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重侵犯中国主权的“银河”号事件

王巧荣

“银河”号事件是美国总统克林顿执政初期对华实行强权政治的产物。美方以错误的情报为依据,指控正在驶往中东的中国远洋运输公司的货轮“银河”号上载有出口伊朗的有毒化学物质,多次置中方关于“银河”号装载货物澄清的事实于不顾,无理要求中国政府命令“银河”号返回出发地,或由美国人登船检查货物,以查明船上是否载有上述化学品。与此同时,美军派出飞机和军舰尾随“银河”号,干扰其正常航行。最后的事实证明,美方是完全错误的。“银河”号事件使中国主权受到严重侵犯,但也使克林顿政府在全世界面前大丢其丑,它使美国认识到,对中国采取单一的强硬政策是行不通的,不得不重新审视其对华政策。

克林顿上台伊始,对华采取“以压促变”政策

1992年是冷战后美国的第一个大选年。在竞选中,民主党总统候选人比尔·克林顿指责布什政府“骄纵中国”,对华政策“软弱”,称他当选总统后将在对华外交和美中关系中强调民主和人权,对中国施加更大的压力。在克林顿政府执政前几天,即将担任国务卿的沃伦·克里斯托弗在国会听证会上宣称:美国将“重新考虑对中国的政策”,美国的政策将是“谋求促进中国出现从共产主义到民主制度的广泛的和平演变”。

为了兑现其竞选时的诺言,克林顿上台之初,即采取一系列强硬的对华政策。比较突出的有两项:首先是在对华贸易最惠国待遇问题上向中方施压。1993年5月28日,克林顿总统签署了关于1994年延续中国最惠国待遇条件的行政命令,正式宣布将最惠国待遇和所谓的“中国人权”挂钩。声称,中国政府只有满足美国设定的如下与人权有关的条件:允许国际红十字会探查中国监狱、释放“政治犯”,开始同达赖对话,禁止劳改产品出口,允许不同政见者的亲戚来美国等,才能在第二年继续延长最惠国待遇。

其次是利用防止核扩散问题向中国施压。克林顿政府把防止核扩散问题作为其最优先考虑的问题之一。克林顿的外交班子提交的第一个跨部门的外交政策研究报告,就提议采取严厉措施对付世界范围内的武器扩散、恐怖主义和毒品走私等问题。他们认为冷战后美国面临的安全威胁,主要是地区性冲突与动乱、先进军事技术扩散、跨国性犯罪和“不对称”袭击等。其中扩散问题是对美国的战略利益的最直接威胁和全局性挑战。因此,防止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包括核、生物和化学武器)向某些国家特别是敌对国家或恐怖分子扩散,是克林顿政府核不扩散政策的重点。在克林顿的外交助手看来,应该用制度的手段惩罚中国向世界上不稳定的地区出售危险武器。这里所说的中国对外武器出售是指1992年底,美国情报部门关于所谓的中国向巴基斯坦出口M—11导弹的报告。美国新政府的一些人把此看成对中国施压的一个好借口,于是便对这一子虚乌有的情报进行大肆炒作。

1993年4月,美国参议院外交事务委员会要求主管国际安全事务的副国务卿林恩·戴维斯到国会举行的听证会作证。这次听证会主要是就情报部门关于中国向巴基斯坦出口M—11导弹的证据进行说明。尽管林恩·戴维斯认为就此问题来说,针对中国的有份量的证据很重要,但她提醒参议员们注意关于这项指控的证据还不确凿,对此,她还进行了认真的说明。但参议员们却要求行政部门对中国的行为采取强硬的措施。5月6日,美国务院发言人斯奈德在新闻发布会上谈到中国向巴基斯坦出售导弹问题时称,总统把整个武器扩散问题视为政府首要考虑的问题。美在审议最惠国待遇时,除考虑中国的人权和贸易行为之外,还考虑其对不扩散核武器的承诺。美将继续向中国领导人提出这些问题。克林顿在宣布延长对华最惠国待遇的记者招待会上承诺,如果证据确凿,他将采取强硬措施。

此后,关于证据的可靠性问题美国的情报部门与国务院的分歧越来越大。美国中央情报局核不扩散中心主任戈登·奥埃勒接受《华盛顿邮报》记者采访时说:“我们的情报没有问题。”而主管核不扩散事务的国务卿帮办罗伯特·埃音霍恩却说,关于M—11导弹的证据的判断工作还在进行中。中情局在国会举行的相关听证会上极力说服参议员们相信,在巴基斯坦已出现了完整的导弹,而不仅仅是零部件的问题了。因而,美国中央情报局就要依据1990年赫尔姆斯武器控制出口法案的修正案,对中国采取所谓的Ⅰ类的制裁措施。克林顿政府在这一问题上陷于了两难的境地,于是,决定通过向中国施压来解决问题。1993年7月,林恩·戴维斯访问北京,指责中国向巴基斯坦出售M—11导弹,要求中方承认并停止向巴出售导弹,否则将面临美国的制裁。中国政府不仅拒绝与她讨论武器扩散问题,而且告诉她,如果美国愿意同中国讨论对台“武器扩散”问题,中方可以与她讨论防扩散问题。碰了一鼻子灰的戴维斯回到华盛顿后,继续寻找解决这一问题的办法。正在此时,中美间又发生了“银河”号事件。

