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美国华裔文学作品中,华裔的文化身份建构是通过男性视野和女性视野两个谱系进行的。以赵健秀和李健孙为代表的华裔男性作家致力于重塑父系英雄传统和华裔男子的阳刚之气,旨在打破美国主流社会对华裔男子“女性化”的刻板印象。作家们对男性主体及不同父子关系类型的描写揭示了不同的中西方文化内核,以及新旧移民在异质文化中所面临的困惑、矛盾和挣扎。在当今全球化语境下,这些研究和思考对今后的父子关系的定位和走向,以及文化的传承与发展具有现实和学术的双重意义。
关键词:美国华裔文学;男性视野;父子关系;刻板形象;阳刚之气;全球化语境
作者简介: 孙静波(1976—),女,辽宁沈阳人,深圳大学外国语学院教师,从事美国文学研究。
中图分类号:I106.4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0-7504(2009)04-0118-05收稿日期:2008-03-21
美国华裔文学发轫于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①,至今已经走过了100多年的历史,从默默无闻、不被关注,逐步走进了大众和评论界的视野,如今已成为美国文学的研究热点之一。这样一个转变过程当然离不开几代华裔作家的不辍笔耕,同时也和美国及世界的政治文化运动相关联,反映了当今文化研究和文学创作的走势。文化身份问题是全球后殖民语境中文化研究的一个热门问题,虽然在当今学界也出现了质疑华裔美国文学中的唯文化批评的声音,但不能否认在对美国华裔文学研究中,探讨具有中华民族文化背景的个体在美国的异质文化土壤中如何建构、维系自己的文化身份,在当今东西方相互交融的跨文化的全球语境下,仍是具有学术和现实意义的。
纵览美国华裔文学,不难发现作家们在对华裔身份建构中使用了两个视角:女性视角和男性视角,而这又通常是与作家的性别身份相吻合的。女性作家的书写主要集中在女性个体的成长经历或家庭中母女关系的描写上,对自身文化身份的认知多是通过女性视角或母性谱系确立的,比如黄玉雪的《华女阿五》、汤亭亭的《女勇士》和谭恩美的《喜福会》,等等。与之相对,华裔男性作家的创作主体多为男性,并通过父性谱系来探寻自己的文化身份,在西方主流社会普遍存在对华裔男子误读乃至歪曲的情况下,这条文化身份的建构之路显得漫长而艰难。据此,许多美国华裔男性作家在创作实践中以构建华人男性英雄传统和父系传统为己任,强烈抨击白人种族主义的偏见和西方主流文学中对华裔男子的“女性化”描写,赵健秀和李健孙可谓其中的代表人物。在他们的作品中,男性主人公的成长通常与其父子之间的互动关系交织在一起——或从父亲那里得到启示、汲取力量;或以父亲为戒,不愿重蹈覆辙;或两者兼而有之。而这一切当然离不开中美异质文化的大背景,本文就以华裔美国文学的两位男性代表作家赵健秀和李健孙的作品作为范本,从男性视野出发,探讨不同的父子关系所影射的不同的东西方文化内涵,以及在当今全球化语境中,寻求文化身份和认同的可能途径以及华裔文学进一步发展的出路。
一、 东西方典籍所反映的不同的父子关系内核
以中美文化为代表的东西方文化差异在家庭观和父子关系上的表现非常突出。
中国自殷周以来,就建立了严密的宗法制度,这种制度的基本精神在于以血缘关系为纽带维系氏族全体成员,并确立父系家长的统治。加之以农耕为主的小农经济在中国长期占有统治地位,以这种经济模式为基础建立起来的家族制度对中国社会的影响就更为深远。著名学者冯友兰曾说:“中国的社会制度便是家族制度。”[1](P35)在家族中,父亲作为一家之长,享有绝对的权威。作为中国传统“官学”的儒家思想所推崇的“三纲五常”中有一纲——“父为子纲”,直接反映和规范了家庭中的父子关系。本来,父子关系应是双方负有交互义务,但是,“父为子纲”却单方面强调儿子对父亲的绝对服从,不可有任何违抗。类似强调孝敬恭顺的古训还有很多,如司马光《迂书·士则》中的“父曰前,子不敢不前,父曰止,子不敢不止”;“不顺不孝者,人得而刑之”[2](P251),等等。历史学家钱穆曾指出中国文化是“孝的文化”,哲学教授谢幼伟在《孝与中国文化》中也强调说:“中国文化在某一意义上,可谓为‘孝的文化。孝在中国文化上作用至大,地位至高;谈中国文化而忽视孝,即非于中国文化真有所知。”[3](P23)在这样的文化背景下成长起来的华人当然也会异常注重家庭伦理观,特别是对大多数第一代移民来说,中国本土文化是他们的母文化,其影响是根深蒂固的,“父为子纲”仍是他们心中的信念和处理父子关系的行为准则,中国的父子关系强调的是父亲的绝对权威,儿子的无条件服从。
