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冉茂芹和他的油画艺术

钱海源

(一)

台湾著名油画家冉茂芹。是我于20世纪50和60年代、在广州美术学院附中和大学时代的老校友。在我准备动笔为他写文章的时候。很自然就在记忆中浮现出了今年五月著名雕塑大师潘鹤先生说的令我难忘且发人深思的一番话。

潘老师说：“水中之鱼，有浮在水山的鱼与沉在水底之鱼的不同。例如。浮在水面的白鲢子鱼。每遇水面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会拼命跳出水面。而那些沉在水底下的鱼，任凭风浪起，也不露声色。沉着地在水底下静养。”

潘老师进而又说：“当代中国美术界，也存在与水中之鱼相似的情形。在美术界有种像白鲢子鱼一样的‘艺术家。与其说他们是‘艺术家，不如说他们是一些活跃的商人兼社会活动家。他们的心思不是用在艺术上，而是用在做浮在水面的‘画外功夫上，用在拉关系与擒社交活动进行商业炒作的时间。远比他们花在画画上的时间多得多。他们善于经常制造一些浮在水面的‘新闻事件，让社会关注自己，其实这种艺术家往往被业内同行看不起。原因是因为他们大都是肚里没料。而那些在艺术上有真本事的‘沉在水底的艺术家，却不爱表现自己，不愿意出风头，即使在艺术上有大成就，也还是保持低调的平常心态，甘于寂寞地在艺术上不断地修炼自己，不断地在艺术创作方面去努力进行探索。”

冉茂芹就是潘老师所说的在当代美术界、属于“沉在水低”、甘于寂寞和勤奋地在艺术上去努力探索、并不断取得令人敬佩的艺术丰硕成果、一直保持非常低调的优秀艺术家。

2000年，在台湾出版的《冉茂芹素描选集》中，时任中国美术家协会副主席兼广东省美协主席的老校友、著名画家林墉在序言中写道：“他是冷静的。不妄行；他是认真的。不妄作；他是大智大勇、知书知礼的。与他往来。可以放心。我曾想，他是现代的儒士。”

1942年，冉茂芹出生于湖南桃江县。冉茂芹的命运坎坷，且体弱多病，但意志坚强，担任小学老师的母亲，是一位典型的具有中国优秀传统伦理道德水准和很高文化素养的女性，她不但对小茂芹的文化素质的教育舍得花功夫，而且在道德情操方面也严格与商标准地对茂芹认真进行调教。冉茂芹在他出版的素描画集中，有幅名为《我的母亲》的速写。他在背景文宇中写道：母亲“经常告诫我们忠厚为人之本。这句话影响了我的一生。”冉茂芹以充满感情的笔调，追思母亲对他的养育之恩：“我在小学和初中时候对画画发生了浓厚兴趣，母亲那时以小学教师的微薄工资。毫不犹豫地让我买昂贵的宣纸和颜料。我初中毕业后又支持我远赴广州美院附中学画，虽然她是多么不愿意我离开她身边。”1959年，17岁的冉茂芹考入广州美术学院附中，与他同班的同学。有后来活跃在广东和中国美术界的如陈衍宁、招炽挺、张绍成、王维宝、伍启中和李酲滔等知名美术家。附中毕业时，原本想进油画系的冉茂芹，却服从分配进了舞台美术专科班。然而，就在这个只办了一届的舞台美术专科班。后来却产生了像陈衍宁、伍启中和冉茂芹等一批在国内外有影响的顶尖级的著名油画家和中国画家。

在广州美术学院的校友之中，冉茂芹应属成名较早、少年得志且年轻有为的人物之一。早在文革后期的1974年，冉茂芹22岁的时候。就有年画《送戏上船》入选全国美展。在粉碎‘四人帮。以后的1978年，冉茂芹有油画《战士的歌》荣获广东省美术作品展览一等奖。

