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朗“半边天”的大选梦幻

王振容

伊朗诗人伊拉吉·米尔扎曾经在他的剧本《穿着黑色葬衣的女子》中写道：“如果伊朗妇女继续穿着犹如葬衣的黑色大袍，那一半的伊朗人都已死去。”在女性占去半边天的伊朗，最近进行了第十届总统大选。不同以往，，这次大选的四位候选人被许可在选举前的两周时间里进行各种拉票宣传。在宣传中，候选人答专家提问、答记者提问和一对一的辩论固然引起选民的关注，但吸引人们眼球的还有候选人身边的女人们。

当改革派候选人穆萨维携夫人一起出现在镜头前时，当其夫人发表精彩演讲后，立刻在改革派支持者中尤其是女性支持者中刮起一股旋风。穆萨维夫人关于改善妇女地位、提高妇女政治参与度的言论受到很多伊朗女性的支持，一夜之间她成为改革派女性支持者眼中的典范，民众甚至将她与美国总统奥巴马的夫人做比较。

这位不平凡的女性是一位三个孩子的母亲，还是一位成功的政治家、艺术家和学者，她将女性的传统地位和现代身份完美地结合在一起，这一形象无疑符合伊朗现代女性的追求，因此她的出现为其丈夫争取了不少支持者。

就在穆萨维与妻子携手亮相不久，总统艾哈迈迪·内贾德也在公众场合清出了自己的妻子。或许是为了向民众告白比起穆萨维他更加重视女性，更加尊重女性，内贾德不仅将他的妻子，还有他的姐姐和年迈的母亲一起请了出来。他生活中的三位重量级女性在其执政的四年里首次同台亮相。虽然她们不像穆萨维的妻子那样能说会道，为伊朗妇女描绘美好蓝图，但是她们的出现也为内贾德总统博得了不少选民的好感。

在与对手穆萨维一对一的电视辩论赛的最后10分钟里，内贾德拿出一份关于穆萨维夫人的文件，声称其夫人没有经过博士考试就获得了博士学位，并且未经任何法律程序就成了伊朗第一位女教授和女校长。在分秒必争的电视辩论赛中，当着所有媒体和观众，总统竟然拿对手的夫人说事，可见女性选民在这次大选中的重要性非同一般。

候选人卡鲁比和雷扎伊虽然没有拿自己的夫人做文章，但是在他们的宣传中分别表示将在自己政府组阁时吸收几名女部长以及在外交事务上任命一位比克林顿·希拉里更能干的人。

黑袍、亮衣，明确不同立场

候选人对女性的关注和对女性选民的期待使得为期两周的大选宣传成为女性选民表现自己和表达自己的好时机。改革派和保守派的女性支持者首先在服装上明确了各自的立场：黑色大袍族高喊支持内贾德总统的口号，表示自己对保守派的支持和对伊斯兰传统理念的捍卫；改革派的支持者们得知在大选前两周内放宽着装限制的消息后，脱下伊斯兰大袍，换上了艳丽的紧身风衣，将深色的Maghna-e(遮住胸部以上的头套)换成了五颜六色的头巾。在临近大选的前几晚，改革派的女性支持者更是疯狂地与男性选民一起上街为自己支持的候选人摇旗呐喊。在伊朗的主街道上，载着妇女的一辆辆车子缓缓通过。车上的人有的在自己脸上涂上支持穆萨维的绿色标志，有的站在开着天窗的车子里向其他支持者挥手。当她们在眼前经过的时候，装饰过的脸庞和疯狂的呐喊让人一时错觉自己置身于一群兴奋的足球宝贝中间。

6月12日大选当天，女性选民的投票热情更是异常高涨，有许多母亲在投票点尚未开门就怀抱孩子排队等候。占总人口50％的女性的积极参与，使得这次选举的投票人数打破了以往记录，不光向世人展示了伊朗的民主选举，更体现了妇女参与政治的程度日益提高。

在笔者接触的女性中，大部分人认为选举是决定自己命运和国家命运的大事，是作为一个公民应尽的职责，不管是捍卫伊斯兰教传统理念的“黑袍族”，还是渴望自由的“时髦女郎”，她们在大选中的参与无论是否真能决定总统的人选，都给伊朗大选带来了新鲜的空气和亮丽的色彩。

“半边天”的命运谁作主

大凡提出要改善妇女地位的候选人首先就承认妇女在社会中处于弱势地位，而就笔者的观察，妇女在伊朗的受尊重程度其实是非常高的，在大城市里妇女大多从事脑力工作或比较轻松的工作，如政府职员、医生、护士、教师等，在服务行业中很少见到女性工作者，女出租车司机似乎是能见到的最辛苦的工作了。在高校里女生人数占据了65％。即便不工作的家庭妇女也受到政府的补贴和保护。在伊朗男人的心目中家庭妇女是神圣的工作，一个男人工作养活一大家子的现象很普遍。

那么，伊朗的女性究竟为何在此次大选中对手自己地位的提高还抱着无限的希望和憧憬呢?在她们心目中男女平等又是何种状态?

对女性现状不满的妇女主要认为自己仍处于社会第二阶层，尤其在犯罪问题、离婚问题和儿童保护问题上，在参与国家管理问题上，虽然今年宪法监护委员会允许女性候选人可进入到最后的候选人名单中，然而在42名女性报名者中无一人获得许可，即便是革命领袖霍梅尼的孙女作为改革者，都没有获得进入议会的许可。

妇女希望借着选举让政府再一次将妇女在个别领域受歧视的问题提上议事日程，对《民法》和《家庭法》中不利于妇女的条例进行修订。而妇女的这一希望对于候选人而言正中下怀，他们可以利用女性的期待，承诺改变现状以吸引选票。所以就出现了选举中那一幕幕拉夫人参与宣传的场景，而妇女能免遭风纪警察的监督在大庭广众之下花枝招展地游行，也就不足为怪了。

可是女性选民的意愿真的会因为政府的更替或者旧政府的反思而实现吗?年轻女孩上街欢呼游行的快乐时刻是否会在大选结果出炉之后嘎然而止?她们自己或许也知道这相对自由的着装和言论只是昙花一现，是候选人吸引女性选民的手段，所以在街上的“政治大狂欢”才会那么疯狂，仿佛错过了这次再也没有机会展现自己了。

在伊朗的政治体系中，其实总统不过是一个行政机构的长官，最高领袖哈梅内伊才是真正的领导人，在他身后有一个由86名伊斯兰教神职人员组成的特别委员会。总统是改革派也好，保守派也罢，始终都要沿着“伊斯兰教教义和伊斯兰革命宗旨”这部梯子走上政治舞台。激进的保守派表现得直截了当，不容对伊斯兰革命宗旨有丝毫偏离，温和的改革派尽管提出这样那样的改革方案，但最终还是沿着梯子上台，沿着梯子下台，谁也别想用总统更替的方法脱离伊斯兰革命30年来那架隐形的“梯子”。

“半边天”是伊朗一道独特的风景，在此次总统大选中更是向世界展示了她们的魅力和对自由的渴望。然而大选过后，她们只能走出那两周的梦境，回归到属于自己的真实生活中。女人终究和政治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