西方文化中对父子关系的认知是全然不同的。从文学上的渊源来看,无论是希腊罗马神话、《圣经》,还是各个时期的文学艺术作品,西方的父与子始终处在既平等又对立的关系结构中。在希腊神话中第一个统治宇宙的天神乌拉诺斯(Uranus)是被他的小儿子克洛诺斯(Cronus)所推翻的,宙斯(Zeus)是第二代天神克洛诺斯的小儿子,他与哥哥姐姐一起,同他们的父亲开战,经过十年战争战胜了父亲,将其送押到大地的最底层,而成为宇宙的统治者。可见,希腊神话中天神们的权力嬗变是在父子之间的斗争和武力竞争中实现的。《圣经》中也有对为父为子的相关训导:“你们作儿女的,要在主里听从父母,这是理所当然的……你们作父亲的,不要惹儿女的气,只要照着主的教训和警戒养育他们。”(《以弗所书》)虽然其教义上也有孝敬父母的内容,但其内涵和中国人的绝对孝道不同,这种尊敬更体现在平等的基础上。在西方基督教文化中,家庭是上帝的创造物,夫妻双方由上帝结合在一起;“子女是神的恩赐”,“父母只是‘生育的仆人”[4](P34-35)。从近代西方的人权论来看,英国哲学家约翰·洛克(John Locke)的天赋人权学说也得到了广泛的认可。1776年美国发表建国的《独立宣言》继承并发展这种理论,认为“人人生而平等”,这些权利是大自然所赋予的,不可剥夺,这其中自然也包含了家庭成员之间、父母与子女之间的关系。由此可见,中国与美国的父子关系内涵存在巨大差异:中国的父子关系庄重而神圣,与家庭、宗族、国家的传承和发展紧密相连;而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父子关系具有非常人性化的内核,强调个体的独立意志和尊严,表现了保持和超越生命本原的渴求。
二、 东西方父子观在现实中的冲突与对立
华裔美国作家李健孙(Gus lee)1947年生于美国一个华裔移民家庭,其父亲是第一代华裔移民。1991年李健孙发表了他的第一部自传体小说《支那崽》,书中记述了他少年时期的成长历程,该书一经出版便受到了读者和评论界的广泛好评。1994年,李健孙发表了他的第二部小说《荣誉与责任》,其在时间上承续了《支那崽》的内容,反映了作者青年时代在西点军校的经历。由于小说的故事取材于现实生活,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作者青少年时期与父亲的关系,因而作者在写作过程中是颇有一些顾虑的,担心父亲的反对。事实上也正如作者所担忧的那样,这本书的发表使得父亲对他很生气,但作者“作为一个美国人写作而不是一个孝子保持沉默所引起的父子裂痕在半年之后得到了弥补”[5](P205)。这个作者现实生活中的小插曲也反映出华裔第一代和第二代移民在家庭伦理观上的不同。
《支那崽》和《荣誉与责任》这两部小说除了丁凯的父亲丁国凡之外,还有一个父亲似的人物——辛成功,丁凯称之为辛伯伯。辛伯伯是丁凯母亲家族的世交,虽然他和丁凯没有血缘上的关系,却对丁凯的成长有着非常关键的作用,他代表着中国传统文化的一方。受儒家学说影响,辛伯伯不赞成暴力,他曾教育丁凯:“你父亲是个骄傲的斗士。机枪,飞机!那么多的死亡!它给你父亲带来的是一无所有!”[5](P389)当丁凯收到西点军校的录取通知要去报到时,辛成功感到十分失望和难过,因为他认为:“控制世界的是道德能量而不是拳头。”[5]辛伯伯和丁凯的关系既如父子又似师生:在丁凯感到困惑和无助的时候,辛伯伯取代了丁凯生父丁国凡的位置,给予丁凯关注、爱和支持;更多的时候他通过谈话和提问向丁凯传递中国的哲学和智慧。当丁凯表露出他对白人继母的厌恶时,辛伯伯说道:“孝敬父母是我们肩上的重担,没有任何梦幻般的飘柔。这种责任就像一个巨石。你可以努力一辈子,但永远也拥抱不了它,无论是用你的臂膀还是用你的一生。”[6](P34)这显然是中国的孝文化的灌输,而这种潜移默化的影响使中华文化不知不觉地进入丁凯的内心深处。虽然成年后的丁凯内化了大部分美国文化的价值观,认为自己是一个美国人,但他仍然信奉孔子所云的“克己复礼”,讲究纲常五伦,并以此作为自己的行为准则,还相信佛教中的“业”与道家的运气、阴阳之说及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忌讳与吉凶之说,这些都是中国文化对他的影响。小说中,丁凯进入西点军校,实际上也是他对父亲中国式的尽孝的一种表现,因为“能上西点军校是我父母最大的愿望,甚至我都怀疑这是否是我真正的心愿”[7]。说到底,就像李健孙自己在一次访谈中提到的一样“我依然同时是一个中国人”[8](P78),以作者本人为原型的主人公丁凯当然也是一样。
