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荐勤
放飞蓝鸽
2007年11月5日,中国第六支赴海地维和警察防暴队顺利通过了联合国的甄选评估。
12月3日,防暴队先遣分队30名队员先行安全到达海地任务区,12月13日,第六支维和警察防暴队正式出征海地承担起光荣的维和使命。而我,在防暴队担任第六战斗小队战斗队员兼“新闻官”。
海地位于加勒比海中的伊斯帕尼奥拉岛(海地岛)西部,是拉丁美洲加勒比地区的一个岛国,地处巴拿马运河北部河口入海处,北部濒临大西洋,南靠安德烈斯海,面积27750平方公里,人口830.4万,黑人占总人口的95%,其余为黑白混血人和白人。海地常年平均温度高达40℃,地表最高温度可达50℃,艾滋病、登革热、疟疾等传染病流行。海地有着苦难而悲壮的历史,自古就一直是印第安人生活繁衍的地方。1804年1月1日海地正式宣告独立,建立了世界上第一个独立的黑人共和国,成为拉美大陆最先获得独立的国家,但200多年来政局动荡,政变频繁。
太子港机场,我们还来不及仔细打量陌生场所的概貌,便被扑面而来的热浪包围。天空蔚蓝,那种一无所有的蓝漫布于整个天际。太阳骄傲地悬在空中,连空气也被炙烤得微微发出喘息。四周空旷,除了接机的先遣队员,一切静止得仿若失去生命的迹象。联合国驻海地稳定特派团(以下简称联海团)的直升机突兀地停于中央,巨大的轰鸣直冲云霄,似乎在昭示着新生力量的锐气和刚劲。与第五支防暴队相互交接的几分钟时间里,队员们的额头早已渗出豆大的汗珠,晶莹透亮,带着中国的味道。
坐上接机的第五支防暴队开来的中巴车,又迅速穿上沉重的防弹衣戴上头盔,我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正值中午,无风,无边的燥热笼罩在上空,像扣在头顶的热锅,让人心情烦闷。该城市背山面海,不少建筑物建在山坡上。马路依山而筑,曲折迂回。整个城市呈圆梯形,低处沿海湾是繁华的商业区,高处是隐现于鲜花与绿树丛中的私人住宅。市区环境优美,路旁绿树成行,碧草如茵。市中心的独立英雄广场是市民举行集会和文化活动的主要场所,广场周围花坛中百花吐艳。 广场上有一座独立战争英雄纪念碑。国家总统府富丽堂皇,是效仿美国白宫建造的,大家都习惯称它为“小白宫 ”。原总统住宅在山顶上,远看好像一个城堡,古色古香,现为制酒厂。这个以农业生产为主的国家,植物丰富繁茂,如若不是隐隐传来的枪声,很难让人相信自然风光如此秀美的国度竟然长年困于战乱和贫穷。
车辆驶入中国驻海地的联海团防暴队营地。营地建在海地索那比工业园里的两个大仓库内,一个仓库住人,另一个放置车辆等大型装备。经过了前五批防暴队员的建设,这里已经成为了联海团的模范营地,但比起国内的条件却还是相去甚远。我们在仓库搭建了临时的板房,队员每5人住一间,房间的隔板就是两块铁皮,这样的住所,隔壁队员打个呼噜也能清楚地听见。勤务实行24小时轮换制,起床轮换的嘈杂声经常会扰乱大家的睡眠,往往刚入睡又被吵醒。对住所四处作了细致的观察,听了先遣队员的介绍后,我忽然有沉重之感。是的,以后八个月的日夜里,每一天都将在紧张中度过。而那一刻,站在营地居所的简易卧室里,我心如明镜,维和的征程即将从这里起航。
异域亮剑
初到海地,感觉这里连空气都饱含动荡。动荡似乎成了一种文化氛围,在拥挤无序的交通环境里肆意张扬着。当地的公交车俗称为“踏踏车”,车身上涂满了油彩画,让你眼花缭乱,随之而来的是车内震耳欲聋的音乐。因海地天气热,人也热情四溢,不管遇上什么大小节日,往往是通过跳舞和音乐来宣泄的,我们的勤务经常是在音乐会的外围警戒,防止发生暴力事件。我不禁纳闷,这里的人们连肚子都填不饱,怎么还能通宵达旦地狂欢呢?这可是体力活。最热闹的狂欢节是在临近我国春节那几天,一般是三天时间。可以说,我长这么大,只有在海地才看见五六万人一起狂舞的场面,纯天然的迪厅,好不壮观。但接踵而来的事情让我们头疼不已,因为有几十万群众走上街头进行狂欢和游行,非法武装分子经常趁机制造破坏活动,我们只好随时处于高度戒备状态。
尽管如此,还是发生了一系列暴力事件。在太子港佩森威尔区狂欢活动的预演现场,武装分子袭击游行人员,有10人被当场砍伤;在戈纳伊夫,15名武装分子袭击公交车,车上的40余名乘客被洗劫一空,武装分子还在实施抢劫后强奸了三名妇女,绑架了两名人质。联海团根据情报实施了一次突击搜捕行动,中国防暴队和其他国家的维和官兵一举抓获了9名企图在海地狂欢节期间制造混乱的嫌疑分子。针对严峻的形势,联海团命令所有防暴队的警力全力保证三天时间里狂欢节的安全,提出了“全体人员在行动期间面对挑衅应保持低姿态和最大的忍耐”的要求。这对我们又是个严峻的考验。
在狂欢节期间,我们承担了佩森威尔区、夸得布格区和马提桑区三个地区的全天24小时武装巡逻、定点查缉任务。在枪支泛滥的海地查车,危险程度是可想而知的。我们驾驶着两辆装甲车准时到达执勤区域,在现场显示武力,为狂欢人群提供安全保障,起到震慑犯罪的作用。当一切安全隐患被排除时,国内除夕的钟声已经敲响,我们才得以在装甲车上吃碗方便面。
到海地一段时间以来,感觉这里没有正常的法律秩序,国家有关机构也基本处于瘫痪状态,私刑泛滥,人民不相信法律能解决问题,通常是遇到情况自己处理。 有一次,我在太子港中心城区执勤,当我们下车准备与巴西维和部队会合时,发现一名奄奄一息的海地青年横躺在执勤点一侧。通过海地翻译了解到,这名男青年名叫安克顿,19岁,家住太阳城比勒瓦尔巷,因生活贫困,于当日凌晨4时偷窃东西被房主当场抓住。房主叫来附近邻居按照当地传统惯例对其残忍地实施了私刑,人们用木棒、铁器将他打得体无完肤。诸如此类的情形,在海地司空见惯。
剑削疮痍
根据我们外出执勤的情况统计,海地每天都有绑架、强奸、枪杀、私刑、游行示威等暴力事件发生,范围波及全国,武装匪徒针对的人群不仅仅是普通百姓,还经常龚击联合国工作人员和维和人员。最严重的要数绑架案了,由于物资匮乏,绑架成了武装匪徒敛财的主要途径,我们到达海地前三个月,中国防暴队的两名海地雇员翻译的家属就被绑架,而且赎金高得惊人,通常都在10万美元左右。武装匪徒发现被绑人质家属报警或长时间拿不出钱就会撕票,一般被绑人的家属会选择和绑匪谈判解决,可见民众对当地警察的不信任,更有甚者,有些当地警察和绑匪是蛇鼠一窝。
短时间内连续发生的针对联海团工作人员和雇员的绑架行为是武装匪徒对恢复海地法律秩序的严重挑衅,是对联合国维和行动的公然对抗。对此,联海团总部作出强烈反应,要求行动部门全力解救人质,严厉打击绑匪。
我们接到联海团紧急通报:联海团一名海地雇员的妻子被武装匪徒绑架,绑匪索要赎金5万美元。联海团要求中国防暴队派出40名执勤人员赶赴海地警察学校约旦特警队营地待命,适时采取搜捕行动。
