５０米高空单亲妈妈惊人一跃：这是一场爱的蹦极

苏　扬

2009年2月15日，湖南卫视《勇往直前》节目录制现场。同以往的明星出镜不同，这天的嘉宾是一位51岁的单亲妈妈。

广西桂林50米高的蹦极台上，她戴着眼罩，平举双手，对着天空发自内心地呼喊：“勇往直前，不后悔!青果，妈妈爱你，妈妈永远爱你!”然后便背朝二十几层楼的高空，义无反顾地倒了下去……

有谁知道，这是一位刚刚动完大手术的妈妈，她不顾生命危险，来完成惊人一跳，只为了遵守和“卷曲人”女儿青果之间一个凄美的约定：”孩子，妈妈敢于挑战任何极限，请你也要超越自我。”

漂亮女儿两遭厄运，单亲妈妈书写坚强

2003年，聪明漂亮的青果18岁，在郑州中澳国际中学读高三，她那时有个更好听的名字叫邵林涵。她非常喜欢卷柏，就去花鸟市场买了几株。看着像枯草一样的卷柏，放在水里很快就活了过来，她常常欣喜不已。

这年3月5日下午1点，在河南省新乡市解放路上，即将去澳大利亚留学的林涵，被一辆疾驰的富康车撞倒在地……

看着满脸青紫躺在病床上的女儿，林涵的妈妈郭克琴悲伤不已。林涵10岁那年，她的父亲留下一封离婚协议书就不声不响地离开了家。那信郭克琴一直藏着，生怕给女儿的童年蒙上阴影。之后，这个在新乡市红旗区民政局当婚姻登记处主任的漂亮妈妈没有再婚。女儿可以说就是她生命的全部。

新乡市第一人民医院诊断的结果是造成了重度脑挫裂伤。经过将近两个月的紧张抢救，第53天的时候，林涵才苏醒过来。郭克琴为此欣喜异常。可不幸的是，2004年9月9日，身体还没复原的女儿，在家里不小心滑倒，再次昏迷不醒。

做完CT，新乡市第一人民医院紧急为邵林涵做了头双侧开颅手术。去掉颅骨后，医生发现邵林涵左右脑全部出血，并有严重脑积水。在医疗条件有限的情况下，医院召集河南省脑科专家前来会诊，结论是“放弃救治”。郭克琴不甘心，带着女儿脑部的片子跑到北京宣武医院、北京三博医院，结果著名脑科专家都说“脑子像浴池，完全看不到纹路，比这个情况好的都没醒来，再动手术还可能有生命危险。”随后便建议她放弃治疗。

听了这些话，郭克琴的亲属都觉得沮丧，来看的人也少了，之前还来过两次的前夫更是再也没有出现过。可郭克琴不相信这是真的。她看到女儿在动手术剃发的时候会皱眉头；在护士吸痰时，本来打嗝的女儿会憋气。这些细小的变化她都讲给医生听，医生都不信。

她像上次一样再一次经历着和女儿的生离死别。抢救期间，有两次邵林涵的心跳都停止了，医生为其上了呼吸机，还多次下达病危通知，告诉郭克琴：“这次如果能醒过来，那是真正的奇迹。”

在抢救邵林涵的近200个日日夜夜里，郭克琴没有离开过女儿半步，即便是抢救，她也握着女儿的手，不停地鼓励着：“女儿，你一定要坚持到底，妈妈不放弃，你也别放弃。只要我们坚持，命运一定会改变。”

奇迹再次发生，邵林涵再次活了下来，只是脑积水严重，颅压过高，致使她全身关节变形：手臂外翻，两只脚扭曲成了半月形；整个身体蜷缩成一团，像个“球人”。2005年10月，北京上海两地的脑科专家最后一次会诊时说：像林涵这样世界罕见的“卷曲人”，不同于一般的植物人，她除了没有意识，还因为脑损伤造成的肌张力，导致身体将永远不会舒展，永远不会站立，甚至以后都不能穿鞋子。

可是郭克琴沉默后，坚定地说：“我的女儿已经给了我足够的机会让我去唤醒她，我接受这个考验，而且将永不放弃。”

