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如“斯”

钢铁熊

斯坦科维奇杯,也许更应该叫做程万琦杯。这个小个子的香港人在29岁接下香港篮联主席一职之后,他就知道,这一辈子他和篮球再也不会分开了。2002年是他个人的巅峰时刻,在美国印第安纳波利斯举行的第17届FIBA(国际篮联)大会上,程万琦当选了主席,任期为2002-2006年,成为全世界篮球界唯一一位华人任最高的领导。他代表13亿中国人,走上了213个国家和地区参加的世界级第一大体育总会主席的位置。

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开始,程万琦出资组建了香港的甲级和乙级共100多支球队。这个倔强而又可爱的老头儿始终不愿意将他的生意放到国内,不愿意赚祖国人民的钱。“我即使是最初打工,也是给外国公司打工,赚外国老板的钱”。但比起内地人才济济,香港的篮球人才略显平庸,为了推动整个中国篮球事业的发展,2005年由程万琦发起,为表彰国际篮联秘书长斯坦科维奇先生为国际篮球发展所做出的贡献,以斯坦科维奇先生名字命名的第一届斯杯正式在北京首都体育馆拉开战幕。

“国际篮联举办这个大型洲际比赛就是为了中国队,为了取悦于中国球迷并有益于提高中国篮球水平”程万琦先生决定将斯坦科维奇杯永远放在中国举行,相对比起国家足球队热身对手的混乱不堪,即使斯坦科维奇杯再不受重视,有了国际篮联这一把尚方宝剑,斯杯对于中国篮球的整体水平还是帮助不小的。

斯杯往事

从2005年开始,中国队对本次比赛投入了足够的重视。第一届比赛是在北京首都体育馆举行,可容纳18000名观众,虽然姚明因伤势问题无法参加比赛,但是随队训练的姚明依然成了中国队最热门的球员。此时的姚明饱含报国热血,2006年的日本世锦赛对中国队是最直接的考验。面对所有记者,姚明都是一句话:“对不起,我接受采访必须要经过我的经纪人。”当时的姚明身上背负的压力令这位一向以幽默著称的巨星都不敢乱说话。

易建联是另外一个备受期待的球员,瘦弱的身体和不完善的进攻技术,在国际赛场上展现出来防守方面的弱势,得不到系统而科学的锻炼,阿联在2004奥运之后,始终无法以爆发的姿态出现。与篮协纠缠之后大热的球员孙悦在比赛中展现了他有别于中国其他后卫“叛逆”的一面,给了全国球迷一个惊喜,但这支球队只有朱芳雨一人发挥堪称稳定,最终小朱进了斯杯最佳阵容。而这支国家队基本上就是09年亚锦赛的主力框架:孙悦、刘炜、易建联、王仕鹏、朱芳雨,唯一缺少的是王治郅。最终在澳大利亚和立陶宛都派出不少主力队员的情况下,中国夺得第四名。

2006年的斯杯堪称经典,为了备战即将来临的日本世锦赛,参赛的几只队伍都派上了大部分主力来磨合阵容。希腊的帕帕卢卡斯和斯潘诺里斯、德国的诺维茨基、巴西的巴博萨和瓦莱乔、澳大利亚的状元博格特和后卫布鲁姆、法国的帕克和皮特鲁斯以及中国的姚明,斯杯上演NBA球星秀。虽然中国队最终只是击败澳大利亚,成为本届比赛的第五名,但是这次比赛的含金量,和如何与强队打硬仗的经验还是给了中国不少帮助,王仕鹏在2006世锦赛上的经典绝杀绝对有本届比赛的功劳。

“本场比赛的获胜对中国队而言意义重大,中国队将带着自信出征世锦赛,全队目标明确,世锦赛上一定不会轻言放弃,力拼八强。”姚明在赛后说。而这届比赛的另外一个重要意义是:王治郅归来。他的回归不仅补充了内线留下的防守空缺,更是极大地丰富了中国男篮的进攻手段。

斯杯的2007处于一个很尴尬的时期,同样是为了备战奥运会,中国队此前邀请的一系列强队都因为参加奥运会的各种预选赛而放弃了远赴重洋来中国比赛。最终安哥拉一如既往地赴约,而欧洲的队伍换成了斯洛文尼亚、澳洲的新西兰和美洲的委内瑞拉这些“非主流球队”前来参赛,为了凑齐6支球队的规模,甚至出现了美国NBDL大使队这样不伦不类的“国家级别球队”。

