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的接风宴

2009-09-09 05:42
小品文选刊 2009年13期
关键词:大阪日元外交官

靳 飞

1994年3月15日我迁居东京,在我踏上这个岛国的第一天,就意识到这一步走错了,我成为一个没有用的人了。语言不通仅是表现于外的,文化的隔膜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原来对于日本的一切想象都靠不住了。

从第二天开始,我的这一判断便不断被验证。我通过电话或书信,把我来到东京的消息告诉了几位能讲汉语的日本熟人。这些人来北京访问的时候,我都是尽力招待过的。我之所以要与他们联络,自然是希望他们也能对我有所帮助,毕竟这次是我到了他们的地面儿,他们又都号称是中国人的朋友。

很快,我受到了这些人不同形式的欢迎。一位老太太教授,率先邀请我到她家做客。她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包括有油焖大虾的中国菜,然后用流利的北京话告诉我,我的太太毕业于日本三流大学,要想找到一份好的工作是不可能的;至于我的工作,就更没有希望了。说过了这些话,她把话题转到她的养生之道——喝尿。据她说,喝尿有种种的好处,她清早起来先要喝上一大杯,还要用尿洗脸。自己的尿不够用时,也常请朋友来支持。她建议我采用这种养生法,且一再追问我,在中国古籍里是否有相关的记录。我忍不住反胃,真担心她出于好意,在做菜时为我们添上点儿养生材料。终于。她由考虑我的养生问题。回到我的谋生话题。她要我到她主持的一个汉语读书会作一次演讲,略有薄酬。我接受了她的这一安排,记得她所付给我的演讲费是11000日元。太太鼓励我说,比刷盘子打工挣得多,那种工作每小时只有800日元,比我至少差五倍。我兀自沾沾自喜之时,老太太来电,说要我到大阪参加一个学术研讨会,准备发言,但没有报酬,交通费自理。我与太太商议,先算算账。只交通费一项,把老太太给我的11000日元都搭进去也还不够。我谢绝了老太太的邀请。老太太极不高兴,批评我重钱而不重学术,接着连来几次电话,逼迫我去大阪。我说我根本没有坐车的钱,她从那以后便不再理睬我,而且背后说了我许多闲话。

老太太请我吃过饭,又有一位老头儿要为我接风,请我吃饭。老头儿是不会做饭的,所以带我下馆子,还是吃中国菜。这是一位资深的老外交官,官职不低,汉语说得也极好。他拉着我喝酒,说他非常喜欢听北京的女孩儿讲话,声音像银铃一样动听。他不能理解,现在北京的女孩儿,为什么反要去学难听的港台腔儿呢?“那都是老赶子(老北京鄙称土里土气的外地人为老赶子)味儿啊!”他愤愤不平地说着,喝着,脸涨得通红。我耐着性子等他说完女孩子,他开始关心起我这个北京男孩子了。他说他是靠退休后领取年金过日子,没有力量帮助我。不过,如果我实在活不下去了,想要自杀了,可以给他打个电话,他或许会帮我想点儿办法。我失望到极点。那天,我喝得大醉,是太太来接我回家的。数年之后,我渐知道了这位老外交官的为人,用他的老朋友的话说,是位著名的“臭嘴”,话说得臭而人并不坏。我与他至今保持着友情。他大概快到百岁了。

(摘自《深圳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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