1980年，冉茂芹获准到香港定居。冉茂芹主要靠在广州美术学院打下的坚实的写实主义绘画基础，在香港站稳脚跟。1988年。冉茂芹由香港到台湾定居，冉茂芹以卓越的写实油画肖像技巧，应邀为港台政要、商界巨子和社会名流作油画肖像写生。因艺术才华出众而在港台地区声名大振。冉茂芹到港台定居以后，有了机会到他从少年时代就梦寐以求、心灵向往的意大利、法国、俄罗斯和美国等一些冒家去考察艺术，到欧美众多著名美术馆和博物馆去欣赏那些在美术史上有影响的名家的名作。认真研究西方艺术的精髓，冷静地去进行中西文化与艺术的研究和比较，并从中更深刻地认识中华文化艺术的优秀传统，更好地学习和吸收西方文化艺术精髓。这无疑对于冉茂芹思想和艺术眼界的开阔和艺术技巧的提高。都是非常有益的。这只要将冉茂芹到港台定居前后的作品认真进行对比分析，就会很清楚了。

(二)

1994年，冉茂芹在台湾出版、之后又再版的《冉茂芹素描选集》和《冉茂芹素描选集增订本》。当中总共收录了冉茂芹从1963到1999年36年间所画的具有代表性的200多幅素描和速写作品，除少量是在20世纪60和70代创作的作品外。大都是冉茂芹到港台定居以后所画素描与速写的新作。进入21世纪后。广西美术出版社出版的收入了冉茂芹100多个素描头像的《素描图扎》画集，也被多次再版，受到海峡两岸业内同行广泛好评。被两岸和美国的美术院校的青年学子和广大业余美术爱好者。珍税为是学习素描的范本和教科书。

冉茂芹认为。“素描不是一切造型艺术的基础”。“但是，素描一定是写实绘画的基础”。这是他从学生时代起就树立起来的坚定的艺术观念，并在几十年中坚持用这种艺术观念指导自己的艺术创作实践。难能可贵地长期坚持画素描和速写，并不断有素描精品佳作。从总体上看，冉茂芹年轻时代的素描，带有明显的苏俄式的特点。后来受罗马尼亚画家博巴的强调结构的影响，再后来又讲究国画用线的中国式素描。在当今则形成了冉茂芹式的素描风格，即属于冉茂芹个性特征的有明暗、有结构、有风格、艺术手法多彩多姿、有文化的内涵、有艺术审美价值和深度的素描。冉茂芹坚实的素描基础功夫。生动而又形象地体现在他的油画创作中。

2005年，对于冉茂芹来说，是他在油画艺术方面双喜临门的丰收年。因为在这一年，他的油画肖像《灯下的女人》。荣获美国“2005年国际沙龙展”竞赛首奖。摘取了美国《艺术家杂志》2005年封面大奖的桂冠，被刊登于2006年一月号的美国《艺术家杂志》封面，并同时发表了美国著名艺评家史帝夫·史密斯的艺术评论。文章说：“美丽的绘画作品可以超越时空限制，而夺得本年度《艺术家杂志》封面大奖的冉茂芹画笔下的《灯下的女人》就是这样一幅画。这幅画非凡的美感超越时空、超越文化，令人惊叹。第一次看到此画的时候，我们立刻感受到画中温暖的情调，就好像画中的模特儿是久别重逢的老友一般。”

史密斯还写道：“虽然这幅画出自一个相隔半个地球的陌生文化，杂志的编辑却立刻感觉很贴近画中人。毕竟灵活绝妙的笔触和强而有力的构图是不需要翻译的。”冉茂芹在谈到《灯下的女人》的创作时也说：“我的绘画风格可说是在追求一种风貌，是尽力将物质的颜料转换成色彩语言的各种笔触(表层状态)来形塑物象，尽力挖掘物象的韵味和诗意，并将真实物象转换成有艺术趣味的画面。”冉茂芹的另一幅荣获美国肖像协会2005年度竞赛第一奖的作品。是油画肖像《铜手镯》，也属其油画肖像的精品之作。