获悉中国“银河”号上载有出口伊朗的危险化学品的情报,美国政府感到震惊和愤怒

1993年7月15日,在中国远洋运输公司注册的中国货轮“银河”号,在中国沿海南行的途中引起争议。原因是美国情报部门在该船启航前曾收到一份情报,称将由大连出发驶往伊朗阿巴斯港的中国货轮“银河”号上装有《国际化学武器公约》所严禁的可作为化学武器原料的硫二甘醇和亚硫酰氯,这些原料可被伊朗用在其化学武器项目上。并称美情报部门已得到上述物品的装货清单。

“中国再次违反不扩散协议”的报告在白宫引起了震惊和愤怒。得到报告后,美国防扩散主管丹尼尔·波内曼立即召开了由国务院、国防部、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及情报系统的防扩散专家出席的秘密电视会议,研究情报的可靠性。当“确信”情报“可靠”后,波内曼正式向美国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山姆·伯杰和安东尼·莱克汇报。伯杰和莱克与国务卿克里斯托弗和国防部长阿斯平磋商后,决定由美国驻华大使芮效俭向中国外交部传达美方的要求。

1993年7月23日,美国驻华大使芮效俭突然紧急约见中国外交部国际司官员,宣称:美方获得确切情报,中国货轮“银河”号于7月15日从大连港出发,装载着制造化学武器前体(即原料)硫二甘醇和亚硫酰氯,正在驶往伊朗的阿巴斯港。美国政府要求中国政府立即采取措施,制止这一出口行为,否则,美国就要按自己的国内法对中国实行制裁。此时,“银河”号驶抵新加坡,美国在当地的情报站说,该船未在新加坡卸下化学品集装箱,相信化学品仍在船上。

紧接着,莱克把美国总统的安全事务顾问召集到白宫进行商议。他们一致同意应采取强硬措施,并建议美国总统派遣军舰监视,要求中国让“银河”号接受检查。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鲍威尔向其第七舰队下达命令,监视中国货轮“银河”号。从8月2日开始,美国第七舰队开始对“银河”号进行监视,包括动用军用飞机在“银河”号货轮上空低空盘旋、侦察、拍照。

8月3日,美方在与中国外交部的又一次交涉中,要求中国政府命令“银河”号返回出发地;或由美国人登船检查货物,以查明船上是否载有上述化学品;或者索性停留在某个地点,听凭发落。

中方强烈抗议美方无端指控

针对美方的多次无端指控,中方提出了强烈抗议。为避免事态恶化,中方于8月3日指示“银河”号暂停前进,在距离霍尔木兹海峡十多海里的公海上抛锚。中方对美方的质疑经过认真、全面调查后,外交部部长助理秦华孙8月4日奉命召见美国驻华大使芮效俭,指出:中国政府已对美方的指控进行了彻底调查,经核实,“银河”号货轮根本没有装载美方所说的两项化学品;并提出,愿意将“银河”号停靠第三方港口,由第三国与中方一起,对“银河”号有关货物进行检查。芮效俭向美国国务院作了汇报,但美国中央情报局只相信自己的“情报”,不相信中国的说明,美国第七舰队的舰只继续跟踪“银河”号不舍。美方还向“银河”号预计停靠的港口所在国家施加压力,阻止“银河”号按计划进港卸货。

8月7日,秦华孙再次召见芮效俭,对美方的无端指责和干扰中国船只正常商业运输活动的行为提出强烈抗议。中方在驳斥美方指控时严正指出,“银河”号是从天津港出发的定期货轮,其航线是:上海、香港、新加坡、雅加达、迪拜、达曼、科威特,并非美方说的从大连出发,终点是伊朗的阿巴斯港。“银河”号主要货物是文具、五金、机械等,均为集装箱货柜,而伊朗的阿巴斯港并无集装箱码头。由此可见,美方的情报完全是错误的。秦华孙强调,在国家关系中,依据莫须有的所谓情报对另外一个主权国家采取行动,是违反国际关系准则和国际法的。在中方多次澄清事实的情况下,美方仍抱住自己的所谓情报不放,企图影响中国与有关国家之间的友好关系,拒不消除由此而造成的严重后果,责任完全在美方。美方的行动无端地损害了中国的尊严和国际形象,干扰了中国船只的正常航运,破坏了主权国家之间正常的关系和贸易往来,给中方造成了严重的经济损失,使中方船只及其人员的安全受到严重威胁,并给中美关系投下了新的阴影。最后,秦华孙严正指出,中国对美方所采取的这种毫无道理的霸道行为提出强烈抗议。中国再次强烈要求美方立即采取措施,确保“银河”号顺利按原计划进入各有关港口卸货。中方要求美方对其无理作法所造成的一切损失和后果进行赔偿和承担责任,并保证今后不再干扰中国商船的正常航运和商业活动。

