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侠
中国科学院2009年6月10日在京发布《创新2050:科技革命与中国的未来》系列报告,为我国描绘了面向2050年科技发展的路线图。该路线图认为,在今后的10年至20年,很有可能发生一场以绿色、智能和可持续为特征的新的科技革命和产业革命。该路线图对于2050年的中国给出了令人振奋的预测,到那时中国经济总量将位居世界首位,整体进入世界中等发达国家行列,成为政治、物质、社会、精神、生态五大文明高度发达且高度开放的国家。相信每个中国人对于这份远景都会充满憧憬,并渴望这份路线图能够早日实现。但是理性地思考,我们也会发现在这份路线图中还是存在一些值得商榷的地方。对于未来的研究通常采取三种视角:悲观的角度、乐观的角度与中性的角度。各种角度都有可取之处。但是,如果在当下科技发展所面临的现实下,盲目选取乐观角度就有些乌托邦的味道,对于科技发展的实际促进作用就会大打折扣。基于中国科技的实际,选取中性偏悲观的角度更好一些。而对于公众来讲,从悲观的角度来反思未来,也更具有持久的影响与现实的意义。
坦率地说,这份报告在概念构成上存在很大的语义模糊性,至少就笔者所看到的相关介绍,这份路线图称作技术发展路线图更为合适一些,毕竟科学与技术是完全不同的两类活动,对于技术进行预测是有可能的,而对于科学则是完全无法规划的。至于对复杂的系统,预测的可能性更是小之又小,任何一个偶然的随机变量都将使系统偏离原来的发展轨迹。比如从环境问题来看,由于中国正处于一个经济快速发展阶段,环境面临的压力逐渐加大,实在没有多少过硬的证据可以保证2050年,我们的环境一定能够达到预期目标,至于其他的复杂系统更是如此。抛开这些不谈,笔者更为关心的问题是:科学是可以规划的吗?以及我们如何看待这些关于未来的路线图?
科学本质上是探索未知的事业,而未知的最大特点就是充满不确定性,这种不确定性既包括探索过程的不确定性,也包括探索结果的不确定性,还包括科学运行的社会环境的不确定性。在这种诸多不确定性的基础上,要完全准确地计算出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及其后果,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因此,从这个意义上说,科学是无法被“规划”的。既然如此,我们为何还是热衷于这种规划呢?其实这是人类思维中的一种机械论式认知模式主导的,对于政策与战略的制定来说,必须时刻警惕这种拉普拉斯机械论认知模式的影响。
既然有些规划是不可能的,那么是否研究路线图的努力就毫无意义了呢?显然不是。虽然科学规划的后果是不确定的,但这不意味着我们对科学活动束手无策,我们可以通过制度设计尽量为科学发展营造良好的环境,清理各种障碍,明晰科技发展目标与路径选择,并为科学发展提供合理的、公平的、有力的支持。今天的科学已经演化为一种重要的社会建制性活动,它的发展与成长离不开整个社会的支持,这就决定了规划的真正内容应该集中在与科学发展密切相关的制度建设与环境培养上。细化一点来说,就是把国家的目标与意志同科学发展的规律结合起来,继续稳步增加对科技的投入,为科学健康发展探索正确的发展道路,并提供公正的评审与奖惩机制,以此规范与引导科学共同体未来的行动。
如何给科技活动定位,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首先,它与国家的政治架构有关系。不同的政治架构将导致科学定位偏向于不同的目的。比如在市场机制国家,科学偏向于经济活动,而在集权制国家,科学更倾向于政治目的,比如朝鲜。经济活动与政治目的并没有泾渭分明的界限,所以任何国家的科学活动都同时肩负这两种使命,只是侧重点有所不同而已。其次,对于科技活动的认知是基于机械论原则还是整体论原则,是任何一项科技战略与政策制定时必须要认真清理的认知预设与背景信念。否则,一个错误路标带来的后果是我们无法承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