在接到联海团行动处的行动指令后,队领导对参加人员、车辆和行进的路线进行了周详的安排,并让每一名参战的带队领导都熟悉勤务相关情况和行动路线。我们分乘4辆装甲车和2辆越野吉普车前往联海团行动处指定的地点。
参加这次行动的有来自中国、法国、巴西、秘鲁、阿根廷、尼泊尔、约旦等国的维和部队、防暴队、维和警察还有海地特警队。
为达到震慑匪徒、重拳打击的效果,联海团总部派出了直升机在搜索区域上空进行来回盘旋巡逻,以配合地面警力尽快发现目标。搜捕区域位于太子港德尔玛斯区、佩森威尔区的接合部,这里居民多为贫民,居住设施简陋,生活较为贫困,道路崎岖难行,杂草沟渠纵横,不利于部队大规模展开,只能用小股兵力进行巷道搜捕。这一状况给整个搜捕行动带来了更大的危险。
我们被分为4个战斗小队,与海地特警、约旦防暴队、尼泊尔维和部队联合组成搜捕小组,大家以道路两旁的建筑为掩体沿山坡逐步向山顶推进。 队员们分工细致明确,对每一幢废弃建筑都进行仔细搜索,大家已忘记了天气的炎热和到处弥漫着的灰尘,每一个推进动作都特别专业,队员们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同时也为友邻部队人员的安全提供保障,严密注视着搜索区域的一切情况。经过对规定区域范围内两个山包一个多小时的地毯式搜寻后,没有发现异常情况。
第二天,顶着近40度的高温,搜捕继续进行。绑匪迫于沉重的压力,其内部发生了分歧,于是秘密释放了被绑架的人质,并通过电话告知联海团不要再进行追究。但绑匪的妥协,并没有减弱联海团重拳打击此类事件的决心。
搜捕行动又展开了,各警队、维和部队迅速到达受害人提供的绑匪可能藏身的周边区域分组开始搜捕,我们与海地特警队、约旦特警队联合行动,负责对内部区域的搜捕,外围由尼泊尔维和部队负责。由于搜索范围大,山高林密,搜捕行动进展十分缓慢。根据被绑人所描述的绑匪藏身处有流水声的特征,我们利用随身携带的枪刺在荆棘丛中砍出一条道路,抄捷径赶到了河谷。在完成对河谷附近的搜导后,向附近山包的几栋民房靠拢,对周边进行了彻底的搜查,但未发现异常情况。就在此时,向当地居民了解情况的中国防暴队员得到信息,有一幢民房很可疑,一段时间没有人居住,两日前有人住了进去,昨晚又离开了。我们随即赶到了这一民房,在对整个建筑实施包围后,对民房进行了搜查。民房里空无一人,脏乱不堪,乱七八糟的生活用品被随处丢弃。绑匪已逃之夭夭。
第二天,我们和尼日利亚防暴队、巴西维和部队联合在太阳城附近武装巡逻。队员们在巡逻至太阳城9街一个桥面时,遇到超过千人在围观的场景。“有情况!”队员们迅速下车进入战斗位置。我用摄像机的镜头拉近一看,桥面下有两具尸体,我把情况给大家通报了。要把这两具尸体打捞上来可是不容易,桥下污水横流,垃圾已经快堆砌到桥的底部,谁也不敢贸然下去。大家正犹豫着想找个更好的办法,突然尼日利亚指挥车上的一名驾驶员果断地跳了下去,大家真佩服他的勇气。他艰难地游到尸体旁,突然发出恐怖的尖叫声,两具尸体竟然动了起来。我们赶紧持枪到河床边看个究竟,千真万确。有我们在旁壮胆,他大声地催促两名可疑人员尽快游出来。考虑到臭水沟沼气重,两名男子可能已沼气中毒,这名尼日利亚队员一手抓住一个把他们给拽了出来。爬上岸时两名男子果然已沼气中毒,口吐白沫,昏迷不醒。旁边的一名海地警察发出一声怪叫,他们就是我们要找的两名绑匪,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来,两名绑匪被我们的地毯式搜捕吓坏了,急忙躲到他们的老巢太阳城,但半路上发现了我们的巡逻车队,情急之下,就跳到臭水河躲避,引起了当地人的围观,这样一来就暴露了。到了执勤点后,我们赶紧给尼日利亚队员用水冲了个够,我从内心佩服这个勇敢的维和警察,交谈中了解到,他叫爱米诺,是尼日利亚维和警察防暴队队长的驾驶员。由于他的举动,大家都把他记牢了,我还问他要了联系方式。当时,爱米诺也有点中毒的症状,我们赶紧送他到阿根廷野战医院进行救治。
说起海地危机重重,不仅是在治安方面,这里还是艾滋病泛滥的地区。这让我们执勤的时候更加小心,首先自己注意要没有外伤或暴露在外的伤口,哪怕是小的创口;另外在执行抓捕的时候还要小心提防被嫌疑人抓着。平时我们就是对小孩也要非常当心,每次我们到执勤点,总会有大批的孩子过来要食物。起初队员们出于怜悯,都或多或少会从自己携带的口粮中拿出一部分给孩子们,但乞讨的孩子太多,给不过来,没拿到食品的企图爬到装甲车上哄闹,让我们非常头痛。有一次,我发现有些孩子的额头和脚部已经溃烂,在国内参与缉毒工作的几年时间里,我见过吸毒的艾滋病人也有这样的溃烂,所以赶紧提醒队员们当心。
暗流涌动
海地贫富差距悬殊大。还记得在我们乘飞机抵达海地上空的时候,印象最深的就是海岸边那密密匝匝的像火柴盒般挨着的小房子,而且是一大片区域。后来在执勤中了解到,那一片棚户区就是拉丁美洲最大的贫民窟——太阳城。
太阳城,听起来本该是阳光灿烂的地方,本该让人充满幻想和期待,却在人们眼前展现出不堪入目的景象。这里居住着30多万生计极端贫困的居民。这里也是前任总统阿里斯蒂德就任海地总统前作为牧师工作和生活的地方,居民大多数是其坚定的支持者。
近年来,太阳城被当地人称之为“死亡之城”,绑架、枪杀、强奸、抢劫等恶性刑事案件高发不断;穿越其中的国家一号公路被人称为“死亡之路”,2007年以前没有任何外地车辆敢进入或通过该区域,被联海团划为“高危”的红色地区,也是我们11个执勤区域之一。每次在这里执勤,车辆都要通过崎岖的道路进入太阳城,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挨一片的棚户,多为空心砖简单堆砌,或是用木头简单搭起框架,搭上一些大小不一的铁皮。整个地区一眼望去,笼罩在沉闷的灰色和锈红色之中,加上遍地的垃圾和横流的污水,以及空气中弥漫的刺鼻的臭味,还有迷宫般的巷道,让人望而生畏。我们在这里的勤务多为按照联海团指令进行抓捕行动,在狭小的棚户区内,巷道往往只能容纳一人侧身进入,给抓捕工作带来了难度。有一次,我们在海地警察的带领下进入迷宫般的巷道抓捕一名故意伤害他人的犯罪嫌疑人,当时嫌疑人在洗澡,我们就等他穿好衣服,不料他的妻子趁乱邀约了附近的亲戚把我们堵在里面,不让我们把人带走。情况危急,地方窄小,怎么也施展不开,我们只好排成一字队形前后相互警戒,一边呼叫外边的队员增援,经过武装震慑才好不容易绕了出来,出来后,大家都是一身冷汗。
大部分人肯定不敢相信,海地居然是拉丁美洲百万富翁最多的国家。在海地,穷人住海边,富人住山上,和有些国家恰恰相反。我们防暴队有个海地翻译叫奥古, 他邀请我们到他家做客,他家的房子就在海边,周围是成排的椰子树,前面是大片的沙滩,要在我们国内,这样的黄金海岸早被开发成海滨浴场了,但在海地,这样的环境却住着像奥古家这样极其贫困的人家,房子是几根烂木头搭建的,屋顶是椰子叶铺盖的,里面住的人经常食不果腹。