术后很长时间，邵林涵都高烧不退，起初医院找来了冰块，后来只能让她躺在冰床上。正值冬天，室温非常低，坐在冰床前的郭克琴，冻得嘴唇发紫，仍紧紧握着女儿的手，“宝贝不怕，再难承受的苦，妈妈陪你一起受……”2006年3月，医院被郭克琴的执著打动了，为她们母女专门腾了个10平方米左右的小屋。日后，这间小屋被郭克琴精心布置，成了她们的“家”。她辞了职，变卖了家当，一天二十四小时陪在女儿身边。

一次咨询时，北京的一位骨科专家说：“肌张力不能动手术，可以考虑推拿按摩试试。至于成不成，之前没有成功的先例。”阴霾的天空突然透下一丝光来。

郭克琴从没有接触过推拿按摩，她就找大夫借来人体解剖学书籍，对着身体的穴位，先在自己身上做实验，接着再给女儿按。新乡中院的一位老中医听到这事很感动，有段时间每晚都来教她按摩的方法。每天早晨六点钟，郭克琴起来为女儿洗漱完毕，就开始给女儿做推拿按摩。

不久，郭克琴灵活掌握了推拿的指法，又自学了足疗。她的坚持也有了效果：当初女儿的手和脚是紫色的，冰凉冰凉的，指甲是灰的，坚持一年后，女儿的皮肤竟然恢复了弹性，指甲有了血色。

可此时又出现了新的问题。因为经常运动关节，时间长了，女儿全身关节肿胀，迟迟不消。医院方面对此束手无策。为了消肿，郭克琴按照土方，每天晚上熄了灯，点燃高度酒，撩着火苗，为女儿一遍遍擦拭身体。不知用了多少酒，手被火烧到麻木，两个月后，肿竟然消了。这让医生都惊叹不已。

当顶级的医院劝郭克琴对女儿放弃救治，郭克琴不放弃；当医生宣布女儿变成了“卷曲人”，永远站不起来，穿不上鞋的时候，郭克琴不按医学常理出牌，坚持每天给女儿中医按摩，足疗；在抢救和治疗的3年里，郭克琴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并负债累累，可她并没有低头去乞求别人的同情。她不懈的努力再次感动上苍。2007年4月，邵林涵的肌张力基本消失了。她穿上鞋子，由人扶着站立起来，而且膝盖能够弯曲自如。当她由两人搀扶，一人帮她挪脚，迈步来到高压氧中心，整个医院都沸腾了。

即便有了这样大的进步，邵林涵的眼睛自始至终都是闭着，医生说，只有当她的眼睛睁开，能够自由转动了，才算有了实质性的进步，而这关键就在于脑部的康复。而此时为了刺激女儿的脑部神经，郭克琴每天都花大量的时间来跟女儿聊天。她的聊天很独特，她一个人分饰两角，自问自答。

“宝贝，你说过你要学会五国语言，要带妈妈到世界各地玩，你要醒来兑现诺言呀。”“放心，女儿好了，要学八国语言，到哪儿都给妈妈当翻译。”

“宝贝，你种的卷柏活了下来。还记得吗?你将枯萎的它小心翼翼捧回来的时候，妈妈不信它能活过来，可是它那么坚强，如今竟泛出了醉人的绿色。““那是当然了，它叫‘九死还魂草嘛。我也要向它学习，快快好起来。”

“卷曲人”站起来，妈妈抓住一线希望

为了给女儿许诺一个美好的未来，郭克琴把女儿的名字改叫青果。“青果是南方的一种水果，它青青的，吃起来先苦后甜，妈妈相信这是上天在考验你，所以要你先苦后甜，你说

对不对?”

