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观何以就是方法论

2009-07-27 07:12刘景钊
湖南师范大学社会科学学报 2009年6期
关键词:群众路线方法论调查研究

刘景钊

摘要:毛泽东实践哲学的意义是通过其方法论得以彰显的。通过深刻阐述马克思主义世界观、认识论和方法论的一致性,毛泽东在马克思主义哲学与中国社会改造的实践之间架起了一座桥梁,从而真正把实践哲学“改变世界”的主旨落实在具有可操作性的方法论层面上,事实上,毛泽东实践哲学的许多命题本身就是方法。

关键词:毛泽东;实践哲学;方法论;调查研究;群众路线

中图分类号:B023.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2529(2009)06-0005-05

有学者提出应当以实践哲学的范式来重新理解毛泽东哲学思想。笔者对此观点深表赞同。形成于20世纪30年代延安时期的毛泽东哲学,无疑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在中国的现实实践语境中中国化的产物。在实践旨趣上,毛泽东哲学思想与马克思主义哲学是一致的,因此,毛泽东哲学也是实践哲学。这种理解更能准确刻画毛泽东哲学的特质,也“更能说明毛泽东对马克思哲学中国化的贡献及其当代意义”。

马克思“改变世界”的实践哲学有着明确的现实指向和价值诉求,而毛泽东实践哲学的意义就在于将这种现实指向和价值诉求在中国付诸了实践。这种实践一方面直接指向全面改造中国社会的现实斗争,另一方面又以诉诸共产主义理想为价值取向。但无论是现实的社会改造还是理想的价值诉求,在毛泽东的实践哲学中都集中体现在方法上。因为实践活动本身都是具体的和特殊的,因而对于以“改变世界”为特征的实践哲学来说,其以普遍性为特征的理论只具有方法的意义。“马克思的整个世界观不是教义,而是方法。它提供的不是现成的教条,而是进一步研究的出发点和供这种研究使用的方法。”毛泽东实践哲学就典型地体现了马克思实践哲学的这一特征。这也是为什么毛泽东特别强调世界观就是方法论,特别注意将马克思主义理论转变为改变中国社会现实的路线和方法的原因之所在。从这个意义上说,理解毛泽东实践哲学,首先应该从理解其方法论人手,或者说毛泽东实践哲学的意义是通过其方法得以彰显的。其实,仔细分析一下就可以看出,毛泽东实践哲学的许多命题本身就是方法,如实事求是的方法,矛盾分析的方法等等,或者被进一步具体化为更具操作性的方法,如调查研究的方法、抓主要矛盾的方法、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的方法,等等。基于这样的理解,本文力图从方法论角度对毛泽东实践哲学的意蕴进行深入解读。

一、世界观、认识论和方法论的一致性

世界观、认识论、方法论的一致性,是马克思主义实践哲学的一个本质特征。马克思、恩格斯在阐述他们哲学的特点时说:“对实践的唯物主义者即共产主义者来说,全部问题都在于使现存世界革命化,实际地反对并改变现存的事物。他们还多次强调,他们的学说不是教条而是行动的指南。而行动指南集中体现为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的方法。对唯物主义的世界观、认识论、方法论的一致性问题,列宁曾结合《资本论》的特点,从辩证法、认识论、逻辑学一致性的角度,对此给出了解释:“虽说马克思没有遗留下‘逻辑(大写字母的),但他遗留下《资本论》的逻辑,应当充分地利用这种逻辑来解决当前的问题。在《资本论》中,逻辑、辩证法和唯物主义的认识论(不必要三个词:它们是同一个东西)都应用于同一门科学。”不难理解,列宁这里的辩证法即指世界观,逻辑即指思维形式和方法。

毛泽东继承了列宁关于这三者一致性的思想,同时他又着重从思想方法、工作方法、领导方法等实际斗争方法与世界观的一致性上发挥了列宁的观点。在《矛盾论》中毛泽东引用列宁对《资本论》中矛盾分析方法的说明后指出:“列宁说了上面的话之后,接着说道:“这应该是一般辩证法的……叙述(以及研究)方法。”中国共产党人必须学会这个方法,才能正确地分析中国革命的历史和现状,并推断革命的将来。他还说:“这个辩证法的宇宙观,主要地是教导人们要善于去观察和分析各种事物的矛盾的运动,并根据这种分析,指出解决矛盾的方法。因此,具体地了解事物矛盾这一法则,对于我们是非常重要的。可见,毛泽东在这里重点强调的是根据矛盾法则去发现解决矛盾的方法。从毛泽东的论述与列宁的论述的对比中可以看出,列宁是以《资本论》为例,着重从辩证法、认识论、逻辑学的一致性来阐述矛盾法则的,毛泽东则是从辩证法、认识论与革命的方法、思想方法、工作方法、领导方法的一致性来阐述矛盾法则的。毛泽东的着重点在于,指出矛盾法则既是世界观又是认识论和方法论,是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的方法。由此出发,毛泽东就在马克思主义哲学与中国革命实践之间架起了一座桥梁,从而真正把实践哲学“改变世界”的主旨落实在了具有可操作性的方法论层面上。

