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双鞋

佚　名

记忆中，我的鞋都是母亲在农闲时节做的，先用米糊把家中积存下来的零碎布料粘贴起来，做成一块块米筛大小的布，每块布是五到六层布料的厚度，等晾干以后收起来，就可以做鞋面的里子了。鞋底则是母亲用千针万线纳出来的“千层底”。

记得9岁那年，母亲在春天刚过就开始为我做新鞋。那一年母亲总是很忙，于是从春天到夏天，再从夏天到秋天，直到冬天，我的鞋还一直被放在鞋篮里，没有成型，到我10岁的那个秋天，那双鞋才正式做完。

终于可以穿新鞋了，我迫不及待地将脚塞进去。却发现只能塞进大半只脚。看到我既沮丧又委屈的表情，母亲安慰我说，新鞋小点没事，用楦头撑一下，能大起来。于是，母亲拿来几个光滑的木楦头塞进鞋里，再在鞋面上喷些清水，说是经过那样定型以后，我一定可以穿进去。第二天，母亲把那些楦头拔出，再次叫我试穿。我再次将脚塞进鞋里，尽管比昨天宽了不少，可依然不行。母亲见状极不甘心，亲自动手帮我试穿，叫我忍着痛，一定要想办法穿进去。最后，我努力将脚趾勾起来，才勉强穿了进去，而我的脚也像上了夹板一样，根本无法自由地活动了。

我看看自己脱在一旁的破了洞的鞋，没办法，只好穿上它，并一直穿到脚不再疼痛。

1984年，我升入了初中。与前几年相比，这时的生活条件有所好转，以前一直都是母亲做的生活用品，现在可以用现金去买了。临近过年，母亲带我到县城百货公司买鞋。

在百货公司，母亲看中了一双棕色的人造革面料皮鞋。从来没有穿过皮鞋，看见这样一双漂亮鞋子，我激动无比。母亲让服务员拿出一双35码的鞋，我穿在脚上，真是浑身舒服。母亲也觉得满意，叫服务员拿一双37码的鞋包起来。服务员有点纳闷，母亲就说，孩子长得快，买大一点可以多穿几年。

由于那鞋实在太大，我的脚趾稍微缩一下，就可以轻松伸到鞋面上去，母亲找了一大团棉花塞在鞋里，避免我在走路时不小心将脚翻到鞋面上去。

尽管那皮鞋走起路来实在很不方便，但那年春节当我出现在同伴们面前，看到他们脚上套的还一律是黑色的布鞋时，我心里的幸福感和优越感就无法形容。

今天，几十年过去了，生活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买一双自己喜欢的鞋已经成为寻常小事，但我还清晰地记得我今生的第一双皮鞋，虽然它是那么的不合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