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瑞峰
正月初三刚过,地处秦岭山系嘉陵江上游的大河边林场还未上班,家住林区边缘的林坪村年轻猎户根子和桂生和往年一样,搭伴溜进莽莽林海,在一块山洼空地上用小圆木和松树枝搭建了一座庵房,想乘着过年这个空当伐几根木材,捞点外快。可是天不作美,他俩进山的当天,天空就飘起了雪花,而且越下越大,竟一连下了三天,积雪有半尺厚。窝在庵房里干着急的根子和桂生骂了几百遍“瞎眼的天爷”。
这天半夜,根子被一阵烟火味呛醒。
睡眼朦胧的根子从茅棚门缝里惊奇地看见门外有一堆烧得正旺的篝火,更让他惊奇的是篝火边竟坐着一位身穿花袄的少女。少女边拨弄着柴火,边朝庵房里投来只要是男人就能读懂的目光。根子的心一阵狂跳,偷偷瞟一眼旁边地铺上的桂生,见桂生酐声正浓,便三两把套上棉裤,披上皮袄,悄无声息地溜出门外。
灰蒙蒙深幽幽的天空吊着几颗挤眉弄眼的小星星。少女侧头看一眼呆立身侧的根子,嘴一努身旁,根子便顺从地靠着少女坐了下来。
“你,你叫啥?”根子痴痴地盯着少女说。
“山妹。”少女歪头看着根子答道。根子慌得一低眼,忽然他看见少女的绣鞋上两鞋尖各绣着一深一浅两朵小花,小花朵似有一股不可抗据的魔力,惹得根子忍不住伸手去摸少女的绣鞋。少女绯红着脸忙伸手去拦根子粗糙的大手,身子一歪,头正好抵在了根子胸前。根子只觉得一股幽幽的沁人心脾的清香贯入鼻孔。
“根子,根子。”
根子一激灵,见桂生坐在地铺上穿衣服,茅棚门缝里射进缕缕旭日的清晖。根子这才完全清醒过来,原来是个梦。
根子和桂生各自吃了两碗开水泡馍,一个拿着砍刀,一个扛着马锯,踩着晨霜钻进密林深处。他们来到一株合抱粗的红桦树前,红桦树被无数条藤蔓缠绕着,无处下锯。根子挥动砍刀开始清除桦树周围的藤蔓杂草。突然,他发现一根胳膊粗的巨藤根部竟颤微微开着一黄一白两朵小花。根子抡起砍刀在砍向巨藤的瞬间,不知怎的心里一软,砍刀慢慢垂了下来。
“咋了?”桂生愣愣地问根子。
“蔓儿砍断花儿就死了。”根子说。
“花儿,啥花儿?”桂生问。
“你看。”根子一指巨藤根部。
“怪,这叫金银花,是药哩,四五月才开哩,咋现在就开了?”桂生说着接过砍刀向巨藤砍去,刀落处,将断未断的断茬处渗出沥沥的白汁。
“莫砍了。”根子握住砍刀对桂生说。
“傻球,花又不是人,你怜惜啥?砍了这棵老桦树咱俩能挣几百块钱哩。”桂生瞪一眼根子,一手拽着巨藤下截,抡起砍刀向巨藤断茬处砍去。只听“嘣”一声,拽着桂生的下半截巨藤似挣断的钢弦划着弧形甩打下来。根子还没反应过来,桂生“啊”一声惨叫,从两米开外的石碣上滑落下去。
根子本能地扑向石碣,他祈图听到一丝桂生的呻吟,然而他绝望了,顺着石碣窜上来的只有一阵阵刺人骨髓的寒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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