么重活、脏活都得干,有时累得直不起腰,但他没有退缩。在4亩承包地上刨食,仍填不饱一家人的肚子。他流着大汗上山砍竹子,到街上换成钱贴补家用。后来,机遇终于来了。在“种苹果发家”这股潮流的推动下,他选
择了山脚下面那一大片“拉屎不生蛆”的荒地种苹果,这里的土质是黄泥夹石,挖起窝子来挺费劲。当时家里比较穷请不起人工,打窝、换土、上底肥、定植树苗,都得自己干。几个月下来,种下20亩苹果,人也晒黑了、变瘦了!但实干、苦干的拓荒牛精神受到了人们好评。
几年以后,由于这片不种粮食的土地上生产出的苹果口感好,果形也不错,因此博得了消费者和外商的赞扬。价钱要比其他地方的同类产品高0.2元。是何原因使然?同行的技术人员告诉我:泥夹石的地层,缝隙相对要多些,这种土质有利于苹果根部的呼吸。我想除此之外,是否与土层中的矿物质、微量元素含量有关?年轻的村长告诉我,他们打算把这一大片土地上出产的苹果进行商标注册,以防侵权事件发生。在商品竞争时代用法律作武器,保护自己的经济权益,这是十分必要的。我从这件事情上,明显感受到了张村长所代表当代农民,同他们父辈的追求,有很大的不同。农村深刻的变化。使我这位“老盐源”、曾经的父母官感慨万千。
经过二十多年的艰苦奋斗,辛勤耕耘,张高富依靠科学经营管理,把视如生命的苹果产业一步一步地做大做强起来。到2007年,他家种植的苹果已发展到85亩,当年总产达到60万斤,每亩平均单产7000斤,年产值40万元,纯利润35万,人平7万元。成为远近闻名的苹果种植大户。
张高富事业上的成功和他的勤劳致富,使他成了农民朋友们学习的榜样,村民们投了他的信任票,选他当了村长。从此他两副担子一肩挑:既要为自己的事业奔波,又要为乡亲们致富奔小康操心。
改革开放前的我因工作需要,多次从村子中间走过。当时罗家村留给我的印象,是满眼的断壁残垣和低矮、简陋的住房,凋敝和萧索,至今还存留在我记忆的屏幕上,令人久久难以忘怀。
三十年沧海桑田!在党的领导下,罗家村发生了巨变,往昔成片的稻田不见了,玉米之类的旱地作物也是零零星星的。全村90%以上的耕地都种植了苹果。放眼望去,山脚下、坡地上和田坝里,全是缀满累累硕果的苹果树。祖祖辈辈以种庄稼为生的农民变成了地地道道的果农。角色的转换,给他们带来的是优美的环境,相对稳定而又可观的收入,还有劳动强度比种庄稼少了许多。
在这个村子里,很难再见到简陋、破败的老房子。我看到的几乎都是被绿色簇拥的新房;有的小洋楼从绿树丛中拔地而起,气度不凡地矗立在那里,仿佛在向人们诉说今天果农的幸福生活。
十个指头有长短。即便是村里面少数收入差一点建不起大楼房的农户,他们中的多数都对旧房进行了改建或扩建,使旧貌换了新颜。
在县上我就听朋友们说过,卫城乡是全县拥有摩托车最多的地方,享有“摩托之乡”的美誉。到了罗家村,在果农的大门外、院子里,都停放着摩托车;林区小道上,时不时地遇到中、青年男女开着摩托车从我们身边驶过。张村长告诉我,全村400多户人中有70%以上的农户购了摩托车。
苹果——使盐井镇脱贫致富
回到阔别多年之后的盐井镇,这里发生的巨大变化,真是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心里既有意想不到的惊喜,又涌动起今昔贫富巨大落差的感叹。我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艰难岁月,那是三年困难过后不久的1963年4月,我奉调到盐源县盐井公社担任党委书记,当时面对的是“一穷二白”的,集体经济处于破产边缘;3000多体能下降、面容憔悴的社员,翘首盼望政府的粮、钱救助;玉米苗架泛黄,农作物处于施肥、除草的关键时期,社队资金匮乏,拿不出钱来购买农用物资,近三分之一的生产队没有队长而处于群龙无首状态的烂摊子。公社党委一班人,为了解决农民的吃饭问题,没日没夜地奔波,尽心尽责的苦干,虽然连续两年粮食增产,缓解了紧迫的民生问题。但由于我们当时奉行的基本路线还是“以阶级斗争为纲”,社员们依然吃的是“大锅饭”,所以摆脱贫困、共同富裕,是遥不可及的梦。
这次在盐源参观、采访期间,我曾去过县城后面的塔尔山。站在这个2600多米的高点,往下鸟瞰,城区风光尽收眼底。往昔树木极少、生态脆弱的荒凉土地上,如今无论是山坡还是平原,全被春来一树花,夏来一片绿的苹果覆盖了。这座盐源山城,宛如一艘巨轮,飘浮在绿色海洋中。
