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卡斯尔联，喜鹊变乌鸦

杨天泓

16年前，位于英超版图最北端的纽卡斯尔联的一举一动少不得被各类小报刊登上体育版头条，16年后，“喜鹊”自半程开始便大步流星地向降级区挺进却无人问津，甚至英超末轮只需一场胜利或许就能脱离苦海的他们，在对手阿斯顿维拉颇为配合地“放水”时，做客维拉公园却“意外”遭到重创——巴里例行公事的射门击中达夫折射入死角。失球后的纽卡人甚至连组织起像样反击的决心都没有，终场哨响后，他们不出意料却又合情合理地前往英冠报到。纽卡斯尔联凭什么挤掉敢打敢拼的赫尔和桑德兰留在英超?当比赛最后时刻曾在电影《一球成名》中跑龙套的加拿大人埃德加以申请红牌的倒胃方式离场，当欧文向球迷作别却听到震天的嘘声时，步南安普敦、查尔顿和利兹联等老字号“不倒翁”的后尘降人英冠的“喜鹊”更像只落魄的乌鸦。

帅位劫——点将岂可乱来

综观纽卡斯尔联历史上最辉煌的岁月，恰是主教练声威日隆、球队上下同仇敌忾之时：1992年2月5日，英格兰史上最成功的海外球员凯文·基冈返乡接过俱乐部的教鞭，这对于没见过世面的“喜鹊”而言不啻为救世主。基冈凭借其在英格兰足坛的人脉招来了罗伯特·李、安迪·科尔、莱斯‘费迪南德等人，这些球员迅速令球队的档次提升，而他大打乡土牌的转会策略更是为“喜鹊”觅得了十年的旗帜：1996年夏天刚拿下欧洲杯金靴的希勒本可转会曼联，拿到更可观的薪水，成就更大的功绩，但土生土长的纽卡人丝毫不理会弗格森的苦口婆心，宁愿一辈子与冠军无缘，也要支援家乡球队。尽管基冈问鼎英超的夙愿两度阴差阳错功亏一篑，然而两个亚军的成就对于任何一支升入英超仅四年的球队而言，都堪称风光。基冈卸任后，“喜鹊”立马变成一团乱麻，直至博比，罗布森上任前，昔日与“红魔”论剑的。

“喜鹊”的江湖地位早被阿森纳、切尔西和利物浦们取代，沦为不折不扣的英超二流。

老罗布森算不上战术大师，却是合格的“老娘舅”。此时俱乐部的投资力度早已不及上世纪90年代中期豪迈，身患癌症的爵士实际上是用廉价外援、英超老油条和几个来自伊普斯威奇的新人完成了再次跻身冠军联赛的梦想。但这支成分复杂、山头林立的球队里，仅有老好人希勒和人人景仰的常青树斯皮德，显然无法镇住那些桀骜的“坏孩子”。虽然老罗布森的怀柔政策为球队带来了几个赛季的长治久安，但战术上过于依赖个人发挥，缺少固定套路的“喜鹊”也逐渐在大浪淘沙的英超中落伍。当健康状况不断恶化的爵士最终离任时，潜伏的诸多矛盾也在一瞬间集中爆发，其结果必然导致主教练走马灯般更迭：“喜鹊”近五年的六任主帅中，既有在利物浦和布莱克本身败名裂的索内斯，也有之前英超执教履历簿上仅有温布尔登的金尼尔，既有一脸苦瓜相，曾将西汉姆联带入英冠，装着心脏起搏器的罗德，也有在博尔顿一招鲜吃遍天、与转会黑金案藕断丝连的阿勒代斯；甚至连“二进宫”的基冈迎来的都是一场不折不扣的悲剧。当三番五次谢绝火中取栗的希勒架不住俱乐部老板阿什利的再三劝诱，选择在4月1日这个颇具讽刺意味的日子成为纽卡斯尔联本赛季的第3位主教练时，留给他证明自己的时间仅剩八场英超比赛……

