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国际货币体系症结何在

牛铁航

美元的滥发，造成世界各国国际收支出现越来越大的不平衡，这种国际流动性问题早在1958年即被提出，即所谓的“特里芬困境”(triffin's Dilemma)但遗憾的是，世界上没有任何其他可以取代美元的国际货币能够出现。

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机，其实质是虚拟经济的危机。它起源于2007年美国的次贷危机，经过一年的时间，传导到美国资本市场上各种资产证券化的产品上，如估值60万亿美元的信贷违约掉期(CDS)市场，进而拖垮了在这个市场做的最多的美国第三大投资银行——雷曼兄弟。美国政府当时错判形势，以为市场的力量可以解救资本市场，没有出手解救雷曼，从而触发金融机构多米诺骨牌效应，导致两房、AIG、花旗等一系列的银行和金融机构砰然倒下，危机从美洲蔓延至欧洲、日本以至全球。

金融危机还导致全球性的经济危机，欧洲首人经济衰退，然后是美国、日本和亚洲许多国家。中国的增长也因此而大大减速。此次危机正在进一步恶化之中，对全球实体经济的影响究竟有多大，目前还难以判断，但究其成因则有一个定论：金融危机的总根子在于以美元纸币系统为中心的国际货币体系出了问题。

当前国际货币体系症结何在

早在上世纪40年代，二次大战的战火还未熄灭之时，英美两国，一个是前日不落帝国，另一个是二战新秀，开始在美国新罕布什尔州的布雷顿森林里关起门来设计战后的国际货币体系。这正是大国在全球金融制高点上殊死博弈的开端。博弈的核心是谁当国际货币，英镑不甘心自动退出曾是走遍天下无敌手的国际货币舞台，而美元则依仗持有世界三分之二的黄金和全球经济超级大国的地位，一定要占领这个金字塔的顶峰。结果是英国的“凯恩斯计划”提出的人为货币“班柯”(BANKOR)方案不得不让位于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美国财政部一位处长所提出的“怀特计划”，即美元同黄金挂钩，世界各国货币同美元挂钩的国际货币体系，我们称之为布雷顿森林国际货币体系。

这是人类历史上首次通过大国博弈用国际协约的方式确立起来的固定汇率制的国际货币体系。它取代了以往的国际贸易和经济交往中使用的金本位制，被称之为金汇兑本位制。通常，为了维护和促进国际经济贸易的正常开展，需要有一个固定的国际汇兑体系和国际货币，黄金长期以来以其稀缺性和极为稳定的物理特质被所有各国所接受，成为国际经贸的“金本位”，但恰恰由于它太稀少，制约了国际贸易的大发展。布雷顿森林国际货币体系通过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这个相当于世界各国央行的央行实行了固定汇率和金汇兑本位制，从而大大抵消了汇率风险，促进了战后国际贸易和世界经济的长足发展。美元与黄金挂钩，世界各国货币同美元挂钩的“金汇兑本位”实际上是美元本位，1971年由于美元泛滥而与黄金脱钩，世界货币体系重陷浮动汇率制但各国货币并未与美元脱钩，这就形成了以美元纸币为本位的浮动汇率的国际货币体系。

问题的核心是，一国货币即是该国货币，同时又是世界货币，必然导致该种货币的超量印发，实际上，美元是以印刷机为本位的。美元的滥发，造成世界各国国际收支出现越来越大的不平衡，这种国际流动性问题早在1958年即被提出，即所谓的“特里芬困境”(Triffin'Dilemma)但遗憾的是，世界上没有任何其他可以取代美元的国际货币能够出现。

著名的诺贝尔奖获得者蒙代尔教授在上世纪60年代初认为，世界上某个地区为抵御外部冲击和本地区经贸流通的需要可以统一该地区的货币，从而达到局部经济的最优化，他的这一理论被称为最优货币区理论。他希望世界各地区或迟或早能够出现这种货币。

欧洲经过半个世纪的努力，终于实现了这一愿望，创造出“欧元”(EURO DOLLAR)。它流通于欧洲15国，也作为各国中央银行的储备货币参与国际结算，但并未对以美元为中心的国际货币体系产生根本性改变。世界其他地区由于存在过大的国别差异，也未有出现诸如“亚元”、“非洲元”、“拉美元”式的地区货币。

值得注意的是，70年代后的美国为了维护美元纸币地位，在资产证券化和金融产品上，推出令人眼花缭乱的所谓金融创新，掩盖住美元滥发的实质。在以美元为中心的国际货币运行的60年间，美国实际上开动印钞机多印了无数的美元，用廉价的纸币换回了各国数以万亿美元的商品和劳务，其中2万美元是从中国过去的。

上世纪80年代后，美元的超印超发愈发变本加厉，直到演变至全球性的金融危机。因而以美元纸币为主的国际货币体系面临着改革。

然而，虽然是美元作为国际货币产生的体制性困境，但美国却绝不会甘心自动让出这个令其享受了大半个世纪“铸币税”好处的世界霸权。当今世界上又有谁才能具备条件与美国争锋，挑战美元霸权地位呢?