姚明再次缺席,使得本届比赛变成了刚被雄鹿队以六号签选下的易建联的独舞时刻。但此时,中国队的战术依然没有任何偏向易建联的迹象,模拟“姚明打法”成了比赛的重要任务,这也给随后2009年的亚锦赛埋下一个巨大的炸弹。国家队在4年内几乎没有演练“非姚明打法”,而整支国家队的主力球员构造从2005年开始就没有太大变化。最终,在没有姚明的情况下,2007年斯杯中国队仅输给斯洛文尼亚获得斯杯最佳成绩--第二名。

王治郅和孙悦成了本届比赛的最大亮点,虽然天赋惊人,但孙悦始终无法得到一个稳定的竞争环境,这也是孙悦成长中最为遗憾的。而王治郅,以他的篮球智商,如果给他姚明般的勤奋,也许中国队现在是另外一种打法。

2008是一个神圣的数字,姚明的骨伤让全国球迷吓了一大跳。在经过一系列的康复之后,姚明有意加快了自己的复出步伐。斯杯成了姚明正经的复出赛,但是奥运会来临前夕,多支球队都留在国内备战,并没有参加奥运会的俄罗斯、塞尔维亚来华陪太子读书。唯有非洲人民安哥拉紧紧团结在斯杯周围,最终中国队遗憾地以一分的劣势输给安哥拉得到亚军,但是考虑到姚明的威力最多只使用了50%,因此中国队在奥运会上还是有些许优势的。

斯杯思考

从2006年的“小世锦赛”到2009年的鸡肋比赛,即使程万琦对媒体再谨慎,这个杯赛已经很难再吸引高水平的运动员千里迢迢前往中国比赛。从赛程上来看,斯杯都是在夏天举行,而这些正好是各大联赛放假的时间。但有个问题是:有时间不代表大牌们会来打比赛。况且斯杯这样的比赛本来就是各国篮协的“福利型比赛”,他的存在并没有太大影响力,全部都是在中国举行,有点闭门造车的意思。

另外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NBA,因为战线太长,类似于特科格鲁和皮特鲁斯这样的明星球员,一直要打到6月中旬,与家人和休息的时间不超过两个月,谁愿意千里迢迢跑来中国进行一场对自己并无太多好处的比赛呢?除了这些已经确立了地位的球星,另外一些主力球员或者主力替补球员,大多选择在夏天苦练身体和技术,为了新赛季的来临而努力。斯杯的奖金比起新赛季的合同来讲,的确是微不足道。一些国家队的边缘球员,倒是很愿意来参加比赛,但实际上,中国球迷们真的希望看到一支国家二队来参赛吗?

前有奥运会,后有世锦赛,中间还夹杂着各大洲的锦标赛,斯杯生存的空间其实已经不大了。

如果想要绝处逢生,就必须“生变”。毕竟斯杯是在中国举办的一个国际赛事,程万琦老爷子千辛万苦弄来的一个被国际篮联认可的比赛,中国篮球需要好好把握。比起足球国家队花费人力物力,漫无目的地在欧洲和美国寻找热身队伍,在本国举行一届素质还不错的斯杯是很好的选择。而吸引对手无非三个方面:

金钱诱惑

黄金联赛能够在杂乱无章的各种田径比赛中占据如此重要的地位。与他赤裸裸的黄金诱惑有着莫大的关系,虽然NBA球员赚得满钵,但篮球整体收入始终无法比拟足球。大多数篮球运动员并不能依靠这份职业赚到太多的钱,如果能够提高奖金,将成为吸引别国优秀运动员参赛的一大利器。斯杯的冠军奖金只有3万美金,加上篮协的“剥削”,冠军队的主力队员也许还能拿到3000左右美金,替补球员们甚至只有1000-2000美金。远赴重洋,历时一周的时间,冒着受伤的危险,只有对他们来说忽略不计的几千美金,的确没有吸引他们来华的理由。更惨的是亚军,他们只有1.5万美金。至于其他的球队,就只是义务劳动罢了。

而一名打CBA的外援,真实的月薪一般都是5万美金起,加上比赛的奖金,每周可以拿到1.5万到2万美金的工资并没有太大问题。而且想想CBA外援并非各国知名球员,试想如此奖金制度如何可以吸引到别国优秀球员来访?