丁国凡和辛伯伯代表两种不同的甚至是极端的价值观,简单地说来,就是中美两种不同价值观的极端反映。丁国凡崇尚美国的一切,而竭力抹掉自己身上的中国属性:他强调自己的美国身份,在行为举止上尽可能美国化;否定过去在中国的种种经历;娶了一个地道的美国女人来巩固他的美国身份,对她言听计从,任由她把自己的三个女儿赶出家门,虐待自己唯一的儿子,也不管她把丁家所有关于中国的东西统统销毁。丁国凡一心一意地想要美国化,梦想美国式的成功,但实际上他的生活极为失败:在华人群体看来,他是一个异类;在白人看来,他是一个他者;在他的女儿们看来,他是一个不负责任、不称职的父亲;在他的白人妻子看来,他不如她以前的白人丈夫;他唯一的儿子丁凯对他只是敬而远之,不敢对他倾吐内心的话,在他面前,丁凯是自闭和自卑的。虽然小说的结尾还是令人欣慰的——在读完辛伯伯转交给丁凯生母留下的信后,丁凯开始思考他和家族之间的关系,更多地理解了父亲,也对自己新的生活鼓起了勇气,但不能否认的是,丁凯父子之间的关系在丁凯成长最关键的青少年时期是疏远的、生硬的,作为父亲的丁国凡难逃其咎,而归根到底,他的悲剧在于他竭力美国化,而放弃了华人在美国生存的根基——华人的文化身份与华人群体,这注定他只能在美国社会里飘摇一生。
三、 对华裔男子“女性化”形象的驳斥
另一位努力建构父系传统,并在美国文学界有着深远影响的作家是赵健秀(Frank Chin)。赵健秀1940年出生于加利福尼亚的伯克利,在世界观形成和发展的重要时期,他适逢美国黑人民权运动高涨,这些经历对他的文学创作和文学批评都起着至关重要的影响。早在1974年《哎呀!美国亚裔作家文集》的序言中,以赵健秀为代表的华裔男性作家就把华裔男性的主体缺失归结为美国的东方主义话语对华人形象的丑化。出于驳斥被歪曲的美国华裔形象,特别是“女性化”的华人男子的愿望,赵健秀在作品中使用了若干醒目的意象和惊世骇俗的语言,这在他的代表作《唐老亚》和《甘加丁之路》中都有很好的体现。
赵健秀的小说《唐老亚》对华裔男性“女性化”的刻板形象进行了有力的反击。他将华人移民先辈们在美国修建铁路的血泪史与中国古典小说的英雄故事结合起来,叙述了一段在白人中心话语下被压抑和湮没的历史。小说的主人公唐老亚(Donald Duk)是一位快12岁的旧金山唐人街上的华裔美国男孩,其父亲唐金(King Duk)是唐人街一名为人正直、乐善好施的厨师。小说记叙了唐老亚在父亲和伯父的引导和影响下,从蔑视、抵触中国文化到逐步认识中国文化中的战斗性和华人男子的阳刚之气,并从中汲取力量这样一个过程。
虽然现实中的父亲与小唐老亚所追随的充满阳刚之气的精神父亲的形象之间还存在差距,但作者通过现实与梦境的融合,使主人公唐老亚将精神之父与血缘之父进行了结合,从而塑造出他心目中的刚柔并济的理想父亲。在唐老亚的梦境中关公的英雄形象与铁路工人修建铁路的历史熔于一炉。梦境中的关姓汉子不仅骁勇无比,而且在与白人的谈判中主动出击,处处占上风,梦中的唐老亚观察着关姓汉子的双眼,觉得“像父亲的眼睛,但更胜于父亲的眼睛”,醒来以后,唐老亚注视着壁炉架上的关公像:“关公……他有一双与梦中的铁路工人领班一模一样的眼睛。”[8](P78)。在此,我们不难发现唐老亚把关公——关姓汉子作为父亲形象的认同,从而造就了心目中的“理想父亲”。
唐老亚所在的白人学校的历史老师对中国文化和儒家思想进行歪曲和诬蔑,不顾历史真实地抹杀了华人在修建第一条横亘北美大陆的中央太平洋铁路时所作的贡献,并宣称中央太平洋铁路是在白人双手中创造出来的铁路建造史上的奇迹。少年唐老亚根据在图书馆查阅的大量资料,伯父的叙述以及他父亲旧书里的照片,终于厘清了被白人社会刻意湮没和篡改的历史真实——铁路是由像唐老亚祖先一样的成千上万华裔美国人的血肉和汗水浇铸的。通过对这一段“隐性叙事”的重新书写,赵健秀颠覆和消解了西方白人声称的所谓的白人建造铁路的丰功伟绩,彰显了华人参与塑造美国历史的光荣业绩,重新恢复了民族记忆。