在海地期间,友好的海地上流阶层人士经常会邀请我们参加他们的周末聚会。在圣诞节到来之际,由海中关系发展委员会和中国驻海地商代处联合主办了“中国之夜”联谊活动。我们中国防暴队应邀派出15名队员参加了此次活动。活动地点是在海中关系发展委员会会长维拉女士的私人别墅举行的,她的别墅还是遵循当地“富人靠山宜居”的原则,按照中国的风水说法,她的别墅才是真正的依山傍水,房子就镶在半山,可以俯瞰整个太子港和一望无垠的加勒比海。整个别墅建筑分三层,第一层是用来开酒会接待朋友的场地,有一个篮球场般大小;拾级而上,到第二层是个小型的酒吧,客人可以在那里喝着威士忌惬意地听着乐队现场演奏的爵士音乐,也可现场高歌一曲;第三层才是主人的住所和私密的空间,主人非请莫入。建筑周围绿阴环绕,围墙内是高大密集的椰子树,给人的感觉是宁静而大方。
能享受奢华生活的人只有很少一部分,而另外更多的人则生活在危机之中。我们到达海地工作,主要也是负责更多普通百姓的安危和整体社会治安稳定。对于海地的艰苦和危险程度,我们是早有心理准备的,等到了实际生活中,我们才发现现实比想象中要严峻得多。海地的政局如同娃娃脸,说变就变。
挺进危城
当我还在梦乡的时候,联海团的命令到了,任务书上只是说为尼日利亚防暴队提供装甲掩护前往莱卡耶。
队里的何医生塞给我一张纸条,说了声“赶紧准备”就急匆匆走了。纸条上写着携带装备:自动步枪、手枪、子弹、防暴枪、催泪弹、防暴盾牌 、望远镜 、夜视仪 、微光瞄准镜 、指北针 、简易手铐、强光手电筒、背囊、雨衣、睡袋、防毒面具、战术手电、防潮垫、对讲机、个人洗漱用具,等等。6点集合。
带这么多东西!长期作战哪?不至于吧!才是来个装甲掩护,至于大动干戈?后来在莱卡耶那段极度艰难的日子里,我才发现这些装备是多么的实用和可爱!
哨子响了,我赶到会议室,队领导、大队长和指挥中心主任早就坐在里边了,想必之前他们就已经商量过预案。
“根据联海团行动处电话通知,海地南部城市莱卡耶发生大规模暴乱事件,尼日利亚防暴队乘坐直升机到莱卡耶后,没有装甲防护,联海团副总警监要求中国防暴队完成一项特别勤务,派出两辆装甲车护卫后续尼日利亚防暴队员前往莱卡耶,并为他们在莱卡耶开展防暴行动提供装甲掩护……”
首先是要到尼日利亚防暴队营地接上他们的防暴队员,一进门尼日利亚防暴队警官爱米诺就迎了上来热情地和我打招呼。自从上次抓捕绑匪事件后,我们经常来往,互相交换些小纪念品。两个防暴队中间只是相隔一条公路,5分钟的路程,加上防暴队之间的互访,我和他关系还较密切。虽然我的外语不是很好,沟通起来有些困难,但友谊是没有国界的,我们经常说上几个单词加上手势也能够彼此理解。尼日利亚防暴队的装备可是比我们的差远了,他们把能开动的一辆装甲车也开去了,这辆车远看活像个甲壳虫,另外他们还随行了一辆皮卡车和一辆运兵车。这辆甲壳虫开了还没有5公里,居然闹脾气熄了火。我们只好又将它拖回到尼日利亚防暴队营地,还要庆幸它提前熄火,不然半途中遇袭的话损失就大了。作为队长专职驾驶员的爱米诺开的是一辆皮卡车。
尼日利亚队员在我们两辆小装甲车和两辆越野车的护卫下出了太子港。沿着加勒比海前行,海风的轻拂让队员暂时忘却了出发前的紧张气氛,大家看着迷人的海边椰子林,心情放松了一些。二十分钟过后,我被一阵喧嚣声所惊扰,我们的车队缓缓停了下来。透过装甲车的射击孔一看,有两辆大卡车作为路障把路彻底堵死了,而且轮胎也被示威的人群给戳瘪了,要把这两个庞大的路障移开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做到的。情绪激动的人群挥舞着树枝向我们的车队大声抗议,听海地翻译奥古说是“滚出去,联海团”的意思。
我们赶紧下车警戒,护卫队领导和尼日利亚防暴队指挥官与当地民众谈判,希望能够通过协商解决目前面临的问题,但情绪激昂的人群继续挥舞着树枝围绕着我们吵闹不休。30分钟过去了,情况依旧,这样下去到莱卡耶目的地的时间将无限期地被拖延。突然,爱米诺跳下车拿出冲锋枪朝天用力拉了几下枪栓,人群总算安静了下来,继而瞪大了眼看着荷枪实弹的我们。队领导赶紧叫海地翻译找示威人群的头领解释一通,意思是希望他们自动离开,否则我们将会采取强制性措施。大概他们也以为我们会动真格的,人群开始逐渐散开。我们和尼日利亚队员合力将路障移开了两米多,连路基算上勉强可以通过一辆车,大家迅速登车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这第一道路障让我感觉此行并不那么简单,职业的敏感告诉我必须一直开着摄像机。
刚坐上车松了口气,大家不像才来的时候有心情去欣赏风景了,而是个个警惕着环顾四周。果不其然,第二道路障又出现了,使用大石块堆积的,连着摆放了十几道。这样的路障装甲车可以通行,但越野车和皮卡车肯定困难。队员们一部分警戒,另一部分赶紧搬运石块。半小时后,车队艰难地通过第二道路障。接下来平均几公里就有路障,形式多样,有焚烧的汽车和轮胎、有电话岗亭、有大树桩、有水泥管道……我一直在装甲车塔台上,每过一次我拍摄一次。到第25道路障时,来回循环上下车,腿都跑软了。这样的形势,提醒我们做好通过第26道路障的准备。忽然前方隆隆驶来两个庞然大物,我们一看是两辆8轮大装甲车,上面有着醒目的“UN” 标志,看维和部队迷彩服上的标志是乌拉圭的官兵,车上满满站了几十号人。与他们带队的上尉接上头后,得知莱卡耶暴乱的形势严重,骚乱事件已经演变成针对联海团人员和雇员的暴力袭击行为,看见有“UN”标志的建筑物和车辆就打砸烧。正听着乌拉圭指挥官的讲述,感觉旁边有人在扯我的袖子,是联海团总部新闻官史蒂文,他是亚裔美国人,由于工作性质相仿,经常参加外事活动帮助其他国家的授勋仪式和晚会拍照及摄影,所以彼此非常熟悉。他满脸漆黑,很明显是被燃烧的轮胎熏的 。我把他拉到我们装甲车上,他焦急地告诉我,莱卡耶已经成了一座死城,整个瘫痪了,海地警察也不敢上街维持秩序。原本联海团空运的部分警力,由于机场到联海团莱卡耶营地的道路被阻断,一直被围困在机场,而莱卡耶营地急需转移到太子港的联合国工作人员和雇员在莱卡耶营地被游行的人群围困,也到不了机场。就在今天,他在拍摄的时候遭到了暴徒的袭击,被迫开枪自卫,打伤两名暴徒,他才乘机跑脱身,一直躲在莱卡耶营地不敢出来,伤者的家属和示威的人群因为这事再次冲击了莱卡耶营地,所幸被乌拉圭维和部队挡了回去。因为要抽调兵力接应我们和尼日利亚防暴队,史蒂文不敢待在营地,只好随着乌拉圭维和部队来了。
听着听着,我也为未知的际遇感到担忧。一座暴乱的死城,意味着什么呢?似乎每一点信息都跟生命息息相关,而这世界,又有什么能比生命更珍贵?