就是这八场英超，脱下黑白剑条衫转而西装革履的英超进球纪录保持者仅拿下了一场胜利，而在关乎生死存亡的收官战中，希勒更多时间是紧张地在场边喝水而不是对球员大声呼喊，青涩之态一目了然，倒是助理教练道耶手舞足蹈俨然主帅之态。降级后仅三天，希勒便通知全队来训练场报到，部署下赛季的安排，而老板阿什利更是意欲以一纸四年的新约，将这支满目疮痍的球队与懵懂少帅的前途一并绑定，倒不是阿什利指望希勒能复制16年前基冈的成功模式，而是积贫积弱的“喜鹊”早已令名帅们望而却步。

转会殇——收废品无厘头

翻开上世纪90年代中期纽卡斯尔联的秩序册，有亿万富翁霍尔重金倾注，一个个荡气回肠的名字足以令任何中立球迷不自觉地关注这支准全明星队。撇开希勒不谈，其他的球星照样如雷贯耳——高产射手莱斯·费迪南德、曾终结AC米兰意甲58场不败金身的哥伦比亚人阿斯普里拉、个性张扬视国家队球衣如粪土的法国人吉诺拉、英格兰队主力后腰戴维·巴蒂、年近不惑球风却依然飘逸的“老飞侠”比尔兹利……纽卡砸下的真金白银远比同期的竞争对手来得实在，哪怕1995年起英超球队趁里拉贬值英镑坚挺之际远赴意大利疯狂采购，“喜鹊”钟情的仍是英超赛场上的硬通货。有如此厚实的班底作保，即便1997-1998赛季希勒遭遇重伤缺阵二十余场，球队仍能在主场击败西甲巨人巴塞罗那，让后者在冠军联赛小组赛中垫底出局。煊赫一时的纽卡不惜千金买马骨的气概，丝毫不比六年前的切尔西逊色。

时光荏苒，进入本世纪后，在列强军备竞赛中逐渐力不从心的“喜鹊”开始收缩阵线，但长期烧钱的积习还是令他们眼高手低，追逐巨星不成，豪门弃将也可将就。于是当希勒和他的老战友们刀枪入库后，纽卡斯尔联阵中是这样一群人：在国米始终达不到球迷期望值的马丁斯、在切尔西两个赛季仅出场730分钟的帕克、在圣詹姆斯公园和维拉公园往返奔波的秘鲁人索拉诺、在巴塞罗那几乎收集齐全各大夜店VIP金卡的克鲁伊维特、分别令利兹联和曼城球迷深恶痛绝的“坏小子”鲍耶与巴顿、与布兰布尔组成有史以来英超“低级失误二人转”的布姆松、在曼联断腿后状态大不如前的艾伦·史密斯……看上去很美，用起来很雷，这几乎成了“喜鹊”收集的豪门弃将的共同点。而当本赛季的三位主教练无一例外将宝押在伤愈复出的欧文身上时，昔日的金童却给了他们一盆当头冷水，这位已与国家队渐行渐远的“追风老年”在丧失了速度优势后，只剩下了象征性的骚扰作用，而他高达9万英镑的周薪和2000万的赎身条款，如今看来不吝为一个天大的笑话。

本赛季“喜鹊”在转会市场上仍旧死气沉沉?英格兰媒体可不这么认为：他们送走的米尔纳和吉文分别在阿斯顿维拉和曼城成为中流砥柱，马丁·奥尼尔和休斯应该对阿什利感恩戴德。但这种活雷锋精神的直接后果，是希勒在保级时刻只能眼巴巴地盼着塞内加尔后卫贝耶伤愈复出。战术延续性在人来人往的纽卡斯尔联更像是一句空话：在保级的关键时刻，球队最有把握的进攻套路居然是西班牙左后卫何塞·恩里克的插上传中，而更加可悲的是，才加盟球队两年的他已是这支七拼八凑的球队中的老面孔了……

前路难——主席人人喊打

降级意味着清洗，名声在外的纽卡也概莫能外。当合同到期的澳大利亚人维杜卡一边忙着订回国备战世界杯预选赛的机票、一边打着灯笼委托经纪人联系下家谋求一份养老合同时，他那些大名鼎鼎的队友们出逃相信也只是时间问题，格雷米、科洛奇尼、卡萨帕、诺兰、艾伦·史密斯、达夫、古铁雷斯、马丁斯、欧文和洛文克兰茨几乎可以组成一套主力阵容，而