斯杯目前的奖金制度是由国际篮联和中国篮协共同承担,如果中国篮协能够放长眼光,前期给与一定的投入,加大奖金力度。随之而来的广告收入和门票收入也将会成为很大的一块(2009年8月鸟巢的意大利超级杯足以证明),再加上这样的比赛对国家队的提高也是显而易见的。如果领导们拿出一点魄力来,不要再让3万美金这样业余比赛的奖金出现在国际大赛上,相信斯杯还有很好的发展前景。

高层压力

从根本上来改变比赛的意义,世锦赛和奥运会的奖金也不多,但是由于这两项比赛对国家队的意义不言而喻,所以斯杯如果想要异军突起,高层的压力是很好的手段。如果国际篮联能够给参加斯杯的比赛施加压力,与国家队的成绩挂钩,也是很好的选择。

改革赛制

另外一方面,由一年一届改革成两年一届,因为斯杯是在夏天比赛,2006年斯杯的惊艳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如果斯杯选择在世锦赛和奥运会前进行比赛,把斯杯变成各支球队备战大赛的最后热身赛,也许会收到奇效。比如网球,在四大满贯赛之前,都会有一些很不错的ATP赛事能吸引众多大牌参加。

另外一个极端的选择是转移阵地,如果斯杯希望全球化一点,那么在全球举办斯杯则是很好的振兴理由。

斯杯进行时

2009亚锦赛让全国人民的注意力又重新集中到了篮球身上,所有人都想看看,没有姚明的男篮究竟究竟在亚洲有什么样的优势。易建联在赛前为自己的肌肉充了点气,看起来“易核心”将成为中国男篮的新希望。第一场热身赛,阿联拿下30分,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接下来阿联在禁区内蛮干式统治性的打法让很多人惊呼:中国的亚洲霸主毫无疑问。

保卫天津卫!这是一家媒体在赛前给出的警告式赛前动员宣言。而实际上,包括中国篮协在内,从球迷到队员,没有多少人认为自己在主场迎战亚洲的对手会有什么问题。郭士强虽然年轻,但是这支队伍有易建联和王治郅坐镇内线,还有朱芳雨、刘炜、孙悦和王仕鹏等奥运主力坐镇,除了少了一个姚明,其他的几乎没有太大区别。

于是,在室内温度高达40度的环境下,中国男篮在上亿观众汗流浃背的关注下极为难堪地输给了伊朗,从前被我们称为波斯外族的球员。易建联彻底被哈达迪限制,大家直到此时才突然想起来:原来阿联还是阿联,他并没有在更高水平的环境中证明过自己。他还需要更多地提高,亚洲NO.1,现在是哈达迪,而不是他。

最大的输家是郭士强,某知名评论员在电视上劈头盖脸地批评让中国男篮的失利全部背负到郭士强身上,还有一个矛盾点则是易建联,在与哈达迪的对决中,阿联显得畏手畏脚,丝毫没有打出他此前霸气十足的比赛。但真实的情况是阿联和郭士强的错误吗?后卫线的羸弱一直没有解决,朱芳雨没有替补、王仕鹏没有替补,中国男篮后继无人,这才是最大的问题!斯杯只是一个让中国篮协掩盖自己弱点的比赛,但篮协这只鸵鸟以为把头埋入沙子就能掩盖问题的想法是十分猥琐的,而郭士强没有给篮协任何机会,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结果,中国在面对土耳其三队和澳大利亚水货队的比赛中连续遭遇绝杀,不得不与完全不够职业的安哥拉年轻黑人小伙子们争夺第三名。

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

斯杯第三名,这是中国队在斯杯中第二次拿到倒数第二的成绩。上一次是在2006年,中国队只赢了有博格特和布鲁姆的澳大利亚队,输给了群英荟萃的希腊、德国和法国队。相比起来,这一次的失利会对中国篮坛产生多么悲观的影响。

“因为一场失利,也许会对整个中国篮球的发展产生很大的影响,这是我们最担心的。”著名篮球评论员苏群在2009年亚锦赛结束之后曾忧虑地说道。如今他的预言很可能会成为现实,斯杯的失利会让中国男篮从奥运会时的国际级队伍瞬间蜕变为亚洲级别。而CBA联赛的亏损,以及一系列制度的改革,CBA赛制的朝令夕改,都是坏根基的事情,比起亚锦赛和斯杯的失利,CBA联赛的破坏对中国篮球影响更大。