郭克琴相信女儿一定能睁开眼能完好如初，这时她突然想到：女儿醒来后，会不会觉得自己18岁之后的人生一片空白呢?意识到这一点后。她开始想办法。她找了台电视，接了有线，每天都把社会上新鲜的事物记下来说给女儿听。

尽管如此，青果仍沉沉睡着，没有睁眼的征兆。医药费还在不断地攀升。第一次手术时，肇事车主拿出了9万元医药费，但第二次手术时，肇事车主却不再露面，3年来20多万的手术费都是郭克琴东挪西借凑来的。2007年6月，郭克琴不得不将肇事者告上法院。可在法院和医院来回奔波使她心力交瘁。此时，青果的身体也突然差了许多。癫痫症比以前发作得厉害，许多次发作时她都把自己的舌头咬得鲜血直流。每当这时，郭克琴就用勺子撬开女儿的嘴巴，把手指伸进女儿的嘴里，直到她的手指被咬得失去感觉。

2007年10月2日，郭克琴给女儿擦身时，刚好湖南卫视在播《勇往直前》节目。当时主持人杨乐乐站在澳门塔223米的蹦极台上，正准备往下跳，承受了巨大的心理恐惧，她流着泪才跳了下去。

“果果，你快看，湖南台出了新栏目。一个叫乐乐的姑娘为了献爱心。为了那么多互不相识的人敢跳下200多米的高空。你记不记得，有次去游乐场玩，你要拉妈妈蹦极，妈妈不敢跳，你就笑妈妈胆子小。可是妈妈要证明给你看：“妈妈不是害怕困难的人，即便是对我来说最难的蹦极，妈妈也能挑战它。”

郭克琴说这些话时，突然发觉女儿的睫毛抖动得厉害，似乎要张开，就像卷柏在水的滋润下舒展了身体，可是努力之后，眼睛依然紧闭着。郭克琴想，这或许是个唤醒女儿的好方法：一个人如果能超越自我，她的精神是不是也能得到升华呢?如果我能在困难面前勇往直前，女儿是不是也能得到这个启示呢?

当天晚上，在女儿睡后，郭克琴字斟句酌开始给《勇往直前》的栏目组写第一封信：“…医生说我的女儿永远不可能醒来，但我相信，她会醒来，我要告诉女儿，在苦难面前妈妈没有退缩，我希望她能像妈妈一样坚持到底。盼望你们能给我这个机会。”信的末端，她特意说明：“我是一个普通的母亲，现年50岁，身体健康，有能力接受任何挑战。”

在接下来的10个月里，郭克琴给《勇往直前》栏目组写了十六封信，可一直没有得到回应。所有的人都劝她放弃，毕竟她年纪大了，再接受这些高难度挑战，恐怕有生命危险。可郭克琴却仍然坚持参赛，因为哪怕对女儿只有一点点好的影响的事，她都愿去尝试……

2008年7月21日，郭克琴突然觉得腹部绞痛难忍，去拍了片子，一查才知她得的是卵巢囊肿，需要进行紧急切除手术。如果不马上做手术，造成肿块破裂，很有可能有生命危险。当天郭克琴不得不离开一直陪伴的女儿，被推进了手术室。在手术的3个小时里，她的腹部被切了15厘米长的口子，才取出那个已经肿得跟柚子一样大的肿块。

虽然郭克琴需要卧床休养一周，但她还是忍不住在术后第二天，就忍着痛扶着吊瓶架，蹒跚着回到了女儿的房间。主治医师命令她回去，“你腹部刚动了刀子，哪能这样乱跑!”可是郭克琴看着女儿恬静的睡相说：“女儿听不到我的声音，肯定会担心的。我要给女儿道晚安，这样她才睡得香。”

2008年8月2日，还在康复期的郭克琴给《勇往直前》栏目组寄去了她的第十七封信。她在其中讲了植物卷柏的故事：有种奇特的植物，叫卷柏，绰号“九死还魂草”。它有极顽强的生命力，干旱时，它如拳状萎缩，枯萎叶子，似乎没有生的气息，随风东西，可～旦遇到哪怕一点点水，它就会苏醒过来，生根发芽，舒展身子，泛出醉人的绿色。我的女儿用她的生命验证了人也可以比植物更神奇更坚强。她有个妈妈，为了给女儿传递这种不死的信念，想要挑战任何极限，以此证明她的妈妈能超越自我，希望女儿也能超越自己……末尾她依然注明：我是一位平凡的母亲，现年51岁，身体健康，有能力参加《勇往直前》这个节目。

50珠高空惊人一跃，“勇往直前”带来生命奇迹

2009年2月10日，郭克琴终于接到了栏目组去桂林录节目的通知。临走前的那天晚上，郭克琴脸贴着女儿的脸，说：“宝贝，妈妈多么希望你能陪在妈妈身边，像以前一样搂着妈妈的脖子撒娇、嬉闹!妈妈不想离开你哪怕一会儿，可是妈妈想告诉你，将来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勇往直前，永不后悔!”

