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华丽
1848年是欧洲革命的一年。马克思和恩格斯发表了《共产党宣言》,政治罢工运动席卷了巴黎、维也纳、柏林等大城市。也就在同一年,在新英格兰,一个稀奇、偶然的事件引起了一场特殊形式的革命——它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人对自身的看法,而是对产生意识的器官,即大脑的认识出现了一个重要的转折。
这个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在1848年9月13日下午4时30分左右。在美国佛蒙特州的一个小城镇卡文迪施附近,一伙人在他们25岁的领班、年轻力壮而又深受大伙喜欢的费尼斯·盖奇的率领下,在新建中的拉特兰德至波林顿铁路线上工作。他们打算把一块挡住去路的岩石炸掉,在石头上打好了爆破孔。往又窄又长的爆破孔里装填炸药是个很棘手的活,所以由费尼斯亲自来做。他先把炸药倒进孔里,然后用一根钢扦把它捣实。
突然,一不小心钢扦碰到了孔壁上,引起的火星使炸药点燃了,只见火光一闪,随着一声巨响,那根在费尼斯手中而另一半还在洞里的钢扦象一板导弹从洞里“发射”了出来。这根长35英寸、直径1.25英寸、重13磅的钢扦,恰好击中了费尼斯左眼的下方,一瞬间,穿过了他的脑盖骨,象开了一个天窗一样在他的脑袋顶部留下了一个窟窿,然后飞落到离他约有15码远的地方。费尼斯·盖奇竟没有死,他被重重地摔在地上,四肢在可怕地抽搐着。可是不一会,他就恢复了知觉,并且还可以说话了。在场的一个人把他背到附近的一辆牛车上,拉到离现场将近1英里的小城镇的一家旅馆里。
当天晚上十点钟,尽管费尼斯的伤口流血不止,可是他还是神志清楚地劝大家不要再来看望他,因为他两三天就会回去干活的。那根大钢扦穿过了他那充满脑髓的前额,并且千真万确地穿过了他的大脑,然而,他的神志和说话却依然正常,记忆力也显然未受什么损失。
虽然以后的几天里他的病情恶化——伤口感染、贫血、神志昏迷,但在用了大量甘汞、大黄和蓖麻油这样一些药物后,他的病情逐渐好转了。三个星期后,他就急着要穿衣服下床。到了11月中旬,也就是那次事故后的两个月,他已经计划起他的新生活了。他的健康如此迅速地恢复又是一件令人吃惊的意外事件。许多医生满腹怀疑,一直到他们亲自对他进行了检查之后,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后来,事情竟发展到离奇古怪的程度,费尼斯·盖奇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那个聪明能干的盖奇不存在了,和善细心的盖奇死了。取代他的就象希腊神话中的不死鸟一样。他有一身公牛似的力气和一付魔鬼般的脾气,变得反复无常而又不虔诚了。他的朋友和熟人说他不是费尼斯·盖奇了。这个新的、坏脾气的盖奇被解雇了。他在美国和南美洲到处流浪,用他自己和那根钢扦招揽路人,乞求施舍。后来,他死在圣·弗朗西斯科,他的头盖骨和那根钢扦今天仍放在哈佛医学院的博物馆里向人们展示着。
19世纪60年代,费尼斯·盖奇受伤以及变态的消息传遍了医学界。当时,正值大脑皮质的不同部位发挥着不同功能的理论获得了人们承认的时候。这个理论是一位名叫弗兰兹·约瑟夫·盖尔的维也纳医生首先提出来的。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就注意到凡是记忆特别好的人都有一双又大又凸出的眼睛。后来,他写道:“这种样子的眼睛是记忆力好的标志。它使我想到,为什么人们的其他才能就不能也有其他显著的外部特征呢?”为了研究那些大脑特殊的人,他走访了育婴堂、监狱、精神病院,同时作了大量的观察和记录,建立了一套人的头盖骨的各个凸凹部位与特殊智能之间的关系卡片。他创立了“颅相学”——门伪科学。(在十九世纪颅相学十分盛行,甚至于今天它也没有销声匿迹)不过有一件事却可以归功于它——为一些在巴黎和伦敦献身于精神病研究的专家铺了路。他们观察了脑病患者的各种症状,提出人们行动、感觉、甚至说话功能都严格受控于大脑的特定部位,脑部特定区损伤可能导致某种特定功能的丧失。新颅相学家们认为,费尼斯·盖奇的遭遇恰恰证实了这一理论。他们相信构成人们的意识,如同心情、责任心、个性、品德,那些无法估量的精神因素在大脑里和前额脑叶里一定都有它们自己的机构。不幸的盖奇正是由于那根钢扦的袭击而丧失了这些优良品德的。
当然,今天人们对大脑的了解要比费尼斯·盖奇的时代多得多。可是,尽管大脑作为人体的一个器官并不比心脏和肝脏更神秘,但是关于人们的精神功能的合理解释仍是不充足的。大量的研究是人类最尖端的科学项目之一,它甚至比认识无限的宇宙空间和探索原子的奥秘还重要。像“选择”这样的有意识的精神活动——作为实际运转的存在已大抵被否定——仍然让科学家们做着恶梦,让哲学家们头痛脑,而让神学家们兴高采烈。但是,这个发生在一个美国领班身上已逐渐被淡忘的偶然事件,又确实令人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