因降级落空的高额电视转播费和赛事分红注定了“喜鹊”无法维持英超第5高的工资，即便大牌们有心留下，从去年夏天就急吼吼地为球队标价4.71亿英镑叫卖的阿什利显然不舍得为一支英冠球队开出高额的薪金，这位自诩为“喜鹊”投入最多的胖子，如今已是圣詹姆斯公园的公敌。

阿什利的昏庸，简而言之便是不懂装懂。素来与其不睦的威根主席惠兰对阿什利极尽揶揄：“他(阿什利)买下纽卡后第一次出现在董事会上居然穿着牛仔裤和衬衫，这显示他多么没品。他代表的可是纽卡斯尔联，一家骄傲的俱乐部，我想这个人心里可能根本就没有纽卡斯尔联。”而将俱乐部出售给阿什利的前主席谢泼德虽然声名狼藉，但看到“喜鹊”沦落到这步田地也痛心疾首：“作为一个托特纳姆球迷，阿什利买下纽卡斯尔联就是为了赚钱，可现在他自作自受。我们花了12至15年的时间创建了一家大俱乐部，但我们离开后，灾难突然就降临了。只有一个人该受责备，就是那个有决定权的人。”

次贷危机来袭，阿什利资产缩水近半固然是不争的事实，但他自去年9月委任投资银行seymour Pierce来处理球队出售事宜后，全队上下就再无宁日。深陷降级区的球员们被质询的不是比赛和战术，而是希望迎来怎样的新东家：印度巨富阿巴尼，阿布扎比开发集团，来自中国的地产大亨?可直到赛季结束，阿什利只能以一份多达1644个单词的谢罪书回应球迷的谴责，球队的新东家始终难产。据伦敦一家权威会计事务所估算，纽卡斯尔联降级后，资产将以每年3500万英镑的速度递减，这对原本工资就占俱乐部营收比例过高的“喜鹊”而言，可谓雪上加霜。

阿什利在任期间的一系列用人举措也饱受诟病，炒掉率队六球惨败曼联的阿勒代斯转而用基冈代替显得顺理成章，但始终对后者心存疑虑的他任命了球员时代就不受“喜鹊”球迷欢迎的丹尼斯·怀斯出任技术总监。而在阿什利的授意下，完全掌控球队转会大权的怀斯不但买来了西斯科等来路叵测的球员，还背着基冈将米尔纳送走，甚至巴顿与欧文都一度上了清洗名册。怀斯的同僚们则更是与足球素昧平生：总经理利安比亚斯靠赌场起家，副主席希门尼斯经营酒店出身(现已辞退)，习惯说一不二的基冈哪受得了此等外行指导内行，“府院之争”不出意料愈演愈烈。本赛季开始才两周，基冈就以辞职来了个鱼死网破，经此动乱，球员时代的“坏小子”怀斯诨号再度升级——“黑手党”。

也许纽卡斯尔联唯一值得炫耀的，是他们有全英超最忠诚、最执着的球迷。不论“喜鹊”战绩差到何种地步，圣詹姆斯公园的上座率总是居英超前列，英超末轮的保级大战虽然“喜鹊”仅有3000张门票的配额，但上万名拥趸南下米德兰郡，险些将维拉公园变成自家主场；在纽卡斯尔联的球迷论坛上，全世界范围的TOON ARMY(喜鹊球迷昵称)都在奔走呼喊，某家球迷网站在东京、西雅图、莫斯科和阿德莱德等城市组织“喜鹊”球迷为保级造势，而中国论坛内的“喜鹊”迷们甚至争相贴出各路神灵的画像乞求球队完成保级大业，从耶稣到佛祖，从观世音到关二爷，从玉皇大帝到太上老君……有如此痴心的球迷作为后盾，降级的纽卡斯尔联还不至于一贫如洗，然而这支全英超最早上市的俱乐部的命运显然无法由散户把持，被金元侵蚀的英超已容不得任何天真的幻想。