这种把哲学世界观转化为具体方法的探索,集中反映在毛泽东的《辩证法唯物论(讲授提纲)》以及后来在此基础上形成的“两论”(《实践论》、《矛盾论》)上。1937年7、8月间,毛泽东应邀向延安抗大学员系统讲授马克思主义哲学。讲课底稿即是《辩证法唯物论(讲授提纲)》。在这一讲授提纲中,毛泽东已经深刻认识到把握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真正关键,不在于证明世界的物质性,而在于把马克思主义哲学转化为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的方法,以应对中国实际,解决中国问题。

为了把马克思主义哲学转化为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的方法,毛泽东强调指出:“唯物辩证法是惟一科学的认识论,也是惟一科学的论理学。唯物辩证法研究吾人对外界认识的发生及发展,研究由不知到知、由不完全的知到更完全的知的转移,研究自然及社会的发展法则在人类头脑中日益深刻和日益增多的反映,这就是唯物辩证法与认识论的一致。唯物辩证法研究客观世界最一般的发展法则,研究客观世界最发展的姿态在思维中的反映形态,这就是唯物辩证法研究现实事物的各过程及各现象的发生发展消灭及相互转化的法则,同时又研究反映客观世界发展法则的人类思维的形态,这就是唯物辩证法与论理学的一致。”由此,毛泽东得出了结论:“辩证法唯物论是无产阶级的宇宙观,同时又是无产阶级认识周围世界的方法,革命行动的方法;它是宇宙观和方法论的一致体。”在此基础上,毛泽东进而阐明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世界观与方法论相统一的根据。他说:“唯物辩证法是马克思主义的科学方法论,是认识的方法,是论理的方法,然而它就是世界观。世界本来是发展的物质世界,这是世界观;拿了这样的世界观转过来去看世界,去研究世界上的问题,去指导革命,去做工作,去从事生产,去指挥作战,去议论人家长短,这就是方法论,此外并没有别的什么单独的方法论。所以在马克思主义者手里,世界观同方法论是一个东西,辩证法、认识论、论理学,也是一个东西。”在这里,毛泽东更看重的、更强调的,无疑是马克思主义哲学作为方法论的意义,并且认为只有这样,马克思主义哲学才有其生命力,才能真正转化为认识世界、改造世界的力量。这恰恰体现了毛泽东实践哲学的特质。李维武认为,毛泽东的这段论述,充满着中国性格,体现

着他本人的风格,可以说代表着他对马克思主义哲学所作的一种中国化理解。也可以说,在毛泽东那里,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就是用马克思主义的方法来指导中国革命的实践,或者说是把马克思主义的精髓化为解决中国革命问题的具体方法。

因此,在《辩证法唯物论(讲授提纲)》中,毛泽东尽管讲世界的物质性,讲唯物论与唯心论的两军对战,但他的兴奋点、着重点却不在于本体论,而实在于认识论和方法论。在他看来,只有从认识论、方法论意义上来理解和把握马克思主义哲学,才能得其精神、得其要领,才算真正懂得了、学会了、掌握了马克思主义哲学。正是在这一提纲中,毛泽东着重阐发的是《实践论》和《矛盾论》两部分,这两部分后来成为最能代表他的实践哲学思想的标志性著作。在“两论”中,他把实践的社会功能与认识功能、把认识论与辩证法结合在一起,考察人的认识活动,深刻地说明了人如何认识外部世界的问题,形成了“实事求是”的思想方法和思想路线,其间充满了对人的主体性的弘扬和对机械唯物论、左倾教条主义的批判,从而把马克思主义哲学转化为中国共产党人认识世界、改造世界的认识论和方法论。因此,“毛泽东的‘实践论的提出,是对马克思主义哲学发展所作的一次重大的转向,即把马克思主义哲学由本体论转化为认识论、方法论,突出了作为认识论和方法论意义的马克思主义哲学。这种转向的意义,除了从理论上改造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和论述的兴奋点外,更在于把马克思主义哲学变成了思考、解决中国问题的思维方式,并能为广大的中国共产党人和中国人民所掌握。”正是由于这样的“一次重大转向”,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才落到了实处,毛泽东的哲学也才真正成为实践哲学。