中国男篮在斯杯的第一场比赛中打出了久违的配合和气势,王磊和李晓旭的发挥更是让人眼前一亮,此前亚锦赛中得不到太多机会的苏伟和王磊都成了球队的中流砥柱,而王磊的突破和内线冲击让我们眼前一亮,孙悦更是打出了中国魔法师的数据,8分6个篮板7次助攻。中国队内外结合,几乎让安哥拉队毫无还手之力。中国队梦寐以求的战术配合,随着一些新球员的上场,展现得淋漓尽致。

但是,中国队的对手是安哥拉。这支球队并非以往的非洲冠军,此次出战斯坦科维奇杯只是派出了二队。队中仅有后卫米尔顿·巴罗斯打过北京奥运会。不过当时他出任的是替补控卫,发挥平平。而这竟然也是这支安哥拉队中最大的明星了。这支安哥拉队,不仅丢失了以往超强的冲击力,以往精准的三分球也丝毫不见踪影。中国队只是在这样的队伍上打出水平,并不足喜。

不久前的亚锦赛悲剧似乎转眼就被男篮们忘记了,一股乐观的情绪再次开始在队内蔓延。第二场迎战澳大利亚时,中国队始终都没有意识到他们在高强度对抗下的弱势。纵然这支球队拥有很好的战术素养,王磊、李晓旭等人也的确听话,但是他们能力上面的确有差距,没有国际大赛经验,缺乏稳定性等方面都是他们最大的问题。

果然,澳大利亚人给了中国球员当头一棒。在比赛还只剩下3分多钟时,张庆鹏的三分球帮助球队领先了10分。但此时,不会打关键球和球队临场变化太死板的缺点再次暴露,澳大利亚的连续突破打出一波6比0的小高潮,在比赛只剩下1分钟的情况下,中国队仅领先1分。这时,斯杯中最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出现了。中国队领先1分,比赛只剩下7秒钟时,胡雪峰拿球快攻,此时李晓旭已经快下到篮下了,只要胡雪峰选择传球,中国队就可以轻松得到两分,并且锁定胜局。但遗憾的是胡雪峰没有选择传球,而是选择运球之后传给外线的孙悦,澳大利亚队员弗曼眼疾手快将胡雪峰的传球抢断,接着造成犯规,两罚全中。比赛只剩下5.1秒,王治郅的背身单打再次被对手抢断,中国男篮以74比76失败。

这是一场典型的中国男篮式失利,以往在国际大赛中,后卫线被抢断或者失误几乎成了中国男篮溃败的定式。刘炜成为唯一一个可以在安全护球过前场而又有突破快攻的后卫,孙悦现今在队内更多地担当小前锋和攻击后卫的位置,胡雪峰和张庆鹏在面对国际大赛的对手时往往显得心有余力不足。当初老尤宁可用青涩的陈江华也不用胡雪峰,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胡雪峰的防守和速率与现今高水平后卫还有差距,当你的动作在对手面前犹如慢动作回放时,难道你准备跟对面放上“加速引擎”的球员PK?

而与土耳其队比赛被决杀,有点退一步海阔天空的意思了,中国男篮在连续失利之后,郭士强也开始试验新的战术,首发放弃王治郅,改打小个阵容,虽然这样的打法并没有起到太好的效果,但至少证明了中国男篮正在改变,变阵期的阵痛是正常的,中国男篮需要的不是一场无聊的胜利,而是真正的成长。

本届大赛,中国队启用的两名新后卫胡雪峰和张庆鹏没有任何的收获。王磊在首战对阵安哥拉时打得很精彩,突破和远投以及组织同样优秀,影响王磊成长的最大麻烦就是他的伤病问题,大伤小伤加起来已经让王磊的身体素质下降了不少,斯杯再次受伤,也不得不让人感叹一句天妒英才。李晓旭则是中国队最大的收获,他的拼抢篮板和横向防守能力都是中国内线十分需要的,布泽尔和斯科拉,他们都是这个类型球员的翘楚。

没有易建联的斯杯,可以看出男篮的窘迫,客观地说,郭士强的战术并没有离谱到让男篮水平急剧下降的程度,归根结底是因为这支平庸的球队并没有让中国队产生脱胎换骨的能力。姚明归期未定,“易核心”必须坚持下去,男篮整整5年没有磨合无姚打法,亚锦赛的失利并不能证明中国男篮就一蹶不振。

孔子曾登高而言:逝者如斯夫。5年过去了,我们终于开始正视没有姚明的日子,黑暗不会永远停留,它是为了黎明而准备,如果男篮和CBA能够继续努力下去,相信时间会带我们重回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