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挡我的店

刘自忠

“夜色金都”娱乐城的老板赵天亮这晚来到大门前，就觉得有些不协调。他站在门前看了看，感觉大门外从装饰到灯光设计都没什么可挑剔的啊，想了半天才发觉，感到不协调的是因为门前的路边有一个摆烟摊的老头。

这个老头原来的烟摊不在这里的，不过自从夜色金都开张后不久，老头看出了他这里入口处的商机，烟摊也跟着移了个地方。一些进入娱乐城的人，在走进大门之前，也顺手买一包烟。赵天亮倒不是在乎老头抢这一两包烟的生意，就是觉得，如此豪华的大门前，杵着这么一个老头很煞风景。

平时都听人们叫这老头为老海，姓什么不清楚。他走上前去对老海说：“大爷，你原来好像不是在这个位置摆摊的啊，怎么现在突然跑到我们门前来了？”

老海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说：“是不在这个位置，可我的证上写的只是这一带，人家并没有给我的摊点打上桩啊，往左往右移一点还是可以的。”

赵天亮一愣，看来老头说的话还真有一点道理，不过这左右移动的“一点”，却有一两百米了。他只得说：“不过你总不能挡在店前面吧，大家都是做生意的。”

老海嘿嘿一笑，说：“你的店那么大，我这个摊这么小，怎么挡得了呢？何况我这摊又不是烧烤摊，无烟无味的，不至于影响你吧！”

赵天亮心里不爽，看来这老海是铁定要在娱乐城的大门外扎根了。他不快地说：“我不管你冒不冒烟，就是不准你在我的大门前摆，以免影响我的生意。你还是原来在哪就回哪去吧！”

老海笑道：“老板你说笑了，我只是在路边，离你门口这么远，哪会影响你的生意？你是觉得进进出出的都是有钱人和靓女，觉得我一老头站在这里会吓人吧。”

一下子被人说中了，赵天亮有点恼怒地说：“不管怎样，就是不能在我门前摆摊！”他见老人不理不睬的，就一招手，两名保安走上前来，将老海的烟柜一抬，拿到离大门几十米外的地方一放。老海见他动真格了，也不吵不闹，拿着椅子跟着离开了。

赵天亮这才走到前方去看自己的店，觉得大门外一切都协调多了，这才满意地走进娱乐城里。

没想到第二天晚上，赵天亮来到娱乐城前时，又看到老海的摊点摆在大门外了。他气极了，想叫保安再次将老海的烟柜抬走，可一看门旁，正好保安人员不在。他也顾不上老板的身份，走到老海面前叫道：“怎么昨晚刚赶你走，你又跑来了？离我的大门远一点好不好，别挡我的门面。”

老海抬起头来，说：“我这里是在马路边啊，可不是你的大门，再说我已经办过证了，你总不能将我的证给收了吧。”

赵天亮怒了，叫道：“好狗不挡路，那么多地方你为什么不摆，偏要在我的大门旁？你再不走，我就叫人掀了你的摊子，别以为我不敢！”

却在这时，一名保安从大门里跑了出来，拦住赵天亮道：“老板，算了，别理他了，让他在这里摆吧，也没影响我们什么。”

没想到保安也替老海说话，赵天亮怒道：“我就不喜欢有人在我大门旁影响美观，就算他有天王老子罩着，我也要他滚蛋！”

保安刚要再说，就听有人叫道：“谁敢叫老海滚了？”

赵天亮一听这声音挺熟悉的，抬起头来，不由矮了半截。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老爹赵卫兵。赵天亮在商场上打拼了数年，门路多神通大，也没有怕过谁，大概从小没少挨过老父的鞭子，所以尽管长大了，在老父面前还是习惯性害怕，就算他心里不以为然，但在父亲面前，还是不敢顶嘴的。

老父从门里走了出来，叫道：“我还在里面等着你想说这事呢，你倒先在外面发威了。是我叫老海来这里摆的，怎么样，你是不是要赶我走啊？”

赵天亮见老父出了面，哪还敢应嘴？看来这事只能这样了。他奇怪地问：“你怎么认识老海的？没听你说过啊。”

老父“哼”了一声，说：“我的朋友一定都得介绍给你认识吗？你的朋友我又认识几个？何况我和老海认识的时候，还没生出你这个兔崽子呢！”

此时也有几个店员正在外面，平时只看到赵老板威风的样子，没想到他在父亲面前如此俯首低眉，不禁看着直乐。老父叹息一声，说：“老海是我从前上山下乡的时候在村里认识的，我也是前不久才看到他已经到城里来了。大家的生活都不容易，你就别太为难人家了。”