二、调查研究——毛泽东实践哲学最基本的方法

实践哲学指向实践活动的一项重要特征就在于它包含了具有可操作性的指导方法,调查研究就是其中最具可操作性的、最基本的方法之一。调查研究是毛泽东一贯践行的主张,也是被他视为理论联系实际最有效的方法。早在“五四”运动前期,毛泽东就倡导研究国情,在《民众的大联合》一文中,他提出要对农民、工人、女子、小学教师和车夫等进行研究。在成为一个马克思主义者之后,毛泽东就一直同理论脱离实际、一切从主观愿望出发、一切从本本和上级指示出发而不联系具体实际的错误倾向作坚决的斗争。在大革命时期,毛泽东发表的《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就是进行社会调查研究的典范。在土地革命时期,毛泽东为了制定正确的政治军事策略,也作过大量的调查研究工作,写出了一系列社会调查报告。在此基础上,针对当时党内的“本本主义”倾向,提出了“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的著名论断。延安整风前夕,当王明再版他的教条主义代表作《为中共更加布尔塞维克化而斗争》后,1941年3月,毛泽东也整理和出版了他的《农村调查》一书,并写了序言和跋。他重申“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并且说:“这句话,虽然曾被人讥为‘狭隘经验论的,我却至今不悔。同年5月,毛泽东作《改造我们的学习》的报告,从思想路线的高度论述了调查研究的重要性;8月1日,在他的倡导下,党中央发布了《中共中央关于调查研究的决定》和《中共中央关于实施调查研究的决定》;9月13日,毛泽东在延安对中央妇委、西北局联合组成的妇女生活调查团作了《关于农村调查》的讲话。从此,全党才真正开始兴起调查研究之风。这一时期,毛泽东关于调查研究的论述,使这一理论更加完备和成熟。调查研究也就成为他的实践哲学思想中理论联系实际、一切从实际出发、实事求是的根本方法,这是因为:

首先,要做到理论与实际相联系,必须从调查研究入手

毛泽东把调查研究同对理论脱离实际的主观主义的斗争紧密结合起来,把调查研究方法看作是转变党的作风的根本环节。毛泽东指出,马列主义的结论,是根据他们所处的实际情况而得出来的,他们没有也不可能对中国的复杂情况进行具体研究与论述,中国的情况要靠中国党去了解与研究。因此,要实现马列主义与中国实际的结合,就“应确立以研究中国革命实际问题为中心,以马克思列宁主义基本原则为指导的方针,废除静止地孤立地研究马克思主义的方法”。毛泽东号召全党必须随时去了解变化着的情况,一切实际工作者也都必须向下调查,而对于只懂理论不懂得实际情况的人来说,“这种调查工作尤为必要,否则他们就不能将理论和实际相联系”。毛泽东在总结中国革命的历史经验时特别指出,我们党的历史上出现的挫折和失败,就是吃了所谓“钦差大臣”的亏,而这些打着共产国际旗号的大员们,仅仅根据马列“本本”、外国经验,就颐指气使地指责这里、批评那里,而无视中国具体实际,他们只会将马列词句与外国经验硬套在中国革命身上,没有对中国实际作周密的调查,所以在他们的瞎指挥下,失败就是不可避免的。毛泽东认为,党内有很多人身上仍然存在一种粗枝大叶、不求甚解的作风,甚至全然不了解下情,却在那里担负指导工作,这是异常危险的现象。他针对那种夸夸其谈、一知半解、凭想当然发号施令的主观主义与教条主义遗风,严肃指出:“要使同志们懂得,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夸夸其谈地乱说一顿和一二三四的现象罗列,都是无用的。”因此,“在全党推行调查研究的计划,是转变党的作风的基础一环。”

其次,调查研究是一切从实际出发的具体体现和具体方法

毛泽东指出,共产党领导机关的基本任务就是了解情况与掌握政策两件大事,前者是认识世界,后者是改造世界。要正确地认识与有效地改造世界,就必须对实际情况作详细的调查。客观实际只是认识的前提,它不会自动地跳入人的头脑,人必须能动地积极地去反映它,才能获得对它的正确认识,这个能动的积极的反映过程,也可以说就是调查研究的过程。因此,毛泽东强调:“要了解情况,唯一的方法是向社会调查”,“只有这样,才能使我们具有对中国社会问题的最基础的知识。”否则,就难免“闭塞眼睛捉麻雀”、“瞎子摸鱼”,甚至染上夸夸其谈,凭愿望办事的主观主义作风,这样一来,从实际出发就成为一句空话。对这一点,张闻天体会颇深,他在1943年3月27日写的《出发归来记》中曾深有感触地说到:“要从实际出发,要认识实际,其基本一环,就是对于这个实际的调查研究。没有这一基本工作,一切关于从实际出发,要认识实际一类的话,仍然只是毫无意义的空谈。”