中方高层出面澄清,美国却仍然一意孤行

接下来,中美关于“银河”号的外交交涉走向公开,双方一些媒体开始关注此事。8月8日,《人民日报》头版以《就美国无端指责干扰威胁我“银河”号货轮我外交部向美提出强烈抗议》为题,报道了中国“银河”号事件及中国政府对美国的强权行为的原则立场。而美国情报官员操纵的美国的一些媒体却一直报道,说“银河”号上装载有几十吨的危险化学物品,将运到伊朗的化学武器工场。8月12日,克里斯托弗接受CNN记者采访时说,“我们必须对货船进行检查”,以确保化学品不会“落到坏人手中”。

“银河”号事件引起中国最高层领导人的重视。8月13日,江泽民会见美国众议员加利·阿克曼时,谈到“银河”号,江泽民说,船上没有危险化学品。8月18日,江泽民在人民大会堂会见一个美国国会代表团,芮效俭在座。江泽民又直接对他说:“我亲自过问了此事,我肯定船上没有你们指控的化学品。”芮效俭心里明白,中国最高领导人的表态已经说明,美国中央情报局的情报肯定有误。他立即致电美国国务院:既然中国国家主席已作这样表示,美国政府还是低调处理为好。但他的意见再次为美国中央情报局所否决。中央情报局此时仍坚信自己的情报可靠,不相信任何人的说明。克里斯托弗和莱克也都支持美国中央情报局的意见,同意与中方斗争到底。

就在中美就“银河”号事件的外交斗争逐步升级之时,8月25日,美国务院发言人麦柯里宣布,美国有“确实证据”证明中国违反《导弹及其技术控制制度》的有关规定,向巴基斯坦出售M—11导弹技术。为此,美国决定在两年内禁止向中国出口敏感的高级技术产品。如前所述,美国国内关于这个问题已争议很久,一直拿不出可靠的证据,此时却突然宣布制裁中国,企图通过在这个问题上的强硬立场,使中方在“银河”号问题上有所让步。8月25日,中国副外长刘华秋就此紧急召见芮效俭,向美国提出强烈抗议。刘华秋最后说,根据中美达成的协议,1992年中国政府宣布按《导弹及其技术控制制度》的准则和参数行事是以美方取消1991年6月对中国的制裁为前提的。现在美方恢复了对中国的制裁,迫使中国政府不得不重新考虑对《导弹及其技术控制制度》的承诺问题。美政府必须对由此产生的一切后果负完全责任。美国的这一行为使本来已经处于紧张状态的两国关系更加紧张。

真相大白,美国不仅不道歉还四处造谣

为了用事实向国际社会说明真相,尽快解决“银河”号受阻问题,避免中方和各方货主蒙受更严重的损失,中方同意在第三国与美方对“银河”号有关货物进行检查。

开始,中方曾与“银河”号已到达的海域近处阿曼和阿拉伯联合酋长国联系,希望在其某个港口停泊,以便进行联合检查。8月17日阿拉伯联合酋长国本已同意提供此方便,但8月18日突然改口,表示不愿介入中美纷争,拒绝让“银河”号入港。而美方此时则继续向中方施压,要求“银河”号返回中国。

经过中方努力,沙特阿拉伯王国政府表示愿意接受中国“银河”号货轮进入其达曼港,并愿由中、沙双方共同对“银河”号上的货物进行检查。美国将派专家作为沙特方面的技术顾问,参与检查。

8月25日,“银河”号在公海上漂泊20余天后,终于驶抵沙特达曼港,等候检查。8月28日上午,美、沙人员在中方人员陪同下对船上782箱货物进行了为期一周的清点和浏览检查。9月4日,中、沙和美方官员共同签署一项证明文件,证实船上没有与化学武器有关的物品。同日,美国国务院确认,对中国“银河”号货船的联合检查没发现载有化学武器原料的证据。