我在享受省政府特殊津贴的知名农业专家林凤鸣的陪同下,登门访问了盐井镇泰安村的李发林。这位年逾“花甲”的老人向我们讲述了40多年前,该镇第一批苹果的种植过程。
那是1965年,地点是陕西坡,社员们冒着“走资本主义道路”的风险,先把荒坡开垦成梯地,在17亩梯地上植了480苹果株,当时管理比较粗放,只施一些圈肥。几年后有了收益,一年收了8万多斤,平均亩产2千斤。因为品种比较杂,每斤只卖了两角钱。虽然价钱低了一点,但1斤苹果可以换回1斤多大米,比种玉米的收益高出1倍以上,使农民看到了增收的一个途径。
1985年,老李把他的承包地改植了苹果,有400多株。因为管理比较精细,不久就开始挂果,好的一年有4、5万元的收益,在村里率先建起了新楼房,过上了幸福生活。这对全村农民起到了“示范”作用。
到了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泰安村的300多亩耕地全部转产栽上了苹果,150多人结束了依靠种粮为生的历史,变成了果农。这一重大改变,使泰安村摘掉了贫困的帽子,把“共同富裕”变成了现实!目前全村47户人中,半数以上建了新楼房,近90%的农户购置了人、货两用的摩托车。
这次在盐井镇采访时,非常高兴见到老战友李兴华。1963年至1965年,我在盐井公社工作期间,李兴华是一大队的会计。当时一个令人头疼的“穷”字,像大山一样压得我们喘不过气来。那时我们还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如今都成了年逾“古稀”的老人。阔别四十多年之后,又在故地重逢,彼此都十分激动,有好多好多的话要说。老李满怀喜悦地向我讲述了他担任村支部书记后,带领乡亲们致富奔小康的情况。
1981年,李兴华承包了大队300多株的果园。由于在管理上下了一番功夫,1983年和1984年,两年的苹果收益超过了8万元。1985年建起了一座一楼一底、面积超过200平方米的小洋楼,种苹果发财和建新房,李兴华都是全村第一家,他把乡亲们一批又一批地请到家里来做客,一边吃苹果,一边向乡亲们介绍管理苹果的经验和收入情况。讲究实际,遇事都要三思而后行的庄稼人,从李兴华的小洋楼走出来,一个个都心动了,决意跟着他们信得过的“领头羊”李兴华“过河”——把自己的承包地,全部都种植成苹果。全村328户人摇身一变都成了果农。并且大多数农户都赶上了市场销售的“黄金年代”,苹果卖了好价钱。家家户户的钱包鼓起来了,百分之百的农户都建起了新房子,有好多户还买了汽车。过去盐井阴阳街上出名的泥巴墙、板板房已经全部消失了。
李兴华别具一格的苹果品尝会,比起我们
现在开长会、讲空话、“填鸭”式的方法效果要好多了。时代不同了,我们的思想政治工作也应该与时俱进了。
我在离开盐源的头一天晚上,在下榻的县委招待所见到了盐井镇的知名“闯将”王开选。这位已经富甲全镇的农民在二十几岁的时候,高考只差几分,心中那个“读大学——找一份工作——过好日子”的美梦破灭了,虽然有些遗憾,但他没有因此而灰心。党的改革、开放的春风,温暖了他的心,使他扬起了向贫穷抗争的风帆。他先后帮人打过工,开过拖拉机,当过小四轮车老板,到省外承包搞过造林、竞聘管过水库……每做一件事,他都舍得出力,认认真真把它做好。而且很讲信用,不做损人的事。包下来的造林面积要三年后才验收付款,资金周转不过来,王开选宁肯背“二分”的高利,也要为农民工兑现承诺。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后期经营苹果效益好,王开选又果断决策,把主要精力和资金及时转移,投注到苹果产业上来。先后承包了120亩果园,购进了100亩,这220亩苹果,给他带来了源源不断的财富,预计今年有30多万的收入。加上其他项目的收益,他家今年的总收入,有可能达到60万。
王开选富起来了!但当他怀揣70万存款拆子,住着400多平米的房子,开着漂亮车子的时候,他并未因此陶醉而停止前进的步伐。几年前,他远赴云南考察,引进并培育了30多万株良种核桃——漾濞;继后又在外地定植了300多亩。他满怀信心地告诉我:十几年后,他家单是核桃的收入就会达到1000万元。我对这位闯将,不断进取的开拓精神表示由衷的赞佩!
