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热爱
已经很久没有掂量过记忆的重量
已经很久没有在午夜醒来
是啊,已经很久很久
心底淌过的仍是无限江山
请让我继续热爱冬天的稻田
继续热爱墙角的虫鸣
继续热爱被人遗忘的烈日和惊雷
继续热爱手提灯笼回家的人
甚至继续热爱你满脸的胡茬
你旧了的笑脸
你拨动心弦的所有内容
我就这样静静的坐着
树叶一样无法掩饰内心的小醉
西安,大雪
这场雪让我想起的事情不多
这缘于那张深埋大地的脸
夸大而惯于说谎的鳞片
无节制的享用温暖
只要我不去想,他们依然
可以从微笑的振颤里探出头来
多么珍贵
我与这场大雪隔了一些身世
这意味着,穿过城墙的马灯
将弥漫很久,很久
我告诉这场大雪和空空的铁轨
乌鸦们像蜘蛛一样
正在不确定的光线里缝补暗器
而大雪正从我的呼吸里纷飞不止
我虚拟了生活的种种可能
比如溺水的感觉
让我对水充满畏惧
当我喃喃自语、声带沙哑
我可能只剩下视觉和嗅觉
我害怕,我的喉咙
呼出的是别人的气息
我担心,我的内脏
安居着另一个人的秘密
我居住的城市嘈杂、忧郁
无所期待
大雾漫过了开花的果园
我站在坏天气里,没有方向
我只能用手语描绘
太阳照在树上的影子
和不易察觉的岁月之幕
在叙述中奔跑
我不能落得太后
这就动身去追赶不动声色的雪
飞扬的尘土,树枝上翻动的另一片
落尽了浅红。我开始置换
生命里最值得叙述的那部分章节
面对背影中的事物
我试图粉碎冰凉的思念和卑俗的心
期待更多的日子亮起来
我点着纸灯
在叙述中奔跑,奔跑,奔跑
我有足够的力气
将高起来的天空移动得更远
简介
一个无眠的人在留言本上写下:今天
她将一些冷空气子弹般射进肉体
慢下来的时光成为刺杀命运的凶器
这么多年,她总是习惯每天清洗柔软的长发
她要把阴影里的冷和生活里的黑
统统清洗干净,在此之前
她是一个恋于鸟类的欢愉和种植了
大片大片玫园的人,她洁白的牙齿
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真实和纯粹
她预谋过大海里的水藻,小螃蟹
假装天女散花,在山东的一座小城
懵懂中丢失过一枚精美的化妆镜
她一直不停地寻找,目眩神迷,不知所措
今天,她在长安的某个部位再次审视
它变得稀疏,散淡,瘦弱,苍白
老照片一样硕大的远方变得虚无
她甚至宁肯流着鲜血也不肯弄脏
任何一丁点往事的节奏与色泽
她是个女人,一个从六十年代开始
就站在雨水里冲洗的女人
槎山雪松
这样的雪松
只有在胶东半岛
在槎山,执著地绿着
那些开在树下的小花
让人感到有些突然
而松针的指向
难以抵挡我多年的奔走
这早已被证实
它绿色的指尖
一次次扣击槎山冗长的记忆
我惊讶于那墨绿之上的想象
它再次让我充满敬畏
一个储满泪水的人
执着地等待
等待一种刺来的锋芒
桃花令
我已失去晴朗的天空
和春天深处沸腾的呼吸
可以确认的是
我依然爱着那些桃花的盛装
牵挂着它的朵儿
它血脉的枝头谁也不能占有
你甚至不能用意念去想象
即使花谢了,芯儿枯黄
依然不能把那些纷扬的细节
比喻成雪花,比喻成一个人的忧伤
我不想那些多情的人
把它采摘回家
不想那些要千年不朽的人
在它的芬芳中犹豫不决
不想有人把眼睛蒙上
将它比喻成小小的新娘
这多么不合适宜啊
我把它的柔软,它的簇拥
全部召唤在春风里了
我随口说出玲珑
说出那些躲闪不及的三月
和轻声作响的绽放
像焰火一样醒着生活
黎都的纸灯是柔软的
它的亮里装满了裸露的前尘旧事
那些镂空的花纹,动物的皮毛
色彩斑斓的蝶衣
互相缝补着温暖的记忆
那精雕细刻的灯火
就是圣经里的灯火呀
这些纸上的光芒
有一千种面孔一万种快乐
只有在南宋——
才能使人像焰火一样醒着生活
才能让我轻拂罗衣
醉倒在这耀眼的村落
我需要这些明亮的灯火把日子点亮
需要这些阑珊的身影
让我用一生的光阴
去慢慢地爱着一个人
三色堇曾就自己的写作艺术观念,做过这样的表述:“在诗性直觉的无意识中,呈示一种感受状态。真诚的写作,干净的表达。”从她的诗歌技艺来看,她的确实现了自己的目标。尤其是她在一个小小的断片式的篇幅中,直取核心的切八方式,和洗练干净的表达,呈示着一个诗人在诗艺的领悟和磨砺中,水落石出的那种境界。
——诗歌评论家燎原
[作者简介]三色堇,本名郑萍,山东威海人,现居西安。有诗歌散见于《诗刊》、《星星》诗刊、《诗歌月刊》、《是选刊》、《绿风》诗刊、《山花》、《芒种》、《文学港》、《诗潮》、《扬子江》诗刊、《青年文学》、《北京文学》《辽河文学》、《2004年新诗代年度诗选》等期刊,有诗集出版。现为《新时代》责任编辑,《诗选刊》下半月刊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