我们从冉茂芹的《灯下的女人》和《铜手镯》两幅油画肖像精

品力作中，可以看到，他在油画肖像艺术探索方面所取得的成就。冉茂芹善于应用婀熟且具有文化和艺术品位的油画色彩语言、生动朴实的油画笔触感。塑造出了《灯下的女人》和《铜手镯中的两个给人们留下过目难忘的艺术形象。以《灯下的女人》为例，在作肖像写生时，冉茂芹用梵·代克橡调油直接在画布上打轮廓。轮廓底定后，铺色从深色、暗部开始，然后到中间调子，再到亮部。在亮部色彩未上之前，先铺背景。以期画脸的亮部时易于掌握住明度关系。接下来为了处理好画面灯下的特定环境，认真将人物融入背景之中画五官细节。冉茂芹说：“我注重五官细微的形与色、虚与实的变化；注意牵动神态与情绪之处，譬如眼神、眉头和嘴角。”

冉茂芹为了画好模特儿脸部周围的发丝，先画出自然的细发。再用大而软的笔刷处理背景与人物边缘线的交界之虚实关系，从而使作品极为生动，并使“心灵之窗”的眼睛的神采中透露出一抹既尊贵又复杂的个性。肤色则荡漾着青春的生命力。在有些凌乱的头发中加入了些许令人感到轻松活泼韵柔情。美国艺评家史密斯动情地写道：“这个女人我们认得，虽然我们素未谋面。”冉茂芹的《灯下的女人》和《铜手镯》两幅采用对着肖像人物写生的油画肖像作品，在国内美术刊物发表后，为业内人士交口称赞。也使这些年来国内通常采用冷漠地对着照片画肖像流行做法相形见绌，一些画照片产生的油画肖像作品，人物形象冷漠。没有血肉，没有灵魂。缺乏感染人的艺术魅力。所以，冉茂芹的在国际上获奖的油画肖像。在国内会产生很好的反响，是很自然的事。

(三)

冉茂芹说：“身为写实主义画家，我负有反映所处时代、周遭人物以及所居之地的使命。”冉慧芹用自己的艺术创作实践，证明他是一位有艺术良知、有责任感和使命感的艺术家。冉茂芹由香港到台湾定居八年之后的1996年，完成了300cm×160cm的油画《先民渡海》，这是一幅描绘二三百年前大陆先民开发宝岛台湾的主题严肃、富于现实意义的作品。画面场景类似气势宏大的宽银幕电影，塑造和刻划了当年众多的古代大陆先民为开发祖国宝岛台湾、顶着海上的狂风巨浪、历经千辛万苦、在即将到达宝岛的瞬间宏伟历史画面与生动和鲜活感人的艺术形象。体现了冉茂芹在艺术上拥有驾驭人物众多、画面场景宏伟和构图复杂的艺术才华。2006年。冉茂芹应邀参加北京“中国国际艺术品投资与收藏博览会”，其油画《先民渡海》在展览中荣获了金奖。这不但是对冉茂芹创作《先民渡海》所彰显出来的艺术才华的褒奖，而且是对冉茂芹创作《先民渡海》所具有的现实意义的一种肯定。

20世纪90年代以来，日本和西方某种势力支持台独，妄图把台湾从祖国分离出去。正是在这种国际背景下。冉茂芹从最初构思小草图，到画多幅变体的素描大稿，到最后完成巨幅油画《先民渡海》。前后耗费五年的心血。为了创作好《先民渡海》，冉茂芹在台湾各地考察和收集文史资料，不辞劳苦到福建晋江、赣州和泉州一带去写生和收集创作素材。其严肃认真的艺术创作精神，很值得内地美术家们学习。

冉茂芹到港台定居以后，不但在油画肖像方面创作了像《灯下的女人》和《铜手镯》这样的肖像精品，创作了像《先民渡海》这样具有历史感的油画巨作。而且在小幅写生油画风景方面也颇有成就。二十多年来，他在遍游欧美一些国家的时候，不顾旅途辛劳，抓紧时间画了许多既富有异国情调、又具独立的艺术审美价值、带有速写性的风景写生的小幅油画精品之作，它们最能彰显冉茂芹的写实油画艺术功力。同时，也让我们能看到他到港台定居后。二十多年中的艺术与人生的心理历程，以及他在艺术上追求完美与诗性化的精神境界。冉茂芹说：“小油画风景是我与大自然对话最贴心最愉快的方式，我长久地，长久地钟爱于它，几十年来从未忘情。”冉茂芹认为“‘小油画写生是训练色彩能力的极有效的手段，是克服‘土油画的一大法宝。今日的写实油画家不仅不画小画，也鲜少写生，过分依赖照片的结果是画面琐细、色彩僵硬，更谈不上对景挥写的那份灵气和真情了。”