在另一部小说《甘加丁之路》中,赵健秀一如既往地把矛头指向华裔在西方人心中的概念化形象。尤利西斯·关是关龙曼的小儿子,作为华裔第二代的代表,他在寻求华裔身份建构的道路上,坚持作为华人的异质性,并以此对抗主流社会对待华人的不公平、不公正,努力地颠覆西方社会对华人男子持有的软弱和女性化的偏见。
《甘加丁之路》的标题取自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英国作家吉卜林(Rudyard Kipling)的一首诗《甘加丁》,该诗歌颂了为英殖民者驯化而背叛祖国、帮助英军的水夫甘加丁。在赵健秀眼里,甘加丁是一个民族叛徒,他以此为题,暗示了小说中的父亲关龙曼一生所追寻的就是这样一条“甘加丁之路”。关龙曼是一名粤剧演员,一生的最大愿望是饰演陈查理这个角色。陈查理是美国作家比格斯(Earl Derr Biggers)笔下的一个华人侦探,他是白人作家臆想和虚构出来的人物,带有浓厚西方主流社会对华人男子的刻板印象和偏见:他是“臃肿的、咬文嚼字却又口齿不清的、娘娘腔似的小侦探”[9](Prefix xvi),与“甘加丁”一样,他是白人的仆役,是被同化了的华人。而就是这样一个被白人臆想出来的带有种族偏见的角色,却成为了关龙曼一生追逐却未能实现的目标。
尤利西斯·关是关龙曼的小儿子,是美国华裔第二代的代表。他对华裔所受的种族歧视切齿痛恨,十分鄙视父亲所追求的理想,父子两代在华裔身份建构的道路上选择了截然相反的两种方式。尤利西斯的少年时代恰逢60年代美国政治生活的动荡时期,在民权运动的呼声高涨的影响下,尤利西斯采取了高度好斗的方式反对美国种族主义,他和他的华裔朋友们是主流社会的叛逆者和挑战者,一副街头黑人流浪青年桀骜不驯、玩世不恭的做派,大胆质疑华裔在美国受到的种族歧视。成年后,尤利西斯以自己的方式排演了好友本所撰的《傅满洲弹西班牙吉他》,他所演绎的傅满洲一反往昔的邪恶、狡诈,变成了一个粗鄙对待白人的硬汉,受到了如潮恶评。对于这样的反响,尤利西斯一针见血地指出了白人主流社会包括那些归顺白人的华人“从不批判白人的种族主义,不提华人筑铁路的历史……因为这些事情与亚裔的概念化的形象不符,会使白人于心不安”[10](P323)。尤利西斯一直梦想创作一部《关于我的电影》,就是要借此发出自己的声音,揭露白人主流社会对历史的歪曲和对华裔的诋毁。这个“我”,既是代表尤利西斯个人,也代表着所有渴望独立、自由和公平待遇的华裔,他们不愿谄媚美国白人主流社会而彻底放弃本民族的特性,无论怎样艰难,也始终维持着华人的尊严。小说的结尾部分反复出现的绿灯则象征着华裔在寻求身份建构的道路上不畏险阻、勇往直前的坚定信心和勇气,尤利西斯们正在朝着目标毫不犹豫地前进。
华裔在美国的奋斗史,也就是华裔追求自我身份建构的历史。在不同历史时期,父子两代人采取不同方式进行自我建构。而事实证明,要获得真正的自由,决不能妄图以归顺、同化来求得认可,必须发出自己的声音,不再依附于任何人。
中西文化有着各自不同历史背景和社会发展轨迹,其差异是显而易见的。表现在父子关系上的不同哲学更有其深刻的文化内核。作为儒家思想体系核心的三纲五常中的“父为子纲”是中国传统文化对父子关系的高度概括。相对的,西方的父子关系和家庭伦理规范更多地是建立在人文关怀基础上,从人性出发,虽然具有天然的血缘关系,但父子间强调的是作为个体的独立人格和平等对话,而不是道德伦理上严苛的规范与约束。
美国华裔移民处在两种文化的作用与影响之中,新老移民对中美两种文化的感知和适应程度当然会不同,而这也比较集中地反映在对父子/母女两代之间的关系问题上。通过对美国华裔文学作品中父子关系的梳理与分析,可以看到华裔男性作家在建构华裔文学父系传统,反对西方主流意识形态对华人男性的刻意歪曲等方面所进行的努力和探索。他们的作品也呈现了不同类型的父亲和父子两代之间不同的相处模式:有的父辈固守中国文化,也有的全盘否定中国文化、极力美国化。这两种极端的类型无论在父子相处的实际过程中还是在大的全球化语境的情势下都是有缺憾的。从大的方面着眼,父子关系的定位与走向涉及文化的传承与发展问题。文化通过血缘、宗教信仰、风俗习惯、道德价值等塑造出有灵魂的人,即人总是从文化上证明自己的存在。