两辆乌拉圭维和部队的装甲车一前一后护卫着我们的车队缓缓开动起来,我站在装甲车塔台上捕捉难得的战地镜头。忽然从左侧传来几声枪响,随即乌拉圭维和部队的车载机枪就响了起来,尼日利亚和我们的防暴枪也随之响起,一时间枪声大作。经过我们的猛烈还击,对方没了动静,估计是几个小毛贼想打冷枪,见我们实力太强,也不敢猖狂。我们也不恋战,因为莱卡耶还有营地需要守护,维和人员急需增援。
车队迅速通过,途中一辆有“UN”标志的越野车被烧成了空壳,这一景象更加揪紧了我们的心。
有了乌拉圭的8轮大装甲车开道,速度就快了很多。不料在接近市区的一个桥头燃起了熊熊的大火障,大装甲车也不敢贸然前行。我仔细观察了周围的建筑,空无一人,大家只好拿出车上的灭火器先灭火。正当大家靠近火障的时候,从正前方传来两声枪响,首先反应过来的队员大声招呼“隐蔽”,大家纷纷找有利的地形地物隐蔽还击。几分钟后,桥头安静了,队员们又提着灭火器冲上前继续灭火。火势减弱后,乌拉圭的8轮大装甲车顺势把火障冲了个七零八落,我们的两辆小装甲车随即掩护着越野车和皮卡车先通过,后面的车队跟随着迅速通过。
终于进入了莱卡耶市区,大家都吃了一惊,万人空巷也不过如此,浓烟滚滚、满目疮痍,狼藉的景象无法言说。在我们车队通过市区街道时,还不时有石块从莫名的地方飞出,砸在装甲车的钢板上“当当”作响。我们的车队全速通过,大家都想尽快到达莱卡耶营地,想必那里的维和人员和我们一样心急如焚。
联海团莱卡耶营地的大门哨位已经被烧得油黑,围墙也被推倒了多处,营地里到处是石块。尽管如此,驻守营地的乌拉圭维和部队士兵仍坚守在哨位的沙袋旁,警惕地看着周围,制高点也有狙击手在观察着周围的动态。
坚守在营地的联海团指挥官是联海团行动处布赫处长,是个法国人,他看到增援的警力喜出望外,紧紧地握住了队领导的手。原本我们的任务是为尼日利亚提供装甲掩护,在这样的局势下,看来已经需要调整了。坚守此处一段时间已成定局,短期内是很难回太子港去了。
神经稍微松弛下来,大家才感觉到肚子饿,连平时不太爱吃的方便面和野战食品,在今天吃来都异常可口。算算,毕竟近12个小时没有进食了。可食品刚浸泡了一半时间,布赫处长告知:有两名联海团的法国维和警察的行李在撤离时遗弃在房间,还有维和警察的车也待解救回营,请中国防暴队派出装甲车护送前往。
临危不惧
此时已经天黑了,危险系数在增加,看着布赫处长期待的眼神,队领导一声令下,小分队的13名队员再次带好装备出发。两辆装甲车一路颠簸着通过泥泞狭窄的道路,忽然车又停了下来,路面已经被挖开一道宽一米的壕沟,车肯定走不了。队员们摸黑警戒,另一部分队员从附近搬来石头和干草填满空隙,天黑视线不好,危险不可预知,但我们不得不直面危险。车驶入一个空旷场地。周围是几间房子,两名维和警察冲进房间很快收拾好了行李,拖着两个背囊出来了,来到越野车旁想开车门,却发现没有带钥匙。鉴于安全考虑,只有先回营地拿了车钥匙再返回取车,不想,我们返回的时候,原来被我们填平的壕沟又重新被挖开了,我们只有重新下车填好壕沟再出发。这样一折腾已经是深夜了。回到驻地安顿,全部人住在一间小板房里,过道和储藏室也被利用,一律是地铺,能放下防潮垫就行。为安全起见,队领导在房间周围安排了暗哨,以防万一。大家只是把防弹衣和头盔脱了,倒头就睡,一时间,鼾声四起,只是每只耳朵,已全然失去听力……
第二天一早,队员们早早起床准备把昨晚的勤务完成,却听到个坏消息,几个维和警察无奈地说车钥匙找不到了,但车还得弄回来,只有先到现场把车看好,再做打算。白天行进比夜晚容易得多,天光大亮,视线清晰,我们都想在白天开进。车钥匙不在,要把车开回去,只有先把车窗玻璃砸碎,把门打开。我们的装甲车驾驶员王铋先把锁给撬了,把电门线接在一起打火,车一下就启动了,大家大大地松口气,总算是挽回了些联合国财产。
晚上,又接到消息说是一名联海团雇员全家被愤怒的人群围困,这名雇员请求联海团把他全家解救出来。我和12名队员分乘两辆小装甲车前往,很快在一座桥上遇上了火障,火焰足足有一米多高,但情况紧急,救人要紧,队领导下令冲过去。不料前卫的装甲车在冲撞路障时传动箱被石块顶破漏油,传动轴绞入轮胎燃烧后遗留的胎发钢丝,油门线被挂出,已无法行驶。我们的驾驶员下车修理时遭到了袭击,装甲车上和后门的队员用自动步枪还击震慑,驾驶员迅速爬到车底进行抢修,由于技术娴熟,很快又接上了油门线,勉强能开了。到联海团雇员家附近,队员们把他的妻子和三个孩子抢救出来,原本只能坐8人的装甲车已经挤了15人,此刻我们又遭到石块的袭击。这些暴徒往往是在你必经的途中设置路障,等你一下装甲车的时候,就袭击没有装甲掩护的队员。回来的路上,队员们在大桥上清除了的路障又被重新设置起来,火势不减。队领导考虑安全因素,还是下令冲过去,同时命令塔台上的队员朝天开枪进行震慑。装甲车冲过了这座危险的大桥。由于怕暴露目标,摄像时我没有开灯光,但我还是开着机,把每一声枪响都录了下来。我就想用摄像机仔细地记录来自万里之外的中国防暴队员不顾个人安危,勇敢营救异国平民的每一瞬间,哪怕是每一个声音。
