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洪亮
随着电视剧制作行业的发展和成熟,市场化生产越来越明显。市场化生产带来了电视剧制作的高速度和高效益的同时,也带来了电视剧题材类型划分的渐渐成型。戏说剧、秘史剧、武侠剧、推理剧、青春偶像剧、言情剧等等,不一而足。每种类型的电视剧又都是由内部各种类型化的元素组成,农业题材电视剧也是如此。
类型化倾向的人物形象
虽然目前的农村题材电视剧塑造了各式各样的农民人物形象,但是细细梳理起来,大体可以归纳为以下几类。
朴实的男子。朴实、善良、勤劳是农村人具有的性格特点,像《圣水湖畔》中的韩老实,《欢乐农家》《喜庆农家》中的老大万喜贵,《乡村爱情》中的赵老四、王老七,《喜耕田的故事》中的喜耕田等等。他们本分老实,勤勤恳恳地劳动,相信“一分耕耘一份收获”的祖传家训。譬如《圣水湖畔》的韩老实,他沉默寡言、不善交往、害怕老婆,当他怀疑老婆马莲与她的农业经纪人唐喜关系暧昧时,忍气吞声,最后也只是选择冷战,把绿帽子戴到头上来给马莲看,从中我们看到了农民的隐忍和朴实。他们是几亿农民甚至是长期农业社会以来农民的代表和发言人,是农民的典型形象,让我们从中看到了电视剧的真实。
泼辣的妇女。相对于男主人公的含蓄朴实,我们在屏幕上看到的女主角大多大胆泼辣、敢做敢为,扯着大嗓门、迈着风风火火的步子是她们给人的第一印象。其中包括《圣水湖畔》中的马莲、马艳华,《欢乐农家》《喜庆农家》中的喜凤,《插树岭》中的杨叶青,《别拿豆包不当干粮》里的翠翠,《刘老根》中的丁香、大辣椒,《乡村爱情》中的谢大脚。也许农村坚硬的石块和辽阔的土地给了妇女坚强和豪爽,这些农村题材电视剧里的女主角几乎清一色都带有此种性格,同时她们的主动和大胆给电视剧带来了许多的故事和笑料。
做作的文化人。在乡村社会里部分人具有相对高的学历、相对开阔的视野和相对广泛的兴趣爱好,他们就是农村所谓的“文化人”,也是农民相对信任和依赖的对象。他们具有相对高的地位,这也促成了他们性格上的一些自负和自以为是,譬如《刘老根》里的药匣子、《喜庆农家》里的周大学。药匣子和周大学都是经常操着半土半洋的书面话语,那摇头晃脑装腔作势的样子活脱脱就是滑稽的孔乙己。他们在事前胸有成竹,在小聪明失败后常常碍于面子不肯认错。
先进的年轻人。年轻人是祖国的希望,农村的年轻人也在时代面前表现出了巨大变化。他们具有积极的开拓精神、先进的文化素质以及灵活的头脑,尤以《乡村爱情》塑造的年轻人群像为代表,不论是大学生谢永强、谢小梅,还是学历不太高的王小蒙、刘一水、赵玉田等等,他们不甘落后,奋勇争先,种树、养兔、栽花各显神通。在爱情观上,也是力主婚姻自由,是先进和朝气的代表。
显摆的商人。市场经济搞活了商品流通,这股新风也吹进了农村,一部分头脑活泛的农民搞起了第三产业。他们是农村的能人和大款,是人们羡慕和夸耀的对象,在“啧啧”声中,他们很容易忘乎所以。以《欢乐农家》《喜庆农家》中万喜发为例,他在城里发了财之后,在农村家里不但买上好车盖上好房,而且还要显示自己的精神素养和追求,买钢琴购名画,当然这些都是摆设,结果自然是滑稽和尴尬。此外,《喜耕田的故事》里边的三鬼、《乡村爱情》中的王大拿也是如此。
搞笑的丑角。把东北二人转的丑角形象移入电视剧,强化了农村题材电视剧的轻喜剧风格。他们是构成农村题材电视剧类型化倾向的重要角色类型,正是他们的存在,才推进了故事的叙事,渲染了轻松的气氛。这些人物包括《乡村爱情》的刘能,《别拿豆包不当干粮》的大嘴叉子,《欢乐农家》《喜庆农家》的喜奎等等。他们的喜剧化特征是多方面的,从名字到相貌到动作和语言再到性格,经过夸张和变形后而充满了幽默的张力。他们带有小农的自私、小聪明,要面子、爱管闲事却又力所不及,于是常常是把事情搞得跌宕曲折,滑稽可笑。