再次,要把实事求是的实践哲学原则贯彻到底,就必须坚持调查研究的方法

换言之,调查研究的过程就是实事求是的过程。也只有通过调查研究这样的途径,才能真正做到实事求是。不仅如此,毛泽东还从调查研究的内容和对调查研究应持有的态度上对这一方法提出了具体要求,就内容来说,毛泽东强调要对中国社会的历史与现状进行整体的研究,他提出对近百年的中国史,应作经济史、政治史、军事史、文化史等的分门别类与综合的研究,这是中国革命实际的一部分,中国现代革命就是从近代革命继续和发展而来的。毛泽东甚至强

调从孔夫子到孙中山,都应给予研究与总结,这是马克思主义运用于中国环境并使之中国化的重要一环。研究历史最终是为了解决现实问题,所以,毛泽东更强调的是对中国现状的研究,他向全党提出要系统地周密地研究抗日战争环境下各种情况的任务,要对敌、友、我三方的经济、财政、政治、军事、文化、党务等各方面的动态进行详细的调查与研究,然后引出必要的和应有的结论,以此作为中国共产党制定政策的基础。从态度来说,毛泽东提出要向社会和群众了解实际情况,必须有诚恳谦逊的态度。要眼睛向下,不要昂首望天。“没有眼睛向下的兴趣和决心,是一辈子也不会真正懂得中国的事情的”。毛泽东还以自己做调查研究的体会和经验来告诫人们,要了解中国社会,更主要的是向下层群众、各色人物虚心请教,“没有满腔的热忱,没有眼睛向下的决心,没有求知的渴望,没有放下臭架子、甘当小学生的精神,是一定不能做,也一定做不好的”。这些实践哲学中提炼出的方法又在革命实践过程中逐渐转化成为指导全党行动的思想路线和工作方法。

胡乔木在20世纪80年代初讲过这样一段话:“马克思主义如何在发展过程中防止教条化,这个问题,直到现在也没有解决……第三国际造成了一种教条主义的倾向。但毛泽东的确打破了共产国际的专制、教条化倾向。共产国际就不作调查。把调查研究当作一个指导原则、一个重要方法在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中是没有的……今天讲马克思主义普遍真理同中国实际相结合,怎么结合?就是要研究中国的实际,从实际出发,就是要联系群众,从群众的最大利益出发。毛主席把这些发展成了一个观点、一个工作方法的系统,还可以加上独立自主、自力更生,确实在世界政治上显示出中国革命的特点。”这是对毛泽东实践哲学的方法论所做的一个客观而准确的评价。

三、群众路线——毛泽东实践哲学的核心方法

美国著名毛泽东研究专家施拉姆曾指出:“群众路线的领导方法是中国共产党的政治与思想传统中一个非常重要的方面……尽管毛泽东在理论上对此加以充分阐述是在20世纪40年代初期,但是,其关键性的概念与方法在此之前的15年内已经逐步形成。”施拉姆在这里的确把握了毛泽东实践哲学中最核心的思想方法之一,也道出了毛泽东群众路线不是一朝一夕的应急之法,而是从多年的革命实践中总结升华的有效方法。

在毛泽东看来,无论进行何项工作,“有两个方法是必须采取的,一是一般和个别相结合,二是领导和群众相结合”。因此他认为:在我党一切实际工作中,“凡属正确的领导,必须是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这就是说,将群众的意见(分散的无系统的意见)集中起来(经过研究,化为集中的系统的意见),又到群众行动中去作宣传解释,化为群众的意见,使群众坚持下去,见之于行动,并在群众行动中考验这些意见是否正确。然后再从群众中集中起来,再到群众中坚持下去。如此无限循环,一次比一次更正确、更生动、更丰富。这就是马克思主义的认识论。在这里,毛泽东第一次系统地阐述了党的群众路线同马克思主义实践哲学之间的辩证统一关系,赋予群众路线以实践哲学方法论意义,从而使之成为党的科学的领导作风和工作作风。