到了莱卡耶营地检查,前卫的装甲车中弹3发;传动轴由于绞入过多的胎发钢丝,传动箱破损,因为没有配件来更换,所以短期内无法修复。另外,后卫的装甲车左后侧轮胎也被刺穿。
战地豪情
夜里,我们被直升机的轰鸣声惊醒,我看了眼手表,凌晨4点。似乎刚睡下,已然是4月5日,新的一天又到来了。我拿着摄像机跑出去看个究竟,原来是联海团用两架直升机空降了一个排的巴西海军陆战队士兵到莱卡耶营地,他们将和乌拉圭维和部队一道完成艰巨的清障任务。巴西维和部队在海地的部署是最多的,有2000多人,战斗力很强。他们的单兵装备很齐全,通常带着三支枪,一支霰弹枪还有一支M16,胸口别着一支手枪,通讯、夜视仪器等一应俱全,他们对我们中国维和警察的装备也很感兴趣,特别是我们的突击步枪。
由于我们装甲车出了故障,大家都在营地待命,等着直升机的到来。下午3点,空运物资的直升机终于到达莱卡耶营地。 爱米诺和其他尼日利亚队员也来到直升机旁帮我们搬运物货,搬运完毕,队员们都在直升机旁留影。我忙得不亦乐乎。等其他队员走后,爱米诺拉着我说,你好好帮我多照两张,还特意扶着舷梯摆了几个造型,最后一张照片我感觉特好,爱米诺拉着舱门回头微笑着,特自然。万万没有想到,这竟是他生前最后一张照片。
行动处布赫处长来到中国防暴队宿舍告诉队领导:接到联海团的通知,今天联合国维和民事人员全部撤离莱卡耶,尼日利亚防暴队明日一早撤回,中国防暴队要增派人员到这里开展防暴行动,时间为一个星期。一个星期之后将由其他国家的防暴队前来接替我们。我们的装甲车还在紧张的修理中,我也抓住难得的机会坐在草地上休息着,不一会儿就听见有人在叫我“钟”,我一看,原来是爱米诺睡在卡车底下纳凉呢!明天他们就要回太子港了,他说,照片记得回去拷给他,他要送给一个人。我英语不太好,没有听明白,他找来一支笔和半张纸,在上面用英语写着。我总算看明白了,原来照片是要送给阿根廷野战医院的医生莎拉中尉。那次抓捕绑匪,爱米诺住进医院后,由莎拉担任他的主治医师。在莎拉的悉心照料下,爱米诺恢复得很快,有感于莎拉精湛的医术和善良细心,爱米诺对莎拉心存感激。
我们队员生病也去过阿根廷医院,对莎拉颇为熟悉。在大家的印象里,莎拉是个热情、活泼的女孩,医科大学毕业不久参加维和部队,她还经常到中国防暴队来踢足球,后来通过她和医院院长联系,中国防暴队与阿根廷野战医院和飞行联队踢了一场足球。之前,院长还开玩笑说,要是中国防暴队赢了阿根廷联队,他将一辈子不踢球。当然,阿根廷是足球大国,这是我们心知肚明的,可我们心无可惧。我们虽非专业,可走出国门就代表着国家,怎能还未比试就输了士气呢?队员们心理上没有包袱,尽管踢赢的可能性不大,士气却是一流的,大家都摩拳擦掌,要与阿根廷联队一比高低。没想到,放开手脚干的结果居然是一比一言和,这倒让院长不好意思起来。为了避免他老人家的尴尬,我们决定请莎拉来协调,把院长请到营地,大家一海聊,一时兴起便决定开个双边联欢晚会。联欢即毕,杯酒尽余欢,院长得以释怀,两队深情厚谊溢于言表。异国他乡的夜空,积聚着名叫“友谊”的香气,久久不散。
认识爱米诺也有一段时间了,还不知道他有这个小秘密,我拍拍他的肩,大笑着满口答应了他,保证一回太子港就把照片给他冲洗好,送给他。爱米诺笑着,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黑皮肤的人往往牙齿显得更白,这个开朗勇敢的男子就这样被定格在我的相机里,他那浅浅的笑,带着阳光甜味的笑,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记忆里。
史蒂文也得走,他迫于自卫打伤过两名暴徒,引起当地非法武装的愤怒,为了史蒂文的人身安全,上级决定调史蒂文回联合国总部工作。
装甲车被连夜修好了,前往机场的路障也被维和部队打通。那天我起得很早,一是为送别爱米诺和史蒂文,二是到机场接应从太子港增援的44名队友。8点不到就出发了。路上还可以看见残存的路障,大概示威的人群也累了,就这样和我们拉锯,他们设置,我们清除,像一个悲怆而搞笑的游戏。可毕竟,他们还得为生计和肚子发愁!时间久了,也就放弃了对峙。街上的行人逐渐增多起来,有的甚至开始营生,见如此情形,我们都备感欣慰。
倾城鏖战
紧张的一天过去了,凌晨时分我站岗的时候,云层很厚,压得很低,令人窒息。昨天还是朗朗晴空,瞬间竟又阴云密布。可善变的又何止这天气呢?