据《盐源县志》记载:1990年盐井镇的苹果面积已达8582亩,总产量超过2000万斤,年产值1100万元。苹果这一绿色产业,为盐井镇经济的发展,农民的脱贫致富立下了大功!
苹果——改变了盆地小区域气候
盐源县地处高原地带,县城所在地的盐井镇,海拔超过2500米。这里树木很少,植被较差,生态原本就比较脆弱,在大炼钢铁和食堂化的年代,把远近的树木砍伐殆尽,使自然生态雪上加霜,随之带来的后果是风沙肆虐,冰雹、低温等自然灾害频频发生,影响了人们的生产、生活。
1963年4月23日,我奉命调到盐源工作的当晚住在县委招待所,第一次领教了盐源风的厉害。那“呜呜”的怪叫声,像鬼哭狼嚎,山崩地裂,又像是地震来了,房屋倒塌了,大树折断了……那疹人的“呜呜”声,几乎吼叫了一个通宵,使我躺在床上辗转难以成眠。
当地农民告诉我:每年一至四月的盐井是“吹水上树”的时候,大风不仅次数多,而且相当狂野。据当地气候部门的资料,风速超过了4.6米/秒。白天出门夹带着细沙的西南风,向你一阵又一阵吹来,顿时耳朵、鼻子、眼睛和身上都钻进了细沙粒,怪难受的,有些人还因此染上了沙眼。
盆地几千户以种水稻为生的农民,最怕的是水稻扬花的时候,一夜冷风使温度骤然下降,造成水稻不能受粉。这样的低温灾害,打击面最宽,损失也特大。农民一年的劳动投入和期盼往往随之化为乌有。
和风魔结伴肆虐的还有突然袭击的雪弹子(冰雹)。几分钟、十几分钟的冰雹将玉米、水稻、烟苗、花果打得遍体鳞伤,惨不忍睹!野外放牧的小牛和羊群,也难逃劫难。
四十年弹指一挥间。党的一系列惠农政策,解放了农村生产力,极大地调动了广大农民的劳动积极性,为农民的脱贫创造了条件。由杨月华引种成功,李祥云书记和他率领的团队大力推广的苹果产业,经过一届又一届县委一班人的艰苦奋斗,终于奇迹般地从无到有,逐步做强、做大起来,拉动了全县经济的发展,使盆地15000多户7万多人过上了比较富裕的生活。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600~700万株苹果树异军突起,屹立在盆地的沃土上,会同房前屋后、河边地坎上的桃梨杂木,还有慢坡子几十万棵松树共同营造的绿色天地,像一张硕大无比的网,紧紧贴在地面上,使沙尘不再四处飞扬。它更像一堵挡风的墙,把那从大山丫口、大河峡谷冲出来的风魔挡住,使它不再彻夜吼叫嚣张!偶尔清风拂面,感受到的是清爽、湿润和惬意,还有飘荡在空气中的一缕缕花的幽香。置身于林区的农民朋友,仿佛生活在人间乐园。稳定的收入,优美的环境,幸福的生活。人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开心!大家真诚感谢我们的党!感谢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邓小平!
苹果演绎了神奇,绿色改善了生态。上千万株绿树,使盆地1000平方公里的区域气候发生了明显向好的变化。当地的中老年朋友告诉我:以往令人厌烦的风沙,近十几年来确实少了许多,据县气象局的观测资料:以前盐井地区年平均风速是3.2米/秒,最高月份超过4.6米/秒,大量种植苹果以后,年平均风速下降到2.6米/秒,有的月份甚至只有1.8米/秒。
苹果发展起来以后,农民们也不再为害怕盆地几万亩稻田遭低温灾害犯愁了。罗家村的果农讲,苹果发展起来以后,冰雹灾害也减少了,一、二十年只发生过一次。可见苹果在盐源产生的绿色效应是深刻、长效和巨大的。
今年是盐源苹果产业起步五十一周年。谨以此文献给为盐源苹果发展付出过心血、汗水和智慧的朋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