尤其是在现代文明社会,没有文化上的真空人,每个人首先是一个文化范畴中的人。每一个人生活在世界中,又总是通过比较来寻找自己在文化传统中的位置。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与将来,一个民族只有在文化传统中才得以获得生存的意义。从这个角度解读父子关系也是出路之所在。中美文化不能生硬武断地被完全割裂开,父子两代必然处在不同的历史和社会环境中,其关系的处理应更多地应用柔性原则,用更广阔的文化视角去看待不同甚至对立。也许《唐老亚》中给我们提供了一种可能性——理想的父亲是刚柔并济的,不仅具有传统意义上的儒雅与博学,而且还具备刚毅、果敢的阳刚之气,立足于中美两种不同文化的土壤,在精神上引领我们前进。
参 考 文 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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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杜桂萍]
The Male Perspectives and the Father-Son Relationships
in Chinese American Literary Works
SUN Jing-bo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Shenzhen University, Shenzhen,Guangdong 518060, China)
Abstract: In Chinese American literary works, the cultural identity of the Chinese Americans is constructed from two visual fields——the male perspective and the female perspective. As the representatives for Chinese American male writers, Frank Chin and Gus Lee are committed to reestablishing masculinity and father hero status in their works, smashing the stereotypical “feminine” image unfairly attached to Chinese American men by the mainstream of the American society. The depiction of the male characters and father-son relationships reflects the different cultural connotations between the west and the east and also reveals the confusion and contradiction the different generations of Chinese Americans encounter. In the global context, the concern and study of these issues are practically and academically significant for the orientation and development of father-son relationships and the inheritance of different cultures as well.
Key words: Chinese American literature; male perspective; father-son relationship; stereotypical image; masculinity; the global contex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