赵天亮心里虽然不爽，但在老父面前可不敢顶嘴，只好跟老海道了一声歉。老海倒也无所谓，只是一笑了之，看来是吃定这地方了。

从此老海就在娱乐城的大门旁呆了下来，赵天亮虽然不敢将人赶走，但心里总是觉得，这老海的摊点距离大门太近，从远处看，就像一块美玉里的一点黑斑，怎么看都不爽。明着赶走是没有办法的了，他不由得想，得用什么办法让老海自己离开才行。只要不是被自己赶走的，老父知道了，也没法向自己发威。

他观察了几天，发现老海的烟摊根本就没接上电源，光线全靠大门外那盏明亮的灯照着。看来这老海真会算计呢，在别的地方，光线较暗，烟摊一般都装着灯的，来到大门前，由于灯太亮，基本上都不另外用照明的了，每晚下来好歹也能省几角钱电费啊。

赵天亮冷笑一声，从此大门前的大灯不再开了，只留上方的霓虹灯，反正这样也不影响客人的进出。他心想，光线暗下来，老海做生意就没这么容易了，虽然摆的烟还能看得清楚，但是这种光线下，收钱一定不方便，老海非自己移到路灯下不可，这样离大门前就远些了。

门前的灯关了好几天，谁知老海并没有搬走，仍是呆在他大门旁的路边。赵天亮有些奇怪，就观察老海如何做生意。只见顾客来到烟摊前，指着烟摊说了牌子，老海就拿给了人家，当客人递上钞票时，老海才拿出一个小手电细看，再找零。

关了灯也影响不了老海的生意啊。赵天亮恼了，看来还得想别的办法才行。

这晚赵天亮来到舞池里，乐队弹唱着轻柔的旋律，男男女女都在舞池里跳着，看来生意还挺不错。他刚要从舞池出来，突然眼前一黑，身后响起“哗”的一声惊呼。但只一瞬间，就听有人叫道：“大家不要着急，是小区突然停电，过一会就好了。”

赵天亮一拉窗帘，果然外面黑乎乎的，现在用电紧张，城里常常有停电的事发生，人们也不奇怪。娱乐城里配有发电机，自己发电就行了。他摸着黑往门外走，打算到配电室去看一看。

刚来到前面走道，突然一股亮光射了进来，就听有人高声叫道：“大家不要慌，往这里慢慢走！”却在这时，走道的灯又亮了，看来配电室已经发电并接通。

赵天亮一看，前面走道尽头站着一个人，正是老海，手里还拿着一盏应急灯。这时又有两人出现在老海身后，是门外的保安。保安说：“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快下去，别在这里添乱。”

老海一看又有电了，说：“有电了就好，我怕大家都冲出来，看不到路，万一踩了人就不好办了。”就罢拿着灯跟保安就要离开。

赵天亮心里突然格登一下，急忙叫住老海问：“你怎么有这么一盏应急灯，平时从没见你用过啊。”

老海嘿嘿一笑，说：“这不是为你这里备的嘛。你老爹知道你在外面并不怎么听他的话，交待的事，表面虽然答应，心里却不当回事的。”

赵天亮吃了一惊，问：“是我爸叫你准备的？”

老海笑道：“是啊，自从你在这里开了这娱乐城，你爹叫你在各处通道一定保证有应急灯，以防出事时，能让人跑得出来。可他也知道你这人一定不当回事，正好认出了在这一带摆烟摊的我，就拿了一盏灯叫我随时准备着，万一有事时能帮上一点忙。”

赵天亮这才醒悟过来，敢情老海移到自己门口来，并不是为了占娱乐城的便宜，只是想能在最快的时间将应急灯送进来，防止出现事故啊！自从报纸上登出一些出现事故的新闻后，父亲一直叫他注意保证安全，可他从不太当一回事，设施也都是应付检查用，并没有考虑真正用于突发的事件。幸好今天只是停电，万一里面是意外事故，并出现电路故障的话，那么多人在黑暗中蜂拥而出，真不知会是什么情况。

想到两位老人的这一片心，他眼里的泪突然流了下来。

第二天，赵天亮就将娱乐城的安全设施全部检查了一遍，补充了很多没有的设施。不管在什么情况下，一定要保证顾客的安全，同时也让老人放下心来。

娱乐城门前的大灯又亮了，老海的摊点仍摆在门前的路旁。赵天亮此时却觉得，门前没有丝毫不协调的感觉，反而多了几分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