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皮埃尔·杜可瓦
他是一名普通的法国修道士,却在巴西居住了整整20年,为改变那里没有土地、备受奴役的农民的命运而四处奔走。他的生命曾数度受到威胁,但他从未想过放弃。2008年底,赛维尔·普拉萨修道士因为多年致力于解救奴隶工的工作,成绩显著,被巴西总统授予“巴西国家人权奖”。
四面刷着白灰的墙、一幅切·格瓦拉的肖像、用砖头垫起来的木板床、做饭用的简易炊具,还有一台破洗衣机——这就是赛维尔·普拉萨修道士在巴西中部小城阿拉瓜伊纳的陋室景象。普拉萨修道士今年60岁,已在巴西居住了整整20年。
可他却不是巴西人,而是一名法国人。21岁那年,普拉萨从著名的巴黎高等政治学院毕业,还拿到了会计师证书,无论是从政还是从商,都可以平步青云、前途无限。然而,他却毅然舍弃了种种虚名浮利,于1971年正式加入教会,成为了一名修道士。
在修行期间,普拉萨认识了帝托·阿仑卡尔修道士,并和他结为密友。这段友谊永远地改变了他自己和其他许多人的命运。
阿仑卡尔修道士来自巴西。当时的巴西是军人独裁,他们残酷迫害异己,连修道士也不放过。阿仑卡尔修道士在巴西被酷刑折磨了几个月后,终于找机会逃亡到了法国,但酷刑给他造成的精神和肉体上的巨大创伤却始终无法恢复,他最终在1974年自杀,年仅28岁。
普拉萨遵照阿仑卡尔修道士的遗愿,将其遗体护送回巴西,安葬在故里。旅途中,他第一次接触到了巴西广袤的土地和在那片土地上生活的穷苦人们。后来,他决意离开富裕的法国,把自己的一生奉献给巴西的穷苦人。
普拉萨修道士居住的地方,地广人稀,交通不便,非常像当初美国的西部地区。因为土地产权的原因,当地的贫富差距异常悬殊。少数农场主垄断了土地,他们的农场动辄几千公顷,而大多数农民却一无所有,除了去给农场主打工,别无选择。在这里农场主主宰了一切,而农民只能任人摆布。
一些农场主在雇佣农民工的时候,肆无忌惮,无法无天,其恶劣程度已经到了草菅人命的地步——他们把农民工变成了奴隶工。他们通常的手法是:在招工时,把工作吹得天花乱坠,许诺可以挣上一大笔钱,然后一车拉上50到60名农民工,跑上几天的路程,途中给农民工好吃好喝,让他们喝酒喝得不省人事。等到了地方,农场主马上翻脸,说农民工在交通费和吃喝上已经欠下了一大笔钱,如果掏不出钱来就必须干上几个月来抵账。在打手的胁迫下,远离家乡的农民工只能就范。而且他们工作的地方都地处偏僻,环境陌生,即使有机会摆脱打手的监视,他们也不知道该逃向哪里。
他们几个月才可能拿到一次工钱,有的甚至从来就没有拿过。即使好不容易熬到了雇佣期限,但为了能拿到工钱,他们又不得不继续干下去。而对于那些到期就不想再干、坚持讨要工钱的奴隶工,农场主们也自有对策,那就是:“把人杀掉,就不用给工钱了。”
奴隶工没有假期,没有洁净饮水,没有洗澡设施,也没有基本的安全护具,而且意外不断。即使受伤也得不到医疗救治,只能听天由命,尸体和骷髅司空见惯。
面对这一现状,普拉萨修道士在1997年发起成立了“土地田园委员会”,其宗旨就是解救被强迫在农场里做工的奴隶工。委员会的人假扮成旅游或寻亲访友的人,以各种借口去接近有奴隶工的地方。在对于陌生面孔非常警觉的地区,他们不得不绕开大路,风餐露宿。一旦获悉准确的奴隶工用工地点,他们就迅速向政府报警,政府派人去搜查可疑的农场,解救奴隶工。
虽然解救行动屡获成功,但使用奴隶工的农场主最终却没有受到任何惩罚。风头一过,他们照旧压榨奴隶工,其中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一是法不责众,当地使用奴隶工的现象太普遍了;二是与有钱有势的农场主相比,奴隶工是弱势群体,他们通常都没有任何形式的用工合同或用工记录,其他证据也很难提供。
更卑鄙的是,一些农场主一旦发现有人与政府合作,便派出杀手,杀人灭口。2005年,土地田园委员会的骨干、一位来自美国的修女就被两名杀手杀害。现在,另一名从事同样工作的修道士也被置于警察的24小时保护之下。
而作为“土地田园委员会”的创立人,普拉萨修道士更是随时都可能受到生命威胁。更有甚者,已经有农场主出高价悬赏普拉萨修道士的人头。然而,这一切都未能让他退缩。他坚持抗争在第一线,与农场主和受雇的杀手斗智斗勇。
2008年年底,普拉萨修道士因为多年致力于解救奴隶工的工作,成绩显著,被巴西总统授予“巴西国家人权奖”。
对于得奖以及随之而来的名望和媒体的关注,普拉萨修道士调侃道:“得奖是件好事情,它可以让我多一重保护。以后那些人想再对我下手,顾忌也会大一些。”他同时再次建议,巴西政府能进行某种形式的土地改革,让贫苦的农民能拥有自己的土地,这才能从根本上解决奴隶工的问题。他说:“如果发展模式对头的话,根本就不会有我这么个人权奖。”
更让普拉萨修道士忧虑的是,土地田园委员会运作的经费现在越来越捉襟见肘。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现在因为通讯设备的发达,奴隶工的用工地点越来越隐蔽,而且被发现后,会迅速转移。为了能与之对抗,委员会也不得不加大资金的投入。虽然普拉萨修道士从其他一些奴隶解放组织或协会那里筹集到了一些资金,但还远不够用。也就是说,在与非法农场主的较量中,普拉萨修道士还远未看到胜利的尽头。
[编译自法国《世界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