“从群众中来”与“到群众中去”把实践哲学从感性认识到理性认识,又从理性认识回到实践的一般认识过程具体化为两个相互联系的可操作的实践阶段。所谓“从群众中来”,就是深入到群众的实践活动中去调查研究,了解群众的要求、愿望和诉求,从而将群众中分散的无系统的意见集中起来,化为集中的系统的意见。“从群众中来”的过程事实上又包含着两个相互联结的环节:一是领导者应深入到群众中去进行调查了解,倾听各方面的意见,掌握足够的真实的材料;二是领导者必须运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对群众意见进行“去粗取精、去伪存真、由此及彼、由表及里”的加工,使之形成正确的系统的意见,并以此为依据,制定符合实际的正确的路线、方针和政策。所谓“到群众中去”,就是把集中起来的领导意见和制定的路线、方针和政策,再反馈到群众中去,在群众的实践活动中检验这些意见以及路线、方针和政策是否正确。“到群众中去”的过程也包括两个相互联结的环节:一是领导者应到群众中去,向群众宣传和解释党的路线、方针和政策,使之为群众所掌握,并变为群众的行动;二是领导者应到群众中去,向群众收集党的路线、方针和政策所实施的意见和经验,并依据群众的实践经验加以修正和发展。

作为实践哲学方法的具体体现,“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的群众路线一定要通过具体的途径加以落实,为此,毛泽东进一步从实践哲学中矛盾的普遍性与矛盾的特殊性角度提出了“一般号召和个别指导相结合”、“领导骨干和广大群众相结合”的工作方法。他指出:“从许多个别指导中形成一般意见(一般号召),又拿这一般意见到许多个别单位中去考验(不但自己这样做,而且告诉别人也这样做),然后集中新的经验(总结经验),做成新的指示去普遍地指导群众”。这就是“一般号召与个别指导相结合”的方法,亦即“点”和“面”相结合的方法。这一方法要求领导者下到一个或几个单位去,深入到群众中去,收集和总结群众的意见,形成典型经验,并运用典型经验去推动面上的工作。而贯彻和落实这一工作方法,关键是将“一般号召”与“个别指导”紧密结合起来。这是因为,任何工作如果没有一般的普遍的号召,就不能动员广大群众行动起来;但是,如果只限于一般号召,即只有“面”上的工作,而领导者没有具体地直接地通过若干组织将所号召的工作深入实施,突破一点,取得经验,然后利用这种经验去指导其他单位的工作,那就无法检验自己提出的一般号召是否正确,也无法充实一般号召的内容,一般号召也就有落空的危险。为此,毛泽东对只注重一般号召而忽视个别指导的官僚主义作风提出了批评,他说:“许多同志,满足于工作任务的一般号召,不注重和不善于在作了一般号召之后,紧紧地接着从事于个别的具体的指导,因而使自己的号召停留在嘴上、纸上或会议上,而变为官僚主义的领导”。

在贯彻群众路线的过程中,毛泽东还提出要采取“领导骨干和广大群众相结合”的方法。所谓“领导骨干和广大群众相结合”的方法,是指领导者要在一个单位依靠和凝聚一批积极分子组成领导骨干队伍,并凭借和推动这批骨干去提高中间分子,争取落后分子,从而带动广大人民群众前进。毛泽东说:“只有领导骨干的积极性,而无广大群众的积极性相结合,便将成为少数人的空忙。但如果只有广大群众的积极性,而无有力的领导骨干去恰当地组织群众的积极性,则群众积极性既不可能持久,也不可能走向正确的方向和提到高级的程度。”正是基于这种“一般号召和个别指导相结合”、“领导骨干和广大群众相结合”的具体的工作方法,群众路线才真正具有了革命实践活动的方法论指导意义。毛泽东实践哲学是在反对主观主义和教条主义的斗争中形成的,而作为实践哲学方法的群众路线的作用恰恰最集中体现在克服官僚主义、主观主义、教条主义和形式主义的过程中。因此,从这里我们也不难明白为什么毛泽东的实践哲学最终要体现在方法上,为什么说群众路线是毛泽东实践哲学中的核心方法了。

显然,上述所列举的方法既是实践哲学的典型体现,也更具有中国特色:它们是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改变中国社会现实的思想方法和工作方法,凝结着中国共产党人的实践智慧,也是中国传统的经世致用务实精神的现代体现。毛泽东曾形象地把中国实际与马列主义比喻为“的”与“矢”,正是为了解决中国革命这个“的”,而去寻求马列主义之“矢”的,就是“从它去找立场、找观点、找方法”。为此,毛泽东在延安时曾组织研究人员专门编辑了《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思想方法论》一书。从这个事例中不难看出,毛泽东在研究马克思列宁主义理论时,始终着眼于解决中国的实际问题,而实践哲学体现出的方法正是真正解决中国实际问题的有效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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