实干的村长。村长作为“一级政府”代表着公仆形象。我们看到的村长无一不务实肯干,为了村民的致富和琐事,鞍前马后不辞辛劳,大家也对他们肃然起敬。《喜耕田的故事》中有二虎,《乡村爱情》中有长贵,《欢乐农家》《喜庆农家》中有“村长”,《插树岭》中有马百万,《圣水湖畔》中的黄金贵也是如此,《别拿豆包不当干粮》中是主角豆包,还有老村长刘有财。他们担负着调解民事纠纷和带领村民发家致富的双重任务,在公与私之间,他们一般是舍己为人、大公无私。
自私自利的反面人物。作为矛盾冲突中正面人物的对立面,他们带有更多人性中的负面特征。他们虽然也常常带有丑角的滑稽和搞笑,但是与丑角类型最大不同的是,这些人物类型一心只为自己着想、保守落后,成为艺术作品中被批判的对象。《喜耕田的故事》的马翠莲,《乡村爱情》的谢广坤,《别拿豆包不当干粮》的何老贵、赵发,《插树岭》的二歪、牛得水,《圣水湖畔》的黄老四等。但是他们的狭隘性格不是一成不变的,常常随着故事的发展,他们在最后转化为正面人物,成为大团圆结局的一部分。
这些带有类型化倾向特征的人物形象简化了人物的性格,在给观众留下较深的印象的同时,却忽略了农村中大量的个性极其丰富多样的可以表现的人物,是制作者的一种取巧策略。此外,好人好事的宣传是值得肯定的,但是必须找准好人做好事的动因是生活环境还是性格个性等,而不能凭空加以意识形态方面的臆想,从而缺乏真实根据。譬如,赵喜富带领大家致富奔小康,我们没有看到他的个人欲望和理想追求的出发点,仅仅是从小康、富裕等概念出发,显得有些空洞和不实。
类型化倾向的叙事内容
从2004年起,连续四年的中央一号文件都是关注三农问题的,尤其是最近的新农村建设更为农村的发展提供了政策上的支持和保证。许多农村地区开始大力发展经济,寻求发家致富的多种方法和途径,农村正处在新旧经济发展模式和政治民主思想的交替之际,这就为农村题材电视剧提供了很好的素材内容。
经济上的发家致富。纵观几部经典的农村题材电视剧都是反映发家致富内容,这里面既有传统的粮食种植,如《圣水湖畔》《喜耕田的故事》。也有农业中其他养殖种植,如《乡村爱情》中赵玉田栽花、谢永强种树、刘一水养兔,《别拿豆包不当干粮》中的养鸡、养宠物猪,《喜耕田的故事》里的种蔬菜、种草籽、养鱼,《插树岭》中的种蘑菇。还有发展第三产业,如《别拿豆包不当干粮》和《刘老根》里都大力发展旅游业。它们反映了农村现在的基本情况,但是从上述三个方面的从业人员和发展情况来说,真实性是渐次递减的,毕竟现在绝大多数农民还是以种庄稼为主,有几个村靠发展旅游致富?当然如果很少甚至不表现农民的劳动,那就更是空中楼阁,显得更为虚假。
政治、思想上的民主平等。《别拿豆包不当干粮》《插树岭》《圣水湖畔》《乡村爱情》中都反映了大家积极参与基层民主选举。《圣水湖畔》中很可贵的是马莲作为一个普通农民不畏村长黄金贵的强势地位,相信国家的土地政策,敢于发出自己的声音,为了自己的选择勇敢地坚持下去。相信随着中国民主化进程的加快,会出现更多像马莲这样相信政策相信法律的普通农民。《乡村爱情》里的年青人争取自主的恋爱,选择适合自己的致富之路。这些都是新时代的农民追求政治民主、思想平等的表现。
大团圆的结局。农村题材电视剧都是以矛盾被解决、恶人被转化、生活水平提高、事业获得成功作为最后的结尾,给观众的感觉是过去的一切困难都成为过眼烟云,未来的生活越来越美好。这种以大团圆的封闭式方式结束,符合观众的收视期待。它使得观众、制播方、领导都皆大欢喜,大家都沉醉在主人公美好的故事里。