雨很快就在中午停了下来,我们预感着又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果然,办公室的电话一阵一阵让人揪心,队领导接到联海团副总警监的指令:海地的一名参议员回莱卡耶老家时被一群愤怒的示威人群包围,而且就在上午,他的助手已经被残忍地杀害,要求中国防暴队和莱卡耶营地的维和部队一道前去营救。时间紧迫,人命关天,各队的指挥官简单地碰了一下头,分析营救的预案,就抓紧时间出发了。我感觉这个任务比较艰巨,除了带上突击步枪外,我还向后勤分队的王指导员借了一支手枪。当然,我的摄像机和照相机肯定还是紧握在手中的。
很快,我们两辆小装甲车、乌拉圭维和部队和玻利维亚维和部队两辆大装甲车组成的车队朝目的地紧急开进。在议员家附近有处大的火障,很明显是为阻止我们行动。其实由于前面的大装甲车速度太快,两辆车已经冲出了火障。刚刚才得到消息,车队却已开过了议员家,真是越急越出错。几辆车立即掉头往回走,但又不知道议员家的具体位置,正着急间,恰好一辆海地警察的车迎面开来。我们赶紧拦住他们,让他们带路一道前往事发地点。议员家住在一个狭小的巷道里,四周情况不明,我们也没有任何制高点的优势,形势于我们十分不利。为防止有人潜伏袭击,我们和其他几名法国维和警察交替掩护,重点还是放在附近的建筑物上,那是个高危地带,哪怕是从上面砸块石头都是要命的。突击队员将神情慌乱的议员从家里带出后,我们迅速将他夹在中间,加速朝公路上移动。我此时也有些紧张,因为议员就是目标,我就在他身边一米不到的地方。我一边拍摄一边左右环顾,还得空一只手出来放在手枪上。这时离巷口只有3米,怕暴徒的狙击手乘议员出来的时候袭击,我们停顿了几秒,拉着议员冲刺到装甲车前,队员几乎是把议员抬起来扔了进去。整个行动不过几秒,我这时顾不了许多,把拿手枪的手握在相机上,左右开弓,把珍贵瞬间记录了下来。
车队到达火障时,情况比刚才来的时候严重,已被乌拉圭、玻利维亚维和部队冲开的路障又被重新设置了起来,路面上燃起了熊熊大火,冒着滚滚黑烟。在前面的乌拉圭和玻利维亚维和部队士兵下车警戒,极谨慎地向路障搜索前进,将树枝等路障搬开,我们从车上提出灭火器就展开灭火大战。忽然,躲藏在树林里的几个暴徒朝我们打来几发子弹,紧接着就是乌拉圭、玻利维亚警戒的士兵还击。很快暴徒只有逃跑的份。惊魂未定的议员在我们车上喃喃个不停,虽然我们听不太明白,但感觉得出,是在表达感激之情。一路颠簸到达了乌拉圭维和部队营地,总算安全了,一架直升机早已在操场的草地上等候着。
很快又有消息从莱卡耶警察局传来,有近千人的示威人群在闹事,目的是要求警察释放被抓捕的几个游行首要分子。我们赶到时,示威人群在警戒线外高呼口号,有的拿着海地国旗挥舞着,有的蒙着面,有的高举着抗议的标牌,更让人恐怖的是,为首的两个暴徒手上都拿着骷髅头来回游说着越来越多的人群,警察局的出口很快被堵得水泄不通。我们手持防暴枪站在海地警察后面,拉开了阵势。也许是海地警察见人群太多,便开始和为首的两人谈判。 为更好地拍摄示威人群的举动,我便站在了他们中间拍摄,有些示威的人朝我投来了敌意的目光,但看着我挂着相机和摄像机,也就不太当回事了。艰难的谈判进行了半小时左右,可能双方意见不统一,人群闹得更凶了,叫嚣声一浪高过一浪,似乎有冲击警察局的趋势。我们握紧了手中的防暴枪。海地警察在现场商量了一会儿,只得继续回到谈判的事上来。5分钟后,领头的两人对人群挥了挥手,人群终于安静下来,向后退了10米远,在我们看来应该是达成了协议。很快从警察局释放出三个当地人,这时示威人群又开始欢呼,人群终于像潮水般退去了。在这样的国度,法律成了一种摆设,也只能用这样的权宜之策了!
紧接着有消息传来,暴徒们在市区的一家银行附近准备了四桶汽油,准备焚烧银行和附近的街区。人一旦疯狂起来,是十分可怕的。为彻底制止这样愚蠢的行为,我们和海地警察一道准备在街区进行武装巡逻。待我们的车队冲进街区时,才发现周围空无一人,紧接着石块从楼上的建筑上雨点般飞过来,队员赶紧发射了防暴弹缓解了目前的困境。我也在塔台上摄像,突然感觉肘部有些刺痛,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石块砸了个大口子,流了很多血,但情况不容许我去清理伤口,只能坚持继续工作。更恼人的是我们的车队被闹事人群围困在一个“井”字形的街区里,四周都有路障,我们的车队冲进冲出20多次还是没有出去,估计暴徒想把我们困在里面。我们不停地打着防暴弹,弹着点被烟雾驱散的人群又瞬间组织重来,我不由得开始担忧,这种感觉从来没有过。
携带的录像带拍摄完毕后,我拿起防暴枪也加入到战斗中。我看见离我们装甲车20米左右的一个三层的建筑上有几个人正朝我们前卫装甲车疯狂投掷石块,我屏住呼吸,对准那个小楼就是一枪,正中区域。我旁边的三小队队长和晓君兴奋地说:“打中了,正中三楼。”几个人被呛人的烟雾驱散了,解除了眼前的部分危机。
此时的莱卡耶市再次浓烟滚滚,暴徒煽动生活极端贫困的部分市民在市区主要道路重新设置路障,并放火焚烧轮胎。为尽快走出困境,我们找到一个突破口,集中释放防暴弹,乘着人群散去的一瞬间,车队迅速怒吼着冲出了这可怕的街区,以极快的速度赶到银行,将在银行闹事准备纵火的暴徒驱散,将四大桶汽油搬上了海地警察的皮卡车,终于解除了这个定时炸弹。这时,天色已晚,我们准备返回营地休整,回去的路上,路障明显少了,但还是有不少石块需要清理。让人感到气愤的是,我们通过的一个路障竟然是横在路中间的一具棺材,路边是个公墓,估计是从里面抬出来的。队员们不太清楚情形,只想着尽快清理,不想上去一抬,腐烂的棺材板连同未完全腐烂的尸体掉在地上,把我们都吓了一跳。我们只得小心地把棺木和尸体移到路边,继续前行。
回去后才发现不少队员都被石块不同程度砸伤,我的手已经不流血了,但还是有个大口子,有些隐痛,何医生赶紧来帮我处理创口,酒精一浇上去,更是痛得我龇牙咧嘴。检查我们的两匹“战马”时发现,装甲车引擎盖和右侧门被石块击中,后视镜被石块砸坏,车体变形,好在有装甲掩护,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怒海余波
到了4月8日晚,和太子港营地联系后才知道那里的形势也不容乐观。营地只有60多号人,还有我们8名女队员,听队长说,女队员都在指挥中心配了手枪值班,男队员加强了营地自卫哨,加固哨位的防御工事,在每个哨位都配备防暴枪、防暴弹和夜视设备,并实行了双岗。全体队员都自行保管手中武器,进入临战状态。3辆大装甲车也重新安装了车载机枪,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发生的一切意外情况。刚下哨的小队长梁竞业还心有余悸地告诉我,今天他上哨遇袭了,一发子弹迎面而来,正好打在与他头部平高的哨位防弹玻璃上,但无法确认枪手的位置。可以想象,如果不是那块防弹玻璃够结实的话,他就危险了。
晚上,玻利维亚的部队换防,大家合影留念,互赠小礼品。他们很喜欢用中国筷子,我们的筷子都送完了,以后吃饭只能用小勺了。每晚来我们阳台上换纪念品的维和部队战友一茬一茬的,我只好每天都主持交换礼品的工作。也只有这样温馨的时刻才会让大家暂时忘却自己身处战乱之城,在那偷来的闲暇里休闲半刻愉悦的时光。
