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消失的苇岸

2009-09-01 03:09杨泽文
阅读与作文(高中版) 2009年7期
关键词:当代作家文明时代

杨泽文

苇岸已经逝世10周年了。这位生前一直坚持“素食主义”的优秀作家,自从1999年5月19日因病辞世之后,他写下的文学作品也随即进入了时间的检验之中。而就我的阅读感觉来说,苇岸的作品十年之后的今天也并没有“过时”,甚至可以说已经“增值”。这在已故的当代作家中是鲜见的。

在当代作家中,苇岸是少有的追求“人的完整性”的优秀作家。他自小生长于北京远郊的昌平区,一向好静的他甚至从未远离过自己生活着的地方。然而,就是在乡村与城市的结合部,或者说在自然与文明的链接点,写作中的苇岸,却始终没有失去对大地的敏感、对自然的亲昵以及对时代与文明的持续反省。

做自然的观察者,这是苇岸求知解惑的最佳方式。可以说,苇岸所有澄明“大地意识”和“土地伦理观”的作品,都是他用心观察、忠实笔录然后诗意表达与智慧呈现的结果。在苇岸的眼中,自然界中的万物是同存共荣而缺一不可的,因而“大地上的事情”都值得我们悉心关注。为了写作《一九九八·廿四节气》为题的一组重要散文,苇岸在一年中的许多时日里,深入田野查看天气情况和地理变化,测量气温和风力,观察农作物的生长态势以及草木虫鱼的变化。在他的视野中,“整个田野很像一座太阳照看下的幼儿园”,而麻雀则是鸟类中的“平民”,是人类“卑微的邻居”,并且还发现“麻雀在日出前和日出后的叫声不同……”

做时代的思想者,这是苇岸修养心灵的有效途径。如果说苇岸在努力观察大地自然万物的过程中不断获得了写作素材的话,那么苇岸的独立思想成果无疑成为其创作的强劲动力。关注个体生命的生存状态和生命远景,关注人类的命运和自然万物的变化,使苇岸的文字充满了理性的光芒。透过充满责任感和使命意识的朴素与明朗的文字,我们不难感觉到苇岸作为真正思想者的坚实形象:“人类社会由农业文明向工业文明的转化,不光污毁了自然,显然也无益于人性”;“把幸福完全寄托在财富上,是人类无数错觉中最大的错觉”;“这是一个被剥夺了精神的时代,一个不大需要品德、良心和理想的时代,一个使人变得更聪明而不是更美好的时代……”

做勤奋的阅读者,这是苇岸开阔眼界的重要法宝。透过苇岸的读书随笔和文艺评论文字,就不难看出其读书之多,阅读范围之广。而博览群书的结果是,苇岸的眼界愈来愈开阔,心境越来越澄明。在揭示艺术真谛的基础上,逐渐形成了成熟的创作理念和文艺批评观。在创作理念上,他认同“艺术的艺术,表现手法的卓越和文学光彩的焕发,全在于质朴”。在其散文写作中,他至始至终都这样实践着。对于那些远离生活、一味炫示智能技法、极尽走向繁复和诡谲的所谓先锋写作,苇岸予以了毫不客气的批评。认为“为艺术而艺术所导致的冷漠,与为了纯洁种族导致的屠杀,为了‘理想社会导致的残酷,在本质上是相似的。”因为“它们具有一种共同的人性基础:为了一个设定的最高目标(目的),漠视和牺牲其他。”

做生活的体验者,这是苇岸珍重生命的最好例证。从情感上说,苇岸对现代工业文明有着明显的抵触情绪,对正在逝去的农业文明却表现出了强烈的眷恋和热爱。而现实又使他注定没有办法不被裹挟于其中。因此,在物欲横流的年代里他所能努力做的是:所求有度,崇尚简单生活,尽可能地减少消费,甚至成了一个以蔬菜、水果、谷物为主食的素食者,直至坚持到患病住院治疗之时。

做人间的友善者,这是苇岸努力展现的为人风范。在现实生活中,苇岸是宽厚而友善的。他总是以一颗善良的心来对待和理解他人。即便是对那些有着独特个性乃至精神有障碍的写作者,在别人惟恐避之不及的时候,他却能真诚地善待他们。在山海关卧轨自杀的青年诗人海子生前交往最密切者就是苇岸。诗人食指(郭路生)长时间患病,节假日常去精神病医院探望他的也是苇岸。苇岸不仅把智慧与秀美的文字带给了读者,同时也把善意和温暖的情谊带给了现实生活中的精神无助者。

苇岸走了,虽然他没有机会跨进自己所热望的21世纪的新门槛,但他的作品并没有因为他的逝去而被读者所淡忘,乃至收有其全部作品的《太阳升起以后》竟成“一书难求”,许多读者都盼望着中国工人出版社能再次重印。仅从这一点来说,苇岸的不幸早逝,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幸运的“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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