早在1954年，已故著名前辈司徒乔先生，就在其题为《谈速写——全国速写与水彩展览观后感》一文中说，“不可否认的事实是，一幅只需五分钟就能挥就的速写。它所包含的。往往是艺人毕生学问修养的总和，也就是画者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捉住人物(或事物)的最鲜活的形象动态。而使千百年后的人们还能亲切地有所感受，其价值是所有其他绘画形式所不及的，因此它的独特价值是无可怀疑的。纵观一个时代的速写，我们不难看出那个时代未经史家修饰的侧影。”司徒乔先生的这段话。有助于我们加深对冉茂芹的小幅油画写生作品所具有的弥足珍贵的人文历史和艺术审美价值的认识。

冉茂芹自到港台定居以后。二十多年来先后在两岸三地举了个展和参加海内外重要的画展十多次，仅在2006年。冉茂芹就应邀参加了上海和北京“宝岛油画五十年研究展”，应邀到南京参加了“金陵百家画展”，先后出版油画、素描等专集近三是种，应邀在两岸及美国艺术院校讲学和示范作画。频繁来往于海峡两岸参与文化艺术交流活动。成为沟通两岸美术界的文化和艺术使者。

所以，说冉茂芹是位在海内外于艺术上取得了成功的优秀艺术家之一，是毫不过分的。冉茂芹却一直保持着谦虚、低调与平和的心态。而并没有像某些在欧美国家一些城市的街边小画廊，搞了一个毫无影响就草草收场的“画展”。却在国内进行媒体炒作时。被欢嘘为画展“轰动”巴黎或纽约；更没有像有的画家那样，在欧美国家虽然混了个十年八年。可画却越画越差。也根本打入不了欧美国家主流艺术圈里去，才无可奈何地回到国内活动的。却要将自己打扮成—个“到西天取得了真经的唐僧”。按照欧美国家的价值标准，开口闭口来指责自己祖国，“从政治到文化艺术。这也不行那也不是”。当然，还有更为恶劣者，以自己有某件作品在欧美国家获了奖，或为欧美国家某位政要名流创作了肖像作品作为筹码。在国内的在媒体上肆意炒作。并以此作为敲开“官门”和财神爷家大门的“敲门砖”。冉茂芹与上面这几种艺术家完全不一样。他把自己的作品在欧美获奖，看成是自己在艺术上新的起点。更没有像被不懂艺术的小报记者奉为“国际著名艺术大师”。实际上在国内连二流画家都排名不上的人物那样去炒作自己。在冉茂芹看来，“一个艺术家的艺术探索之路，永无终极的顶点。因为艺术上有点成绩就沾沾自喜，是在艺术上没有出息的表现。”学生时代的冉茂芹，给人印象深刻的感受是为人朴实、平和。待人真诚友善。大凡弄虚作假、狐假虎威那一套，都与他格格不入。从学生时代至今几十年过去了，我发觉不少人都随着斗转星移和人间世事的变迁。有的原本是—位忠厚老实的少年，却变蜕成了一个世故圆滑的老头；有的原本是一位真诚友善的青年，却蜕变成了一个善于玩弄欺世盗名的势利之徒。可是，几十年过去了，在冉茂芹身上至今还是保留着学生时代所给我留下的朴实、谦和与诚执的美好印象。我以为是非常难能可贵的。

前不久。冉茂芹在给我来电话中说。他原本打算在今年秋天回湖南常德省亲，到长沙看望美术界的老朋友。但由于手头正在创作一幅历史画和一幅主题性的大油画，而不能实现返湘的愿望，令他感到非常遗憾。

所以，我完全相信正当盛年、身体很好且精力充沛的冉茂芹。在艺术上会不断拿出更多更好的作品奉献给两岸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