真相终于大白。中国外交部就此事件发表声明指出:在达曼港的详细核查结果表明,中国货轮“银河”号完全没有装载美方所指控的硫二甘醇和亚硫酰氯两类化学品。中方的结论完全符合事实。美国一手制造的“银河”号事件,终于以它自己的失败而告终。声明指出,近来美国动辄凭借其无中生有近或捕风捉影的所谓“情报”,肆意向别国施加压力,这是地地道道的霸权主义和强权政治的表现。“银河”号事件给中国在政治上和经济上造成了重大损失。中国强烈要求美国立即消除其错误所造成的恶劣影响,要求美方向中方公开道歉,赔偿中国所蒙受的一切经济损失。中方检查组负责人沙祖康发表声明要求美国公开赔礼道歉并保证不再制造类似事件。沙祖康同时指出:《禁止化学武器公约》尚未生效,按照这一公约设立的检查机构还没有成立,美国至今也没有批准该公约,也没有权利对别国擅自进行核查,因此,“美方根据错误情报采取的错误行动不仅违反了国际关系的基本原则,也是完全没有国际法的根据的”。

“银河”号事件也引起了国际舆论的关注。巴基斯坦外交部发言人认为,美国骚乱中国货轮的事件“违反了国际法”;泰国报纸撰文称美国“强权政治不得人心”;《印度教徒报》报道说,美国在“银河”号事件中自取其辱。这个自封的“世界首席法官”故意制造事端,当被证明错了之后,又拒不接受应有的惩处,显得极其傲慢。日本媒体认为“银河”号事件的结果显示“美国在外交中失分”;英国《每日电讯》评论说这次事件“使人们对美国的一些说法提出新的置疑”。

“银河”号事件使美国决策部门,特别是情报部门和防扩散部门在国际和国内的声誉和信誉遭到重创。美国《华盛顿时报》刊登题为《海上的失误叫美国难堪》的文章说,“银河”号事件使美国声望受损。然而,十分尴尬的美国当局在事实面前仍不认输,不仅拒绝道歉或赔偿中方的损失,美方国务院发言人还说:美国曾掌握“可靠”消息,因此追踪和检查是必要的。甚至有些官员坚持称,“银河”号上装载的化学武器材料是在检查货物前停靠的时候被卸下,或者已被投入大海。更有甚者,还有的官员说,整个事件都是中国设计的一个圈套,中国向美国提供假情报,美国上了这些假情报的当,从而使美国难堪。9月9日,中国外交部发言人对这些谬论进行批判说:“在‘银河号事件真相已经大白的情况下,美国还继续造谣,为自己的错误辩解,这样做只能欲盖弥彰。”

强权政治行不通,克林顿政府被迫检讨对华政策

“银河”号事件在华盛顿也引起了反响。莱克、克里斯托弗和阿斯平对中央情报局因为情报使美国在全世界面前出丑极为恼怒。这次出丑触动了美国精英阶层对行政当局对华政策的反应。黑格公开批评克林顿的对华政策。他说:“我们怎么能告诉全世界”必须实行美国标准?密执安大学的中国问题专家李侃如也批评克林顿的政策,他在《纽约时报》上载文说:“美国该停止”因为天安门事件惩罚中国了,“中国太重要了,不能将天安门事件作为我们政策的轴心”。

在这种形势下,克林顿政府对其对华政策进行了评估,意识到一味对中国施压的强硬政策是行不通的,中美关系持续下滑对美国自己也不利。因此,决定调整其对华政策。在“银河”号问题上,克林顿派助理国务卿帮办汤姆森访华,向中方承认美方情报有误,作了口头道歉,并表示今后乐于改善对华关系。9月25日,莱克会见中国驻美大使李道豫,表示克林顿愿意扭转两国关系的发展趋势,对华采取“全面接触”政策,不但国务院和军方恢复与中方对口单位的交往,而且克林顿本人将邀请江泽民主席出席当年在西雅图召开的亚太经合组织领导人非正式会议,并将与江泽民会晤。9月30日,在纽约参加联合国会议的钱其琛副总理会晤克里斯托弗。钱其琛说,中美关系对双方都很重要,在国际新旧格局转变时期,两国领导人更应高瞻远瞩,把握好中美关系发展的方向。最近,美国政府审议了对华政策,表示要改善和发展中美关系。中国对此表示欢迎。克里斯托弗表示,中国是一个大国,美国政府仍信守两国签署的三个联合公报,目前迫切需要做的是要大力推动双边关系,使其进入顺利发展的轨道。在回答记者提问时,钱其琛说,“不久我们的谈判将使中美关系逐步恢复正常”。克里斯托弗则表示,我们认识到,“中国是一个正在取得重大经济进展的国家,而且我认为,中国也是一个能够对国际形势作出贡献的国家”。

由此可见,“银河”号事件后,美国针对其对华政策作了小幅度的调整,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中美关系的改善。

(责编韵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