它的反面效果也是明显的,那就是缺少一种批判精神。观众很容易被电视剧的这种镜像特征所麻痹,难以从失败和悲剧中体验心灵的震撼,难以从中回味、反思和总结。
类型化倾向的风格形式
小品化的轻喜剧特征。受东北小品的影响,大多农村电视剧吸纳了大量的东北小品和二人转的艺术形式,带有大量的小品的痕迹,即小品式的程式化动作和对白,小品式的虚拟性场景和时空。前者表现为夸张的动作、表情以及分场景式的对话,后者表现为忽略实际时空情境的虚构故事以及大量的巧合。即使非东北剧的山西电视剧《喜耕田的故事》也不例外,诙谐幽默夸张变形的语言、相貌、动作和情节,让人们在观赏起来较为轻松和愉快。
浓郁的地方特色,清新的田园风光。东北的白山黑水,山西的黄土高原,即使同在东北地区,在《圣水湖畔》里是浩荡的查干湖,而《插树岭》则是莽莽的长白山。环境的差异带给观众的是收视的新鲜感,而农村清新优美的自然风光,可以缓解充斥荧屏的钢筋水泥人山人海给观众带来的审美疲劳,让人们的心灵得以返璞归真,体验一次农家游。同时农村保留了很多民俗风情,如婚丧嫁娶、传统工艺、山歌民歌、地方戏曲都深藏其中。如《喜耕田的故事》里有剪纸、定亲场面,《刘老根》里有二人转,《圣水湖畔》里的蒙古族歌舞表演、口技,它们都有很强的地域性,可以作为电视剧的个性化的组成符号,也可以成为宣传地方文化的载体。
有些电视剧用方言俗语强化了地域性特征,也增加了亲切感幽默感和真实性。上面提到的大部分电视剧都是采用了带东北方言的普通话,加上东北小品的影响,一时使东北话成为全国的强势语言。而《喜耕田的故事》一改该类型电视剧的东北腔,说起了山西话,也使人耳目一新。农村是方言的舞台,农民说方言更符合他们的粗犷性格,所以观众听起来尤显亲切和真实。
辩证地看待农村电视剧的类型化倾向问题
这类电视剧的收视率相当可观,这是因为电视剧类型化还处于初始阶段,加上人们潜意识里还是习惯简单地用群体类型去将人分门别类,类型化的特征易被观众领会和把握,从而很容易在有一定虚幻色彩的人物形象和故事情节中寻找自己的心理安慰和情感寄托。
但是,我们也应该看到,电视剧的类型化就是一种模式化、程式化的相似再现。同种类型电视剧的反复再现不但会掩盖生活的多样性和丰富性(尤其是现在农村改革和转变过程中出现的各种情况),是对艺术创作要求的独创性和创新性的消损,而且一种电视剧类型化形态一旦固定下来,将有众多的相似特征的电视剧跟进,导致内容因循守旧、形式固定老套,观众也会因此产生审美疲劳,由此带来的收视率下降也是在所难免。
相对类型化这种有些取巧的策略,电视剧创作者们应该更多地深入生活,在生活中发现新鲜而丰富的素材,使电视剧更好地接近生活。农村题材电视剧更应如此,因为创作者们一般都居住在城市,不能深入地了解农村农业的情况和农民的心理。创作者如果只是偶尔去转一转,那么这种采风式或者视察式的观察体验,未免太过仓促,再加上摆正不好心态,以高高在上的视角观察和思考农村问题,就难以真正把握好农民的所思所想所为。只有踏踏实实在田间地头与农民同呼吸共命运,想农民所想,急农民所急,胸怀一颗热爱农民服务农民的心,才能制作出更生动、更为观众喜闻乐见的作品。
(作者单位:山东师范大学广播电视艺术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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