中美博奔国际货币体系

国际货币的角逐一定是在世界级大国中进行。所谓大国，不仅大在疆域上，还要强在军事上、好在经济上，最重要的也是最高层次的大国是它在世界金融中的巅峰地位，其核心代表就是该国的货币是否成为国际流通与贸易中的国际货币。英镑曾是如此，美元更不例外。

曾几何时，美元霸权没有对手，横行世界60余年后受到欧元的挑战，欧盟的GDP甚至超过了美国，达14万亿美元，但欧盟并不是单一国家，虽然统一了货币但统一不了财政，欧元又被严重高低制约其发展。此次金融危机中，欧盟抢先步入衰退，尽管近来萨科齐与莫克尔连手发难，但欧元依然势微，不可能威胁或取代美元。

日本经济战后突起，一举赶超所有国家，成为仅次于美国的世界第二大经济国。日元因而成为美元的“对手”，但在上世纪80年代“广场协议”后被美元逼宫，连续升值终被击垮。日本经济也泥足深陷，进入长达十数年、时至今日还看不到光明的衰退隧道。

中国历代直到版图最大的清朝，在幅员广阔和人口之众上，甚至在经济和军事上都曾是世界上数一数二的大国，但在金融上却始终被排斥在国际社会之外，中国货币从来没有成为世界性的货币。在可查寻得到的中国国际货币流通史里，山西票号当年发行的准货币——山西票据，倒是曾经在中东一带流通过。

虽然中国并未准备好要做美国的博弈“对手”，但美国却极有可能将中国列为挑战美元地位的最可能的“对手”。美国当选总统奥巴马11月24日正式宣布其经济班底成员蒂莫西·盖特纳出任财政部长，领军美国的财经班子。盖特纳曾随其父以福特基金会驻中国代表身份长住中国，不仅会中文而且是中国通，1997年曾代表美国财政部处理亚洲金融危机。奥巴马正式提名华人诺贝尔奖获得者朱棣文为能源部长，加之华人劳工部长赵小兰，这些都在某种程度上表明美国的新财经班底在国际领域要以中国为“对手”，这是因为：

其一，当今的美国经济金融已江河日下。如今的美国，3亿人口却负了10万亿美元的债(2008年10月，美国国债首破10万亿美元)，国家的经济支柱主要靠虚拟经济，美元在世界泛滥成灾，已成众矢之的。目前，美国金融经济危机深重，难以自拔，亟需中国这样的最新崛起的世界大国出手驰援。

其二，反观今日之中国，经历了30年突飞猛进的人类历史上绝无仅有的近两位数的持续超长增长，已经发展为世界实体经济大国，国内生产总值(GDP)以PPP计算已超过7万亿美元，仅次于美国列世界第二。更为重要的国际经济指标是，中国经济对外开放度已达到70％，名列世界大国之首，中国持有世界上最多的外汇储备是美国的最大的债权国。

其三，除中美两个当事国之外，世界级的货币还有欧元、日元和大部退出国际货币的黄金。但是，它们都由于自身和历史的原因难以成为美元的主要对手。人民币在国际货币博弈中，具备最大的变数和可能性。

当今的国际货币博弈对手也只有中国与美国。然而，在国际货币这一挑战最高智慧的博弈之中，双方是否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是否确立了博弈的目标、方式和预期，将对今后国际货币体系与国际经济的命运产生重大影响，对此不可不查。

以美元纸币为主体的国际货币体系是当前金融危机的主要原因。改革现行的国际货币体系要以大国的综合国力为本，展开博弈。在大国博弈的棋局中，只有实体经济为重的中国才是以虚拟经济为重的美国的对手。博弈的目标不是分出高低输赢，而是要达到“双赢”和“多赢”，这将是一盘高智力的较量。这是一个让中国在全球范围登上领导阶层的时代，也是考验中国领导人的大智大勇的时代。