为进一步巩固这几天的平暴成果,晚上我们还是坚持在市区巡逻,尽管危险系数要比白天大。晚上9点,我们的武装巡逻小分队前往警察局集结,到警察局不久,就接到一家酒店老板的报案,说是有5名持枪匪徒闯入酒店进行敲诈勒索。我们迅速与海地警察赶到现场,我和几名队员成散兵线进去搜索。里面伸手不见五指,给搜索工作带来了困难,四周只有野狗的狂叫声。我们用装甲车车灯对着酒店,挨间进行仔细搜索,未发现有人,员工也早已被吓跑。这时,老板乘着有警察的武装保护,收拾了些贵重物品坐上海地警察的车随着我们的车队返回市区家中。在这样动荡的国度做生意,也确实是难为他了。
巡逻继续着,目标是市区的“小太阳城”。听名字就知道和太子港的太阳城有相似之处,“小太阳城”也是这个区域非法武装聚集的地方,是当地的红区,一般警察巡逻都不敢深入。此时已是凌晨1点,没有灯光,当我们的装甲车开进入口时,一道用水泥砖和铁皮电话亭设置的路障横在了我们面前,车停了下来。这时也不知道从哪儿扔出来的石块砸在了装甲车上,一切都很突然,队员们立即朝有响动的方向发射了防暴弹。枪声停下来的时候,又有石块朝我们袭击。别人在暗处,我们在明处,下装甲车进行搜捕是不明智的,我们只有继续发射防暴弹,沿着巷道前行。一阵急射后,总算是没有了声音,达到震慑的目的就行了。我们又围绕“小太阳城”巡逻了两圈,也让这些暴徒知道,“小太阳城”不是个真空地带,联海团是有能力维护这一地区的法律秩序的。
回到营地后,通过电话了解到,太子港游行示威的破坏性和暴力性逐渐升级,形势进一步恶化。许多商店被示威者打砸焚烧,还发生了示威人群攻击斯里兰卡维和部队的暴力性事件,该事件在军方人员鸣枪示警后被有效控制。50余名持枪暴徒从太阳城前往小白宫附近预谋闹事。联海团后勤基地人员撤离办公地点。中国防暴队营地附近也不容乐观。我们营地围墙外的迎宾大道上又有人群聚集并用燃烧的轮胎等设置路障,交通几乎陷于瘫痪状态,道路两旁旗杆上的海地国旗被闹事人群撕毁。有约100名闹事者向防暴队营区围墙及岗亭投掷石头进行攻击。驻守营地的全体队员立即进入紧急状态,通过有效显示武力,事态得到控制。由于联海团后勤基地工作人员紧急撤离,所以对我们的食品、水和油料等后勤保障暂时中止。我们驻地索那比工业园营区内的水供应也中断了。防暴队决定开始对水、电、油等物资进行限量供应,要求全体队员团结一心,共渡难关。生活上的困难对我们来说已经不算什么考验了,我们更担心的是远在太子港的战友们的安全。
至4月10日,执行勤务几天来总算收到了一定成效。为防止骚乱分子对警察局和监狱进行围攻,劫走游行示威的首要分子,联海团决定转移7名重要犯人至太子港。为保证途中的运送安全,中国防暴队出动2辆装甲车护送维和警察的6辆越野车,路线是从警察局到莱卡耶机场。因为是重要犯人,我们都非常谨慎,组织一队人马在警察局门口警戒,另一组队员负责把犯人押解上车。车队驶出后,没有遭遇到大的示威人群围堵,只是有闻讯赶来的家属望着远去的车队哭闹成一片。半小时后到了机场,玻利维亚维和部队的一个排的兵力早就在机场警戒,在飞机没来之前我们荷枪实弹围守在囚车前,不一会儿,一架小型运输机带来了太子港的海地特警,从我们手里顺利接过7名犯人。
回到营地,遇见乌拉圭的维和士兵,他们的情绪看上去比较低沉。一名罗马尼亚维和警察告诉我们,在市区平暴过程中,一名乌拉圭的维和士兵被手枪弹击中心脏,生命垂危,现已送往太子港阿根廷野战医院进行救治。
太子港营地战友反馈信息:阿根廷野战医院要求中国防暴队急送两个氧气罐到医院。由于从营地到医院的路被示威的人群设置了大量路障,而且市区的游行还在进行,危机重重,此去甚是危险。但时间就是生命,为安全起见,防暴队动用了3辆大装甲车,中间那辆装氧气罐。氧气罐的运输经不起半点马虎,为了避免途中遭暴乱分子的袭击而炸坏氧气罐,队员们用各种软包装伪装氧气罐,并把它放在装甲车最安全的位置。为了医院里受伤乌拉圭维和士兵能保住生命,大家都把氧气罐当成自己的宝贝层层护卫起来,用手牢牢抱着。莎拉后来告诉我,经过抢救,乌拉圭维和士兵暂时脱离了危险。
料峭春回
在持续几天的游行示威后,海地终于得到暂时的平静。但这种平静极有可能是转瞬即逝的, 在德尔马斯,由橡胶轮胎组成的路障燃烧以后的气味尚弥漫在空气中久久无法散去,还好,商贩们已重新开业。在总统府附近的三月田园广场,巴西维和部队在周边巡逻,而示威者与不曾参加示威的群众肩并肩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像是在回想着这几天里所发生的事情。在期盼已久的普雷瓦尔总统的讲话面向全国播放十几小时后,似乎平静真正回到了海地,但由于缺乏立即可用的救济给予饥饿的海地人民,示威游行卷土重来的忧虑仍无法消除。
周末,我们将结束任务返回太子港。为了回程安全,我们不断巩固恢复的秩序,又开始了清除路障、保障交通的任务。我们中国防暴队19名队员分乘两辆装甲车与乘坐7辆越野车和1辆厢式货车的10名维和警察、10名海地警察前往国家2号公路距莱卡耶方向70公里处清除沿途4处较大路障。每个路障都像一个发出讪笑的垃圾堆,直愣愣冲着队友们挑衅。我们正要去抬一块空心的水泥墩,好心的当地人告诉我们先别动,接着他点燃了一把稻草投在空隙中,一下从里面飞出一群硕大的马蜂,听说这样的野马蜂蜇人一下,够你难受半天,严重的可以致人死亡。原来,暴徒们把大马蜂放在路障中,等你去抬的时候,一触动,马蜂就出来蜇人。真可谓是歹毒至极。
我们的联合巡逻队在清理第二处路障时,又遭到隐藏在公路一侧山坡上的歹徒密集石块的袭击,维和警察和海地警察鸣枪示警,可歹徒依旧我行我素。为了确保清理路障能顺利进行,我们派出4名队员配合海地警察和维和警察上山成功抓捕了其中2名投掷石块的歹徒;联合巡逻队到达莱卡耶市外60公里处的地区时,防暴队员为海地警察抓捕5名勒索过往人员和车辆的歹徒提供了武装警戒。沿途居民多次受到这一匪患的欺压、勒索,歹徒落网后围观人群都拍手称快。
我们回程时, 协助联海团维和警察和海地警察对一户窝藏持枪歹徒的农户进行搜查,歹徒拒捕逃匿并向抓捕组开枪射击,抓捕小组迅速还击,并涉水跨过河流沿山路追出6公里,歹徒路熟,山高林密,天公也不作美,下起了大雨,我们只好返回营地休整。
英雄祭歌
后天就回太子港营地了,队员们心里升起了久违的惬意,莱卡耶的秩序也正常起来,大家坐在外面的草皮上一块儿说笑,享受着难得的宁静。
可轻松的心情并没有维持多久,下午从太子港传来不幸的消息。
中午时分,尼日利亚维和警察防暴队的一名驾驶员在从营地给在外执勤的队员送饭途中,乘车经过市中心贝莱尔地段时被持枪歹徒从车上拉出来当场开枪打死,子弹都是从颈部射入,从胸腹部穿出,场面十分凄惨。
听到这个消息,我心里顿时打了个咯噔,到底是谁牺牲了呢?因为尼日利亚防暴队也有几个我熟识的队员,爱米诺是队长的专职驾驶员,我压根儿没往他身上想,正打算着打个电话给他,告诉他我的归期。由于联海团发生了这样紧急的事,我们在太子港的勤务也做了相应的调整,中午饭原来都是后勤分队送饭到执勤一线,发生了袭警事件后,我们的午餐都是早上就装到车上,不再送餐了。安全为最高原则啊!
