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米深
镜中人
他一个人在河边走着
遇到一个人,他就低下头来
好像遇见了自己的影子
身体突然消失
故人只在梦里闪现
世界是个眼花缭乱的错觉
没有人看得见他
人们看见的只有自己
他应该放心
有时他觉得
他是走在河面上
若有若无,似幻似真
波光中飘来荡去的云影
折射出人生中
一句句残缺的诗行
仿佛破碎的铜镜
藏在镜子里的人拼凑着记忆
像收拾着回家的行李
他出门太久了
他藏得很深
没有人能想起他来
他习惯了做个失踪的人
像大病一场,病愈了
一切都成为不完整的秘密
捕捉孩子
孩子们在稻田里放风筝
线断了,在夕光中飞了起来
他们的呼吸笼罩着我
大地安详,云浅浅地停靠在天边
像一群失忆的麻雀
欲说还休的村庄
可以爱,也可以一无所有
他沿着黄昏,走了很久
类似的传说见于族谱
隐身人乘虚潜入最后的村庄
天黑以后,村里的孩子们
都陷入了陌生人的梦境
他们被庇护,被虚构,被私藏
后来那些逃离梦想的孩子
回忆说:偷孩子的人
一袭长衫,戴着浑圆的眼镜
他近乎偏执的守望
俨然旧时代的乡塾先生
他要在童真流逝前捉住孩子
在尘世中暴露久了
就会变质,甚至面目全非
孩子们在夕光中飞翔
在稻田的上空,线突然断了
像风筝越飘越远
直到我怎么也把握不住
善良的罪人,他只捉住了他自己
落雨时
落雨时的情绪
时至今日,已缺乏情节
这出戏是否该落幕了
疲倦的剧中人
擅自篡改了剧本
梦境开始丧失原有的逻辑
你如此可疑
完全逃脱了叙事的圈套
俨然出自我的手笔
我多么希望
梦中的你有一种自在
能洞悉我的潜意识
这场感冒一直没有痊愈
白色的药片
成为梦游的道具
这场雨带我出走南方
你身后的桃花淹没了村舍
在夜色里铺张开来
边缘
皲裂的土地,像嘴唇
冬天里的身体
总是让人隐隐感觉不安
习惯了被忘记的人
忘了最初的梦想
寄生于城市的丛林
他想做个尽职的伐木工人
将欲望连根拔起
地铁像血液
在城市心中流淌不息
每天擦肩而过的人
竟然不曾相识
真正的地图画在心里
他抬起头,看了看
那些被称作风景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