女儿仿佛听到了她的话，闭着眼睛的眼窝里全是泪。郭克琴帮女儿擦干泪，说：“宝贝别哭，因为你告诉过妈妈，真正的强者不是流泪的人，而是含泪奔跑的人。宝贝，你能创造奇迹，我也能创造奇迹。”

2月13日，郭克琴来到了桂林市兴安县乐满地度假村。录制前一晚，栏目组导演问她有什么要求没有。郭克琴交代说：“不管如何，一定要给我女儿留盘带子，这样她醒来后，就能看到她妈妈曾为她做了什么。”

2009年2月15日，桂林的风很大，整个蹦极台都在风中晃动。尽管这样，郭克琴还是面带笑容。主持人李锐问她为什么一直在笑。她说：“我今天终于为女儿做了一件有意义的事。”

准备好后，李锐问她：“你怕不怕?怕的话，现在下去还来得及。”郭克琴向下看了看，河水冷寂，景物模糊，她拢着被风刮乱的头发说：“不怕。”

接着栏目组为她蒙上眼睛，牵着她的手来到了台子边上。跳前，郭克琴又哼起了那首熟悉的歌：“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

哼完，迎着寒风，她双手平举，深吸一口气，向天空中女儿的方向大喊：“勇往直前，不后悔!青果，妈妈爱你，妈妈永远爱你!”空气中回荡着这个母亲的宣言，此时她已背朝二十几层楼的高空，义无反顾地倒了下去……

郭克琴倒在了厚厚的垫子上。原来栏目组提前做了安排，包括蒙限晴，牵手改变她的朝向，都只是为了阻止这个勇敢妈妈的一跳。“我们不会允许一个这么和蔼、这么伟大的母亲，去完成这么危险的一个动作。郭妈妈，如果你真跳了，全国人民会把我们骂死的。其实你已经胜利了，因为你是自己选择这样跳下去的，我们相信，就算是站在2000米的高空，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你也一定会勇往直前不后悔……”。

此时，在新乡市医院的病房里，电视上正在直播湖南卫视的《勇往直前》节目，代替郭克琴的护士将青果轻轻扶起，让她尽可能地坐起，尽可能地靠近电视。当郭克琴大喊着青果的名字跳下去时，郭克琴的姐姐发现，青果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眼窝里持续流出了晶莹的泪珠，喉咙里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大约两秒钟后，她的手指开始有节奏地抖动。一分钟后，她的眼睛竟然睁了开来……

接到女儿醒来的电话，郭克琴马不停蹄地从桂林赶回新乡。冲进病房的那一刻，郭克琴觉得上帝为她打开了一个新的世界。她的女儿竟然能够转动眼珠，盯着她看。她刮着女儿的鼻子兴奋地说：“宝贝，你这棵卷柏终于苏醒了。”

这是不是说青果已经部分地恢复了意识呢?青果的主治医师张卫兵主任对这一现象作出解释，他说：“植物人在接受外部刺激时，有苏醒的可能，前提是她的脑部可能已经到了能够苏醒的程度。由于妈妈的努力，青果在康复的路上的确迈出了转折性的一步。”对女儿的身体状况十分了解的郭克琴对此做了形象的比喻：“曾经，女儿的康复进度像蚂蚁在爬，很慢很慢，现在已经比乌龟都爬得快了。”

湖南卫视的节目播出后，很多好心人拥进青果的病房，给她带去一份份朴实的问候。

现在，每天早上，女儿醒来，郭克琴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仍是：“青果，坚持到底，就是胜利。”而在忙碌一天后，女儿入睡前，她会亲昵地对女儿说：“宝贝，妈妈爱你，永远爱你!”女儿此时会象征性地努努嘴，表示：“亲亲妈妈，晚安!”

“世上只有妈妈好……”郭克琴期待着女儿悦耳的歌声再次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