喜鹊式降级

降八英冠的纽卡斯尔联队前景如何?即便阿什利在《告球迷书》中肯定了泰勒、巴松和埃德加等年轻人“赶鸭子上架”的救场表演，但向来不以青训见长的纽卡想在英冠突出重围，也未必能顺理成章，而近几个赛季英超降班马在英冠洗。革面者寡，泯然庸人者众：本赛季公认的升级热门查尔顿从赛季初就连战连败，非但英超遥不可及，提前降入英甲的自由落体轨迹着实令人跌破眼镜；陪伴查尔顿的还有曾在英超“好死不如赖活”的典型南安普敦，这支青训涌现了勒蒂西埃、希勒和菲利普斯的海港球队同样一季不如一季……更极端的例子还有利兹联，因没米下锅只能靠甩卖球星为生的约克郡首府球队至今仍未恢复元气。

近年来在降级后能迅速升超的老牌强队，仅有2002-2003赛季的西汉姆联，但他们也用了两个赛季，与纽卡斯尔联以雇佣兵为球队主体不同的是，有着优良青训传统的西汉姆联降级后迅速培养了安东，费迪南德、萨莫拉和里奥·科克等骨干，仅用了一个赛季这群毛孩子就提前淬火出炉，升级后竞争力同样不容小觑。照此推断，本土化和低龄化程度极高的米堡远比纽卡可期，即便降级后前途凶多吉少，但纽卡斯尔联依然有最差模板聊以慰藉：2001年从英超降级的布拉德福德历经八年，本季刚以英乙第9名完赛。

纽卡管理层谈降级

艾伦·希勒在总结纽卡斯尔联队的降级原因时说，失败是多方面造成的，这其中有他自己的因素也有俱乐部老板阿什利的原因。

在本赛季英超最后一轮谦恭有礼地以0：1负于阿斯顿维拉之后，纽卡斯尔联队留在英超的希望破灭。令球迷们更加失望的是，希勒接任主教练之后的八场比赛，“喜鹊”表现得并不好，他们不配留在英超，降级是理所应当的。

希勒说：“我在更衣室里对球员们说，你们可以找所有的借口，我不够优秀，阿什利不够优秀，前两任主教练凯文基冈和乔金尼尔以及这里所有的人，大家都不够好。”

而对于球队内部的问题，希勒如是回答“当我走进圣詹姆斯公园球场时，我惊呆了。球迷们的情绪让我意识到了球队犯下的错误，每个人都清楚俱乐部存在着很大的问题，这些问题不是今天才有，它们伴随球队已经很长时间了，也许在上个赛季、上上个赛季就存在了，甚至在四年前就滋生了。而当所有的问题积聚到极限时，后果就变得相当可怕了。”

在说到今夏俱乐部球员的去留问题时，希勒则显得很无奈：“有的球员需要离开，有的球员想要加入，而高层的决定直接影响着俱乐部的未来。我会尽我所能给俱乐部多提意见，等一切都决定了我们才能看到希望。只有那些有决定权的人才知道到底要花多少钱来引进球员，而在这一点上，即使有几百万个问题，我现在也回答不了。”

希勒还补充道：“我们需要改变什么?太多了!在过去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纽卡斯尔联犯了上百万个错误。我不想指责任何一个人，现在最重要的是让俱乐部尽快地回到正轨，让团队中的每一位成员都越来越好。每个赛季结束的时候，总会有三支表现得最差的球队降级，很不幸今年有我们，现在需要的不是解释，而是改变。我们失球太多，进球太少，积分也太低，这种情况几乎持续了整个赛季，当你停滞不前时，就很难从泥潭中挣扎出来。”

俱乐部的总经理德雷克利比安亚斯在纽卡官网上说：“降级让关心纽卡斯尔联队的每个人感到了巨大的失望。我们很伤心，觉得对不起球迷们。阿什利先生对俱乐部的投入很大，却没有收到预想的成效。忠实的球迷给了我们莫大的支持，但他们却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利比安亚斯同时给予了希勒美好的祝愿“我和艾伦将在本周会面，讨论球队未来的发展。现在最重要的是艾伦能否继续留下来，我相信他会认真考虑。他能留下的话就太好了，我确信这对纽卡斯尔联队来说是最好的结果，将来他一定能成为世界级的教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