为了顺利返程,4月13日早晨5点我们就起来收拾行装,将莱卡耶营地的卫生打扫得干干净净,6点我们陆地组返程乘车的队员准时出发。尽管一切都是悄然进行,但装甲车的轰鸣将莱卡耶营地的工作人员和并肩战斗的维和警察惊醒,他们自发来为我们送行,不断跷着大拇指,虽然语言不同,但这个手势是全球通用的,我们为这样一个动作备感骄傲。
可能是设置路障的人群还没有起床,也许是暂时稳定的粮食价格让大家的躁动平息了少许,一路的景象如晨曦中的加勒比海一样平静,周围寂静得有些不真实。几天战乱中的摸爬滚打让我们对平静渴望又惊惧,那些明镜般的湖面下面,不定又是一番波涛汹涌。我们还是高度戒备,装甲车塔台上的突击步枪仍然是一触即发,随时准备应对突如其来的危险。
经过5个多小时的紧张行程,终于看见我们的家,留守营地的队员列队两旁,对我们的归来表示热烈欢迎,大家紧紧拥抱在一起。
在营地休息了几天,我开始整理这10天来的影像资料,特别是爱米诺的照片,想赶紧找时间给他送过去。还有和阿根廷野战医院晚会的照片也得送过去,莎拉都发邮件提醒我了。逮着到后勤基地拉油的机会,我到阿根廷野战医院送照片给莎拉,她还是一样的忙碌,维和部队的伤员还在增多。没承想,刚见面,莎拉就带来一个让我震惊的消息,尼日利亚防暴队牺牲的队员就是爱米诺。我一下没反应过来,一时间蒙在原地动弹不得。莎拉却继续陈述着已经发生的事实,爱米诺的尸体就在野战医院的冷库里,还等着18日联海团为他举行葬礼,运送爱米诺灵柩回家的专机也正在途中。
这怎么可能呢?为什么是他?一个好端端的生命,我身边的好友,就这样倒在了异国他乡。战乱,在此时给我的震撼超越了以往。它所积聚的罪恶和桎梏唤起了我对它的所有憎恶,不止为了一个生命,而是其间受害的无数的生命,本都是如此珍贵的生命。
莎拉回忆说,爱米诺回到太子港时,曾被他抓获的两名绑匪在混乱中越狱逃跑。为了报复,两名绑匪摸清楚了爱米诺的行踪,得知爱米诺每天中午要给在贝尔区的战友送饭,两名绑匪便开车悄悄跟在爱米诺后面,准备见机行事。那天,爱米诺顺路还来过阿根廷野战医院,只是想看看莎拉,也担心她的安危。
莎拉说,来的时候自己仍然在忙着处理伤员,和爱米诺匆匆打了个招呼,便埋头工作,没有更多的时间理会他。刚从莱卡耶回来,难得见上一面,爱米诺就想跟莎拉多寒暄几句,但莎拉忙于治疗伤员,也没注意顾及爱米诺的感受,而那时,谁又能料到是最后一次相见呢?生命如此无常,又怎能预见?
出了医院,到了贝尔区,两名绑匪一直尾随在后。爱米诺殊不知危险就在身边,当他下车取饭的时候,两名绑匪突然冲了出来,一名绑匪紧紧抱住他,另一名绑匪手持手枪,由于爱米诺穿着防弹衣,绑匪便将枪口转到爱米诺的肩部,疯狂地开了7枪。一切都是那么突然,爱米诺的队友也惊呆了,就在这一瞬间,两名绑匪逃窜到游行的人群中消失得无影无踪。而我们的爱米诺,就此魂散异乡。
在与莎拉交谈的时候,联海团又送来了一名重伤员,秘鲁维和部队的一名上尉外出遭袭击,被人用铁器击中头部,昏迷不醒;另外斯里兰卡维和部队也有几名士兵受轻伤,莎拉忙得不可开交。如此情形,我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简单嘱咐了几句,请她和战友们注意安全,毕竟医院邻近公路,容易受到暴徒冲击。
4月18日晨,联海团为4月12日13时30分在太子港贝尔地区遭枪击身亡的尼日利亚维和警察防暴队爱米诺警官在联海团阿根廷二级野战医院举行葬礼。我跟队领导申请一定要参加爱米诺的葬礼,我要送他最后一程。
仪式上,海地总理雅克·爱德华·阿莱克斯、联合国秘书长特别代表海德·安纳比、首席特别副代表科斯特、总警监玛玛都·迪亚罗、维和部队司令卡洛斯,以及各国维和警察防暴队、维和部队的指挥官出席了葬礼仪式,海地部分新闻媒体也闻讯赶来。在葬礼仪式上,联合国秘书长特别代表海德·安纳比发表了讲话,尼日利亚政府对残忍杀害爱米诺警官的凶手进行了强烈谴责,并声称海地国家警察正全力配合联海团针对此案展开调查,一定要将凶手缉拿归案。
哀乐奏起,我对着联合国旗帜覆盖着的爱米诺的灵柩标准地敬了一个军礼。这一刻,连空气都重得似乎要停止流动,只有哀乐声呜咽着,像唱一首赞歌,又仿佛是一声长长的叹惋。
在爱米诺的葬礼上,我忍着悲痛记录下了整个过程,并把爱米诺警官的葬礼资料和他生前的一些录像和照片整理出来,联系了尼日利亚防暴队的联络官,希望能把这些珍贵的影像留给他们的家人。载着爱米诺灵柩的专机4点就起飞,时间非常紧迫,我迅速赶在飞机起飞前把资料全部刻录完毕并送到机场。飞机升上高空,带着我的好友徐徐而去,愈来愈远。
几天后,爱米诺在莱卡耶营地直升机旁那张照片冲洗了出来,我送了一张给莎拉作为永久的纪念,莎拉接过照片的手微微颤抖,照片上的男子回头浅笑,一往情深,阳光灿烂。
维和的征程总是伴随着奉献与牺牲,在极端困难和危险的情况下,我和战友们10天内迅速恢复了联合国在莱卡耶地区的维和行动。中国防暴队的勇敢和果断为联海团减少了损失,为联海团赢得了恢复秩序和调整力量的时间。这一勤务的完成进一步凸现了中国防暴队在联海团的重要地位和作用,骄人的战果赢得了联海团各个层面的高度赞誉。联合国秘书长首席副代表科斯特先生在中国防暴队的授勋仪式发言中也动情地说道:“当莱卡耶发生骚乱的时候,中国防暴队是第一个被派遣到那里实施平暴处突任务的,就是在那样极度危险的情况下,在4月那段艰难的日子里,你们适时地重建了莱卡耶地区的安全。你们是联合国优秀的工作人员,你们不愧为优秀的中国大使!”我为成为莱卡耶平暴分队中的一员而感到由衷的自豪。
2008年7月9日,中国第六支赴海地维和警察防暴队全部被联合国授予 “和平勋章”。
(照片由作者提供)
责任编辑/杨桂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